把鄭霖送走了之後,我就讓李佳出去給我把那個中藥方給配齊了。隨後,我也跟著異常忙碌起來了。這幾天把所有的工作重心都轉移到寧宇起來,就導致依塵這邊好多進度都落了下來,隻好埋下頭各種趕進度。趕著趕著,就忘記時間了,但是,一抬頭的時候,卻發現辦公桌上放著一些甜品,心想李佳今天是不是被鄭霖給嚇著了,才表現地如此貼心。


    我看外麵過道上的燈還亮著,就以為她還在。喊了聲,“李佳!”


    不過,讓我意外的是過來應門的人竟然是秦書沐,“林總,李佳已經走了,今天是她男朋友的生日,您有什麽事情就吩咐我吧!”


    我從文件中抬起頭來。看了秦書沐一眼,警告道,“有時候,熱心過度不一定是什麽好事!”


    秦書沐倒是也不惱我這麽說。還應了聲“嗯”,便繼續追問我需要什麽。我簽好了最後一份文件的字之後,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沒什麽事,就是看外麵的燈還亮著,以為李佳還在。我要走了,你還要在這裏繼續守著嗎?”


    “好,我收拾東西跟您一起走!”說著,秦書沐的身影就快速消失在我的眼前。他速度倒是挺快的,等我出門的時候,他也跟著好了。


    “林總,您走前麵,我在後麵關燈。”秦書沐自顧自地吩咐道,我心想小夥子這是出於紳士風度的細心呢?還是出於初入員工的逢須拍馬呢?


    正思索著的時候,蘇墨的電話打了進來,一接通就聽到他有些不悅的質問聲。“林依依,我這胃病是硬生生被你給氣出來的,你這個罪魁禍首難道一點負責任的打算都沒有嗎?我的晚餐是需要空運過來,所以,現在還沒有到?”


    聽著蘇墨那咄咄逼人的語氣,我就在暗自地直翻白眼。因為秦書沐把後麵的燈都關了,我隻好一邊講電話,一邊摸索著往樓下走。一個不留神就踩空了一個台階,秦書沐倒是速度很快地扶了我一把,還跟著說道,“走路的時候,最好不要講手機,不安全。而且,這裏的路燈都應該換成感應的!”


    秦書沐說完這句話之後,拉著我胳膊的手就沒有鬆過了。我有些疑惑地回頭看了他一眼,黑暗中卻看不清他此時此刻的表情。但是,剛才的這兩句話倒是少了點他平日裏的禮貌和害羞的口吻了,我還在深究的時候,就聽到蘇墨在電話那頭用有些別扭的聲音問道,“剛才是誰在你旁邊說話?那個叫秦書沐的小鮮肉?”


    我倒是沒想到蘇墨還能記住他的名字,不過,很顯然,他剛才的問話也被站在我身旁的秦書沐給聽了過去。但他還是很知趣地沒有提問,隻是默默地引導著我往樓下走,一直到出了一層的大門才鬆開手,對我說了句,“林總,晚上開車注意安全,明天見!”


    說著,就騎著他的單車,很愜意地消失在我的眼前了。而這時候,電話那頭的蘇墨已經接連叫了我好幾聲了,我正準備應聲的時候,耳旁卻突然響起了電話被掛斷的聲音。看了看手機,腦補著蘇墨躺在病床上的模樣,我笑地直搖頭,真是任性啊!為了體現自己的誠意,還是回家熬了清粥和中藥送了過去。


    到的時候,蘇墨穿著病號服披著外套正站在窗戶口背對著我,像是在想什麽心思想出了神奇似的,竟然都沒有注意到身後的動靜。我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剛要開口說話的時候,卻突然聽到蘇墨說了句,“這消息的可靠性嗎?”


    “什麽消息?”我以為他是跟我說話的,就本能地接了一句,蘇墨聽到聲音之後,猛地轉過身來看我,眼神裏有一絲絲驚訝,我這才發現他其實是在跟別人打電話。他看了我一眼,就簡明扼要地說了句“我知道了”,便掛了,一步步地朝著我走來。站定之後,便問道,“什麽時候來的?”


    我一邊往外麵拿東西,一邊玩笑地回應道,“來了有好一會兒了,就是看到裏麵有美女沒好意思上前來打擾。”


    蘇墨清了清嗓子,說了句,“李萌說是從鄭霖那裏得知的!”


    本來我隻是一句玩笑話,沒想到卻誤打誤撞了,看著蘇墨稍稍鬆懈下去的臭臉,我就把粥和藥都端到他的麵前。蘇墨皺著眉頭指了指那碗藥,“這是你熬出來的湯嗎?”


    聽到這揶揄的話,我便忍不住了,就算損人也不帶這樣的。直接端起碗就往蘇墨的嘴邊塞,“這是仙藥,藥到病除,保準你以後不用經過你胃奶奶的允許,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


    蘇墨喝了一口下去之後,就再也不肯喝了,把我的手腕摁住了之後,就示意我上前聞一聞那藥的味道到底有多難聞。可是,我把頭探了過去,蘇墨就用另外一隻手捏住我的下巴,就把剩餘的藥汁渡到了我的嘴裏。完了,還滿意地拍了拍我的臉,“既然是仙藥,我肯定要跟你分享的,反正你胃也不是多好。對了,這是不是就應該叫‘同甘共苦’了?”


    我瞪了蘇墨一眼,直起身體來用手背把嘴擦了擦,怨怨地想又上了一回當了。不過,老實說那藥是真的挺難喝的,蘇墨這回倒是得了便宜卻沒有賣乖了,一聲不響地掃掉了桌子上的東西,看起來胃口好像還不錯的樣子。收拾好了之後,我剛要開口說話,就聽到身後響起了敲門聲,門一開,竟然是林薇陪同著林增年過來了。


    林增年看了我一眼,就徑直朝著蘇墨走去了,我知道他們之間是有話要談,我就跟林薇一起往外麵走了走。林薇剛一站定,就掏出來一根煙點上了,完了還示意我要不要,我衝著她搖了搖頭,我姐笑了笑,“林依依,你現在還真是要被蘇墨教導著從良了啊?”


    我沒有理會林薇話語中的嘲諷,其實,之前幾次見麵我就聞到了她身上的煙味。但是,一來是太忙了,也總忘了問;二來林薇的個性,我問了她也不一定願意說。我隻叮囑了一句,“少抽點,別落下煙癮了!對了,今天下午鄭霖去過依塵了,告訴我他手機之所以會落在你那裏的原因了。我說姐,我這私藏了好多年的哥們應該也沒那麽差勁吧?要家世有家世的,要相貌有相貌的,要身材有身材的,關鍵時刻還能擋刀子,多好用啊!說句老實話,雖然你是我親姐,但我覺得配你都白瞎了!”


    “那你還是留著給自己當備胎吧,反正我也不是多稀罕。再說了,他要是真像你說的那麽好,他能跟我似地剩到現在嗎?”林薇像分析她的數據表報一樣來分析著鄭霖,我心想你剩到現在也不是因為你嫁不出去啊,不就是因為心裏有了那麽一個人,其他的就都對不上眼睛了嗎?隻是不停地告誡自己:我再等等,說不定前麵的那人一個轉身就看到你了,先等等,再放棄。


    林薇沉默了半響之後,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由衷地說道,“林依依,其實鄭霖真的挺好的,可是,愛一個人不是自己能夠左右的事情。這個世界上好人那麽多,想愛你也愛不過來;渣男也遍地都是,不還是有人愛的死去活來。有時候我還挺羨慕你的,至少能在別人對上你的眼的時候,你也適時地跟他對上了,關鍵是還可以沒有任何束縛隨心所欲地去愛。不像我,愛一個身不由己的人,真累!”


    聽我姐這口氣,好像她最近又跟雲峰勾搭上去了似的,我想了想,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再林增年突然進醫院,張律師過來宣布那個跌破所有人的眼鏡的遺囑的時候了,便開口問道,“你還想把羅女士再氣著進一次醫院嗎?”


    林薇看著我,很直白地說了一句,“林依依,別在那裏站著說話不腰疼。如果是你,你想要的東西一樣都得不到的時候,你也會不由自主地扭曲自己!”


    說完,林薇就掐了煙,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裏,率先朝著裏麵走去。我看著我姐的背影,突然就有了一種淒涼的感覺,對一個女人來說,最大的財富便是愛情;愛情得不到的話,對於林薇這樣的女強人來說,那便退而求其次地尋找事業。但是,當這兩者同時都得不到滿足的時候,我其實也有些理解她所說的扭曲自己!


    剛走進去的時候,就聽到裏麵傳來了林增年和蘇墨的爭執聲。蘇墨倒是沒怎麽說話,就聽到林增年在那裏不停地質問著,我和林薇對看了一眼,就趕緊打開門走了進去。看到林增年已經有些透不過氣地捂著自己的胸口了,林薇便斥責道,“蘇墨,你幹什麽呢?是不知道他還隻是身體還沒有康複的病人嗎?”呆投撲血。


    蘇墨沒有理會林薇的話,隻是最後看了一眼林增年,“如果你堅持這麽認為的話,我也不會攔著你的!”


    我看了一眼林增年氣的不輕的架勢,就跟林薇合力把他給架了出去,他一路陰沉著臉上了車。我還沒有來得及把手收回來的時候,林增年就突然把車門關上了,差點夾到我的手,跟著車子就揚長而去了。回到病房之後,我就詢問蘇墨他到底跟我爸說了什麽了,把他氣的夠嗆,還連帶著我遭殃。


    蘇墨淡淡地回應道,“沒什麽事情,隻是觀點不同而已,你父親那個人的脾氣你應該清楚。順他意的才是對的,逆他意思而為的就都是錯的,寧宇的事情你不用管,也管不著。請假的事情我已經交代好了,就看你依塵那邊的工作安排了。”


    蘇墨說完最後一句話,才抬起頭來看了看我,聽他說話這意思是斷定我早就決定跟他一起去瑞士了。對上蘇墨的眼神之後,我還是回應了一句,“好,我知道了!”


    聽到這句話之後,蘇墨的臉上難得地露出了一抹笑意。


    後來等我跟蘇墨一起坐在了飛機上的時候,我整個人還有一種做夢的感覺。直到一陣熟悉的說話聲出現在我們的耳旁,“hi,surprise!”


    我和蘇墨同時轉過頭去看,就見李萌背著個背包歡快地出現在我們眼前。蘇墨對於這樣的突發狀況倒是沒什麽驚訝的,“那天問你,不還說不知道什麽時候回去的嗎?怎麽突然又決定了啊?”


    李萌一邊往上麵放東西,一邊回應道,“我回趟家還要給你打聲招呼啊?突然想回就回了唄,再說了,我回去了不是還能帶著林依依再瑞士到處逛逛嘛!說到別的我可能不如她,但是,要是說到旅行,那你們兩綁一起也沒用我會玩啊!”


    蘇墨扯了扯嘴角,就沒有吭聲了,因為李萌這句話倒是大實話。李萌的座位跟我們是並排的,蘇墨坐在靠過道的位置,我坐在靠窗那裏,她老是要越過蘇墨跟我說話,說瑞士哪裏的風景好。時間長了,別說她覺得別扭,連我自己都覺得難受,正好蘇墨起身去了衛生間,李萌就趕緊雀躍地跳了過來,霸占了他的位置,滔滔不絕地給我概述了一遍瑞士的風土人情,一談到美食的時候,還伴隨著各種誇張的吞口水的動作。


    等蘇墨回來之後,李萌就不肯讓座位了,推著他就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哎呀,我跟你們家林依依聊的正歡樂著呢,你就暫且把她接我用一會兒!”


    蘇墨抬手在李萌的頭上扣了一個毛栗子,我發覺他對李萌有一種哥哥對妹妹的關懷感,不禁想他是要把對任婷婷的遺憾彌補在李萌的身上嗎?後來,李萌又問及我和鄭霖的關係,貼在我的耳旁說道,“林依依,你老實說你跟鄭霖是純正的閨蜜關係嗎?難道從來就沒有想過要更進一步的發展嗎?你放心,我守口如瓶!”


    李萌說著話,還做了個封口的動作,把我給逗笑了,就反問道,“那你能先告訴我,你問這句話是出自對於蘇墨的關心,還是對於鄭霖的好奇。”


    李萌朝我撇了撇嘴,“跟你們這些做生意的人說話真是夠費勁的,彎彎道道的那麽多,我就是好奇,人不都說男女之間沒有純正的友誼關係嗎?連我父母都一度以為我和蘇墨是一對啊,要是你和鄭霖也是這樣的話,至少又多了兩個人力挫這條歪理了!”


    在這一點上,我跟李萌倒是的確挺有共同語言的,那時候淩煒浩不也經常懷疑我跟鄭霖有一腿嗎?其實,正要有一腿早就有一腿了,哪裏還會有他的事情啊?不過,蘇墨倒是從未有過這方麵的顧慮,不知道是出於自信,還是看的透徹。想到這裏,我不由地微微側過身體,看了蘇墨一眼,正好他也朝著這邊看過來,一下子就捕捉到我的眼神,嘴角勾勒著笑意,像是在問:林依依,你看我不在你身邊一會兒,你就受不了吧?


    我有些心虛地縮回了頭,繼續跟李萌胡扯著,正好空乘人員詢問需要什麽喝的東西。我要了一杯水,李萌要了一杯果汁,正倒著的時候,不知道怎麽了一個傾斜,就灑了點在李萌的衣服上。她趕緊從座位上跳了起來,一邊擦拭著,一邊抱怨道,“怎麽回事啊,怎麽這麽不注意?”


    空乘人員道歉的同時,也幫著一起處理著水漬,蘇墨看了一眼,就頗有家長風範地說道,“算了,沒事,你自己去那邊處理一下就好了。”


    李萌本來大概還想說什麽的時候,卻在蘇墨的注視下閉了口,跟著乘務人員去了。蘇墨隨即便站了起來,坐到我的身旁,把我的頭摁在他的肩膀上,來了句,“我困了,睡會兒吧!”


    我好笑地問道,“你困了,你摁我的頭幹嗎?”


    見蘇墨不吭聲,我又追問了一句,“剛才是你撞了空姐一下吧?吃豆腐,搶座位,一箭雙雕!”


    我說話的時候,蘇墨的眼睛一直是閉著的,看著他長長的睫毛,我就有種想要趴上去數的衝動。又伸手摸了摸他的胡子,才驚訝地發現,蘇墨什麽時候把胡子給剃的這麽幹淨了,細細追憶一下,應該就是在見了秦書沐那個小鮮肉之後。鑒於這個重大的發現,我靠在蘇墨的肩膀上笑地有些顫抖,他低下頭看了我一眼,鄭重其事地解釋道,“剛才飛機的確顛簸了一下!”


    說完,就真的閉上眼睛了,把我一直恣意遊走在他臉上的手給拿了下來,放在手心裏無意識地把玩著。後來,我看蘇墨發出均勻的呼吸,好像真的睡著了,就慢慢地直起了身體。摁了呼叫按鈕正準備讓拿個毯子過來的時候,正好看見不知道什麽時候就站在我們身後的李萌,她看著蘇墨的方向的表情有些發愣。


    不過,看到我之後,她立刻就要上前來,我對她比劃了個“噓”的手勢。李萌沒好氣地瞪了蘇墨一眼,沉默地做了幾個煽他耳光的動作,把我也給逗笑了。下了飛機之後,李萌就沒有跟我們一起了,各自回了各自的目的地。不過,等我的腳一踏上瑞士的土,就有種醜媳婦要見公婆的緊張感。這種緊張不是源自於對對方身份的忌憚,而是因為他們是我珍視的人的至親。而且,我深知有時候養父母會比自己的親生父母還要難相處一些,因為他們不僅是你的父母,也是你的恩人。你除了需要用孝敬的態度,還需要有報恩的姿態,所以,我更加擔心自己表現不好。


    蘇墨大概是看出來了我的緊張,緊了緊我的手,就安慰道,“沒事,就是吃頓飯而已,他們不像你想象中的那麽難相處!”


    我沉默地點了點頭,本來以為蘇墨會直接帶我會他瑞士的家,卻發現他帶我去的是上次入駐的酒店。頓時,心裏就覺得鬆了一口氣,我是個慢熱型的人,害怕跟太多的陌生人同處一室。辦理好了登記手續之後,蘇墨就把電話打回了家,告知我們大概到的時間,就掛了。


    等我最終走近那棟小洋樓的時候,一眼就看到端坐在沙發上的兩位,舉手投足之間都很有氣度。蘇墨喊了聲爸媽,就拉著我介紹道,“這是林依依!”


    我叫了聲“叔叔,阿姨”,就見他們溫和地朝著我笑了笑,也沒有像我媽那樣用眼角的餘光把我渾身上下都打探一遍的感覺。蘇媽媽看了一眼我和蘇墨一直交握在一起的手,就柔聲地說道,“知道你們今天要過來,特地讓廚子準備了中餐,還有兩道安城的特色菜。林小姐是土生土長的安城人,待會兒一點要好好地點評一下。”


    我欠了欠身體,笑著回應道,“阿姨說笑了,我對吃可不在行!”


    聽到這句話,蘇媽媽倒是說了句,“那你以後可有的折騰了,我們家蘇墨挑食的很!”


    我也暗暗地掐了蘇墨的手心一下,他幹咳了幾聲,就領著我朝著餐廳走去,純歐式的裝飾風格,很多古典而又考究的家飾倒是挺符合外表低調內裏講究的蘇家的。整個用餐的過程中倒還算是愉快,蘇墨的父母應該不常回國,偶爾談及安城的變化,還都有些遙想當年的感覺。因為是自己的家鄉,倒是也覺得有話可說,一餐飯吃下來倒是覺得兩位老人不是那麽難相處。


    飯後,蘇媽媽拉著我去花園裏散散步,說是讓蘇墨跟他父親對弈幾局,這是他們爺兩交流的方式。不過,等我們轉了一圈回來之後,正好聽到蘇爸爸問道,“這位林小姐是作為將來你要娶的人帶回來的嗎?”


    蘇墨把正要下棋子的手臂收了回來,鄭重其事地回應道,“是的,父親!”


    這次蘇墨沒有用一貫的“嗯”來代替,也沒用像剛進門那樣叫的“爸爸”。我站在原地,突然就有些邁不動腳步的感覺,蘇媽媽看了我一眼,就率先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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