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白瑩,我有一瞬間的怔愣,愣的是我們接觸時間並不算長,但她卻好像已經透過我的偽裝看向了我的內心深處。老實說。我並不喜歡被人窺破的感覺,尤其是一個自尊心極強的人被冠以“懦弱”這兩個字眼的時候。但是,站在那裏,麵對白瑩有些挑釁的眼神,我並沒有怒。因為我深知怒了就表示她說的對,我隻是靜靜地看著她,露出淡淡的笑容,不急不躁地問道,“你想說什麽?”


    白瑩因為我不溫不火的回應有些懊惱,但她修養很好,不會像我姐那個偽大家閨秀一樣什麽話都敢說,什麽事都敢做。她就那麽執拗地看著我,胸口因為生悶氣微微起伏著。我出於一種男人的本能,隨意地瞟了一眼,她突然就像是抓住我的小辮子似的。厲聲質問道,“秦書沐,大白天的,你往哪兒看呢?”


    我一直都覺得,人內心裏的怒意、緊張和不安等情緒,其實都可以通過表情和肢體偽裝起來,而唯獨羞澀除外,至少對於我來說是這樣的。在聽到白瑩這句不太符合她一貫表達方式的話語之後,我在第一時間迅速地收回視線。但與此同時,我卻控製不住自己由耳根處開始泛紅和發燙的臉頰。隻好狀似不經意地說了句,“今天這衣服挺好看的。”


    白瑩的頭還是那麽微仰著,但是,本來嚴肅的表情卻在看到我的臉紅之後,慢慢地露出了笑意。調侃地說道,“秦書沐,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臉紅害羞又有些局促的模樣很可愛?”


    我沒有回答白瑩這個問題,因為是個男人應該都不會喜歡女生用“可愛”這兩個字眼來形容自己吧!後來。我們兩個人就那樣靜靜地站在學校那棵梧桐樹下,秋天的落葉飄飄蕩蕩地落在白瑩的肩膀上。我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幫她彈了彈。她順著我手的方向看過去,說了句,“今天我從校門走出去,就可能不回來了。你如果挽留我的話,我會考慮留下來。”


    白瑩的這句話已經說的夠坦白了,我看著她許久,也在腦海裏思量了很久,最終還是應了句,“祝你學業有成,有機會我去看你。”


    到現在,我還清晰地記得白瑩那時候的表情,眼睛裏有著霧氣,嘴角又帶著點嘲諷的笑意,憤恨地罵了句,“呆子。”


    然後,轉身就離開了,我本來要伸出去的手和要喊出口的名字,都在看到校門口那輛停著的黑色轎車和正給白瑩打開車門的司機時候,頓了下來。隔著那麽遠的距離,我仿佛看到白瑩在車子發動之前,透過車窗玻璃看向我這個方向,但她終究沒有再下來。白瑩有屬於她的驕傲,而我有自己執拗的堅持,雖然這堅持在某種角度看來懦弱又可笑。


    後來,我給白瑩發的信息都沒有得到回複,三天後,我從她們美術係的同學那裏,得知了她出車禍的消息。聽著她們的討論聲,我握著手機的右手心出了一層層的汗水。她們所描述的文字在我腦海裏形成一個個血腥的畫麵,哆嗦著手指開始撥打那個熟記於心的號碼,傳來的隻是一陣陣的機械提示音。而我除了知道她叫白瑩,周末的時候,總會有一輛車來接送她之外,其它的都一無所知。或者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其實一直試圖在逃避知道關於白瑩家境的一些事情。


    據說車禍是在一個轉彎處發生的,有人用手機拍下了當時的視頻,在網上還能看到。我去了學校的機房,愣在那裏很長時間才有勇氣點開那個播放鍵的標誌。當腦海中想象的那個畫麵跟視頻中吻合起來,看著那冒著濃煙的轎車和地麵上鮮紅的血跡的時候,坐在那裏我隻覺得自己渾身發冷,不由地喊了一聲,“白瑩。”


    我從她的舍友那裏打聽到她家的地址,正準備去的時候,卻收到了白瑩的父母代她群發的一條短信,說她目前身體尚好,正準備送往國外繼續接受治療。而等我趕到白瑩所住的那家醫院的時候,被告知她已經離開,我以前跟她聯係的所有方式都聯係不上她了。


    從小生活的環境下,很多人都信佛教。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那一年,我體會頗多。


    再後來,白瑩的舍友送給我一張素描,出自白瑩之手。素描描繪的對象顯然是我,隻是額頭上平白多了很多褶子,估計作者在作畫的時候,心情應該不算太好。我的舊手機裏也保留著白瑩給我發的所有信息,偶爾沒事的時候還會拿出來翻一翻。猶記得最後一條是晚上睡不著的時候,我問她在幹什麽,白瑩說正跟舍友們談論有酒窩的男生給人的莫名的親切感。


    白瑩沒再跟我聯係過,我從朋友那裏得知她現在在國外生活的很好。我花了很長時間去渡過那一年剩下的日子,也是在那一年我學會了抽煙,嗆的眼淚和鼻涕都出來了;學會了偶爾跟舍友們買醉,借著酒意給那個沉寂的號碼和郵箱問一句“你好嗎?”反正得不到回應的時候,權當自己不記得曾做過這件事就可以了。


    隨著日子一天天過,有些人和有些事也隻適合被放置在內心最隱秘的褶皺裏。還記得去依塵不久,在樓梯口,我姐問我會不會因為報恩而愛上她。我當時臉就漲的通紅,因為林依依那時候不知道我們之間的關係,她可以肆無忌憚地開玩笑。而身為知情者的我,卻因為這種不合身份的玩笑而覺得尷尬之極。後來,我姐看著我那滿臉通紅的樣子,笑的就更加歡快了,說了句,“秦書沐,你害羞起來的樣子真是可愛!”


    那晚回到宿舍的時候,我失眠了,因為那句話,我再次想到了白瑩。拿出那張已經有點微微泛黃的素描,翻了翻那個舊手機,點了一根煙,靠在牆壁上,數著有限的回憶。我不愛抽煙,也幾乎不抽,但是,心煩意亂的時候,喜歡點一根,夾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間,不知道為什麽會有種莫名的安全感。


    大學那會兒,我也算是考證狂人,其實,倒不是想要憑借著那些證書證明自己什麽。隻是,不想讓自己懈怠下來,每段時間給自己定個目標,總覺得會更加地幹勁十足一些。一開始隻專注於一些學業上麵的證書,後來也開始考一些技能性的證書,而駕照我也很早就拿到手了。但在經過了白瑩的那件事情之後,雖然車禍發生的時候,我並不在現場,但不知道為什麽心裏還是留下了很大的陰影。


    每當摸上方向盤的時候,腦海中總是會浮現出白瑩發生車禍的那個畫麵。內心裏總會有一種很強烈的內疚感,覺得如果白瑩不是為了到學校來找我,也許那場車禍就不會發生,她的生活可能會比現在更加的美滿。所以,後來的很多年,即使當我已經擁有了自己給自己買車的能力的時候,我依舊不敢觸碰方向盤。坐在轎車那個狹小的空間裏,我總是覺得有種窒息的感覺。後來當我姐真的在明城開了個分公司,把我給發配過去獨當一麵的時候,員工們看到每天騎著山地車上班的我,總覺得有種說不出來的怪異!


    鄭霖那次在酒吧裏看到我一個人在那裏喝著悶酒的時候,正是我看到了一個跟白瑩極為相似的背影,也就是鄭霖所說的那個“冰櫃美人”。當時被觸動之餘,我感覺自己的兩條腿像是出於一種本能,就抬腳跟了上去,而這一跟似乎就跟成了習慣。可那位冰櫃美人也從未轉過頭來看我,不知道是她根本就沒有注意到我這個執著的跟蹤者,還是她知道了但卻覺得沒有理會的必要。而我也就是那麽沉默地跟在她身後,並沒有上前去打擾對方的生活節奏。


    一來即使看到她的正臉,我也不是很確信她是不是就是白瑩。隔著距離,雖然能夠看到她的眉宇間有似曾相識的感覺,但記憶中的白瑩卻從不像這位冰櫃美人這樣的冷漠。我怕自己隻是因為太過希望她是白瑩,所以,越看就越覺得這個人就是她!


    二來我還沒有理清楚自己的思緒,如果她是白瑩,我想要做什麽;如果她隻是一個跟白瑩有些相像的女生,我又會是以一種什麽樣的心態來麵對。在我對自己還沒有一個明確的答複之前,我按壓下心中的那份想要走上前去的衝動。從一開始覺得很難做到,到後來漸漸地成了習慣。


    但是,讓我沒有想到的是在我自己沒有一個確切的定論之前,我姐已經伺機出動了。而她消息的來源竟然是鄭霖那張基本上沒有把門的嘴,他隨便扯的那句“秦書沐不是愛上了不該愛的人,就是愛上了不愛他的人”就直接讓我姐化身成私家偵探了。我可以理解她迫切地想要讓我找到安定的幸福的那種心理,可是,有些事不是急就能急的來的。我不是一個會將就的人,也從不懷疑如果碰不到我心目中的那個人,我會一直這樣單下去,直到遇上!


    不過,更意外的是有一天那個總是拿背影對著我的冰櫃美人會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冷著一張臉一步步地朝著我走來。她依舊是白色的及踝長裙,中分的頭發像潑墨一樣從兩邊垂落下來,身上沒有其它任何多餘的裝飾品。等她站定在我麵前的時候,我確定她就是白瑩,雖然容貌上有了一些細微的變化,我想應該跟那次的車禍有關。


    隻見她站在我的麵前,看著我的眼,冷冷地說道,“你從兩個月之前就開始跟蹤我,我一直等著你走上前去,來個或新鮮或老土的搭訕方式。不過,兩個月都過去了,我都給你準備了好幾杯檸檬汁了,你都沒有走到我的跟前來。我很好奇,你這是在做什麽?某項測試還是某種行為藝術?”


    而從看到她轉過身來的第一眼,我除了在確認她到底是不是白瑩之外,還考慮了她會說什麽做什麽,而我要做什麽樣的回應。所以,等白瑩說完這段話的時候,我隻是笑了笑,伸出右手,淡定地自我介紹道,“你好,我叫秦書沐。”


    我不知道白瑩是真的不記得我是誰,還是記得了也不想再提。她隻是低頭掃了一眼,並沒有伸出手跟我對握或者自我介紹的打算,隻是重申了一句,“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請問你一直跟著我是在做什麽?”


    伸出去的手很尷尬地在空中停留了一會兒,就被牽了回來。但不知道為什麽,那一刻我倒是並不覺得難堪,“也許我一直沒有走上前去,就是想要看看你到底什麽時候會受不了了,轉身走向我。”巨係引扛。


    話音剛落,我在白瑩的臉上看到一閃而過的驚訝,似乎是沒有想到會從我這裏得到這樣的回應。隻是,她的整張臉依舊是冷的,端詳了我好一會兒之後,就警告道,“原先我隻是好奇,所以允許你跟在我身後長達兩個月。現在我不好奇了,那麽從今天開始,請不要再跟著我。不然的話,我會報警!”


    說完,她就準備轉身離開了,我也沒有挽留她的意思。不過,她在走了幾步之後,又停了下來,我想對於白瑩來說的話,如果我這麽做,她肯定會在轉身的瞬間在心裏開始咒罵我了,“秦書沐,你個呆子!”


    美女似乎都習慣了被眾星捧月,冷不丁地來幾個像我這種有些不識相的,她們可能都會適應不了。不過,顯然眼前的這位倒不是這樣想的,因為她停下來之後,連頭都沒有轉過來,隻是再次冷聲警告道,“還有,順便警告一下你的妻子,讓她也不要跟著我。”


    說完,冰櫃美人就離開了,我卻因為“妻子”這兩個字眼愣住了。但是,很快我就明白有機會被冠上這個名字的,除了我姐也就隻剩下我姐了。所以,當我去質問我姐這件事情的時候,她倒是毫不隱瞞,並且直接用她的人生經曆替我剖析。不論那個女孩是不是對我有感覺,我姐都覺得她不適合我,說是她周遭散發出來的冷意能夠把人給凍僵了。大致的意思就跟鄭霖說我們要是真的在一起,家裏連空調和冰箱都不用買的道理是一樣的。


    我明白在我姐的潛意識裏,她一直希望我能找一個暖暖的女孩,來彌補我性格中的不足。其實,我想說的是,蘇墨也算是冷漠的人了,而我姐她自己也不是多麽熱忱的人,他們走到現在不是叫人羨慕的很?


    而且,事情沒有搞清楚之前,我並不想把這裏麵涉及到白瑩的故事跟我姐說,兩個人因為起了點爭執不歡而散了。而我答應了白瑩不再跟著她之後,我便真的就不再“跟”著了。隻是因為長達兩個多月的跟蹤,我已經清楚地知道了她的生活軌跡。所以,我改成了“領路人”了,有空閑時間的時候,就會率先出現在她要去的地方。


    有時候是走在她的前麵,有時候兩個人是隔著一條馬路。也沒有多說話,偶爾抬起頭的時候,會發現對方的視線會不經意地落在你的身上。我想我這個行為大概跟蘇墨那時候對處於水深火熱中的林依依的好有異曲同工之妙,目的就是想讓我姐在無意識中漸漸習慣他的溫暖,慢慢地在心底裏把他當成一種丟不掉的依賴。傷心的時候想要找他傾訴,高興的時候想要找他分享,畢竟習慣就像是一種慢性毒藥一樣,有著你想象不到的能夠左右人的思想和行為的力量。


    我知道白瑩每周五都會來這裏看畫展,這次我率先走了進來,在其中一副油畫前麵停留了下來。讓我意外的是,隨後進來的她竟然就靜靜地站在我的身後,突然出聲詢問我對於那幅畫的理解。老實說,雖然我平時酷愛看書,偏好古典文化。但是,對於藝術之類的鑒賞,實在是沒有什麽班門弄斧的必要。但是,麵對她難得的提問,我隻是說出了我最直觀的理解。


    說完之後,發現身後的她並沒有什麽動靜,等我轉過頭來的時候,發現她的關注點卻不在我的身上,而是眯著眼睛盯著那幅畫看。我以為她會針對我剛才的理解作一番點評,但沒想到她隻是在臨走前,說了句,“cho!”


    雖然我自認為不像是鄭霖那樣,是個反應慢半拍的人,但是,對於白瑩這種過於簡潔和跳躍性的思維,我的確有些沒有反應過來的感覺。等到她都走遠了,我還在回憶剛才她說的那個“cho”,聽起來應該是個名字。再抬頭朝著那幅畫一看,右下角下麵的署名就是這個名。當時,我還有幾分失落,但當聽到身後有人興奮地叫著“cho”,並跟她擁抱了一番的時候,我會心地笑了笑,我想我和她之間冰凍的局麵有了一絲突破了。


    後來,我們之間的語言交流依舊不多,更多的時候是兩個人一起去某一個地方,帶著各自的想法去做各自的事情。直到有一天我提出邀請白瑩去吃飯,她手中的畫筆停頓了一下,然後很隨意地應道,“好啊!”


    其實,我對於這個邀約的時間的安排,也是考慮了良久,覺得太快不行,太遲也不行。雖然在說出口之前,充分估算了天時、地利和人和,但麵對白瑩的這種冷漠,我依舊沒有太大的把握。所以,在聽到“好啊”這兩個字的時候,我的內心還是忍不住雀躍了一番。是那種屬於年少輕狂時候的那種激動,一種久違了的感覺。


    赴約之前,我做了細心的準備,但是讓我意料不到的是,白瑩的確來了,但卻不是一個人,而是帶著一個金發碧眼的法國男士,她介紹稱是她的先生,剛剛落地安城不久。對方有著法國男人都有的浪漫、優雅和紳士,我能做的是盡量掩飾好自己的驚訝和失落,像一個盡地主之誼的朋友一樣去招待坐在我對麵的這兩位。


    席間,白瑩和她先生之間的親昵和默契表現的很是自然,也很恰當好處,讓善於發現細節的我也找不到什麽破綻。她先生看起來是個很溫和的男士,在跟白瑩對話的時候,會說好聽的法語。而轉向我的時候,會自動切換到英語,給人的感覺很舒服,看起來他們就像是鄭霖和我姐說的那種互補才能長久的一對!嫂索妙筆閣夜漫漫,愛訕訕


    整頓飯吃下來感覺很是和諧,隻有我自己內心深處明白那種失落。所以,當白瑩和她的法國先生手挽著手離開之後,我整個人朝著身後的椅背靠了過去,輕輕地做了一次深呼吸。閉上眼睛的時候,我和白瑩相處的畫麵,她和她的先生在一起的畫麵交織在一起,像一個個電影片段一樣在我的腦海裏羅列開來。


    這時候,我感覺有人影從我麵前經過,當我一睜開眼睛,就看到了坐在對麵的蘇墨。嘴角噙著那抹高深莫測的笑意,直視著我,我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說了句,“真巧!”


    蘇墨點了點頭,“嗯,正好跟幾個朋友一起過來吃飯,你一進來的時候,我就看到你了。跟你打招呼,你都沒有注意到,不知道是因為情緒有些緊張,還是思想太過集中了。”


    蘇墨說著話,右手的手指就愜意地在餐桌上敲擊起來,似乎帶著一副看好戲的臉色。我一邊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一邊拿起西裝外套準備離開了,“那你忙,我先走了!”


    蘇墨還是保持著那副悠閑的坐姿坐在那裏,但卻直白地問了句,“剛才那位女士就是傳說中的冰櫃美人?”


    見我沒有給出回應,蘇墨又追問了一句,“不過,看剛才的情形,這位冰櫃美人似乎名花有主了?”


    雖然問出來的是問句,可是,話語裏的語氣卻是篤定中又帶著點戲謔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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