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良一震:“老奴那會兒聽著深藍色的布屑時,心中動了一動,想著穿這種顏色衣裳的人雖然隨處可見,但最近見得尤其多,原來是因為這處。”


    她淺聲道:“以前父親審案時,曾說過真正有價值的線索多隱在蛛絲馬跡裏,如果手中有現成的蠟泥,就可將那個踩得頗深的鞋印拓印下來。既然沒有,不妨量一下長短寬窄,從酋長府內的家丁中暗作排查。此事最好由嬤嬤親自著手,那些血氣方剛的侍衛難免毛躁,露了聲跡。王爺很重視與河套部落的和睦相處,沒有真憑實據,且不可驚動酋長。”


    “老奴明白。”順良麵色沉重,“王妃也請保重身體,如今敵我未辨,您多加小心。”


    “嬤嬤萬事小心才對。”冉晴暖喂完最後一匙,“別苑外邊有三千人守備,距此五十裏還有王爺直屬統轄的駐防營。無論是誰,絕不敢明著向王爺下手。”


    順良頷首,無聲而去。


    “王妃。”遂洪在外求見。


    “進來罷。”


    遂洪輕手輕腳地走進內室,放低聲道:“王爺如何了?”


    “才服過藥。”她掀睫,“有什麽話想避開嬤嬤說麽?”


    遂洪訕訕一笑:“會不會吵著王爺?”


    她淡哂:“說罷,我遵從醫囑,為不使他意識沉湎,一直在與他說話。你也是王爺在意的人,有你的聲音陪伴,他對這個世界必有更多留戀。”


    遂洪眼圈泛紅,嘴張了幾下,把腳一跺:“屬下知道了,屬下一定助嬤嬤把膽敢謀害王爺的匪類捉到,告退。”


    這位七尺漢子去勢如風,走矣。


    她秀眉挑挑,對著床上男子一笑:“看罷,都是你這張醜臉的錯,把最忠心的屬下都給嚇得跑了。你若不盡速恢複正常罷,真真是慘不忍睹呢。”


    順良嬤嬤雷厲風行,事關遂岸更會咄咄逼人,勢必令人不適。遂洪溫厚正直,維護手下之心頗重,難免心生怨隙,而他們的共同之處即是對床上這廝的忠心。此時此刻,她無心無力為他們調停,隻得弱弱利用一下王爺大人。


    “你且聽著,你將我娶進府中時,曾許我一生一世的喜樂平安,你若敢將這承諾吞進腹中,我一定將你食言而肥的真麵目告知天下,讓天下人皆來唾棄你的言而無信。”她俯首,在他耳邊施以恐嚇。


    沉於夢境的遂岸不能回應。


    他在一團不知所起的霾霧中彳亍行走,明明累到全身酸軟無力,卻無法停止,稍稍想尋一個安逸地方置身,耳邊的便有一道柔柔嗓渡來:“你敢撇下我,我定然教你後悔。”


    雖然他很想反問如何教他後悔,可是,任雙唇翕動,字字無聲。


    “因為走得匆忙,我沒有把紫檀琵琶帶來,不過,誰讓我是南連王妃遂岸的夫人呢?”她抽下鬢上長簪,輕擊案上茶盞,“想聽《將進酒》?還是《將軍行》?或者,你想換下曲風,《清平調》如何?”


    清平調,清平調……很好。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


    天下女子,也隻有冉冉才當得起這等讚頌。他忖道,極想親口向她訴說,但……但是……


    “王爺?”她怵然色變,手中長簪落地。


    一綹血光,從他唇角汩汩湧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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