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車平穩地行駛著,女聲在車內回蕩:“各位乘客,終點站南五通站到了,請您帶好隨身物品準備下車,歡迎您再來乘坐745路公交車,下次再見。”


    司機師傅轉向停車,後車門徐徐拉開,乘客們起身下車。等人流散去,司機卻遲遲沒有關門,他看著後視鏡,在最後排的座位上,一位少女身著淡藍色露肩連衣裙,頭發紮成馬尾,沮喪地趴在靠背上,望著窗外街道。


    司機猶豫片刻,開口道:“這位同學,到站了。”


    “我知道。”少女抽動鼻子道:“需要我再刷一次卡嗎?”


    司機歎氣,這位少女已經在車裏坐了一下午,大概是在和家人鬧矛盾。


    他畢竟是個外人,貿然勸解也不好意思,隻能默默開車了。


    ……


    夜色漸深,路燈依次亮起。公交車再度停下,後門拉開後無一人下車,司機師傅看著後視鏡裏的少女,長歎道:“這位同學,又到站了。”


    “我知道。”少女帶著哭腔道:“等車開了我會過去刷卡!”


    司機滿頭黑線道:“同學,我們已經下班了。”


    “啊?”少女吃驚地仰起頭來,車廂上的電子表清清楚楚地顯示“19:00”。她呐呐道:“你們,你們七點就下班了?”


    司機笑道:“七點不算早,還有人五點下班。同學你也早些回去,夜裏畢竟亂些,你一個單身在外的姑娘家,遇到壞人怎麽辦?”


    少女點頭,默默站起身來,一拐一瘸地走向後車門。


    在她下車時,司機突然說道:“同學,人活一輩子,沒什麽過不去的坎。很多事情是當局者迷,你隔段時間再看,就會發現那都不算事!”


    少女一愣,看著司機師傅真摯的臉,說道:“謝謝,我會記住的。”


    等少女離開後,司機點了一根煙,火光一閃一滅,煙霧嫋嫋上升。他望著少女離去的身影,低聲道:“同學,殘疾不可怕,關鍵要有生活下去的信心!”


    而在遠處少女苦著臉,小心翼翼地挪動步伐,嘟囔道:“死神壞神大臭神,哪有這樣的師父!就算是修行看個人,可前麵還有師傅領進門啊!我連門檻都看不到,你就讓我去積功德!唉,腿好疼,回去一定會被老媽責罵,我怎麽那麽倒黴……”


    這位少女正是寧琅,今天星期六,她起床時靈機一動,特意召喚蘇夜問他做什麽好事積攢功德最快。結果匆匆趕至的蘇夜扭頭就走,臉色比鍋底還黑。夜魘還威脅她如果再胡亂召喚,就會發生“狼來了”的慘劇。


    作為徒弟,渴望更快更好的青出於藍,有錯嗎?寧琅一肚子委屈,連作業都寫不下去,抓起零用錢和公交卡衝出門外,自己想辦法積善修德!


    然而她跑了一個上午,累的直吐舌頭,連半個乞丐都沒遇到。因為天氣過熱,寧琅頭暈目眩下絆倒在廣場台階,不幸磕傷右腿,疼得邁不動路。她休歇半天才勉強走上一輛公交車,直到司機師傅說下班了……


    “嗚嗚嗚,做個善事好難。”寧琅抽泣道:“他到底是怎麽成神的?修橋補路、施財舍藥、扶危救急、懲惡揚善、忠孝仁義,這麽多選項該選哪個?”


    空蕩的街道上,少女一個人跛著腳哭泣,引來不少人注意。


    一輛優雅簡約的黑色跑車停在寧琅身邊,車窗降下後,一位西裝革履的男人擔心地看著她的右腿道:“這位小姐,你好像受傷了,我送你回家吧。”


    “不,不用!”寧琅慌忙擺手,一不小心右腳落地,刺骨的劇痛讓她倒吸冷氣。


    “我是醫生!”男人從側座的公文包裏掏出一份證件道:“這是我在意大利的醫學博士證書,裏麵還有身份證,請相信我,你傷的很重。”


    “呃……”她看著那個男人清澈的眼神,最終還是上了車。


    等不到出租車,再說他也不像壞人,寧琅在心裏寬慰著自己。男人替她打開側門,上車時右腿稍微彎曲,又是一陣疼痛,寧琅強行忍住,男人注意到她緊繃的嘴角,眉頭微皺。


    “我能幫你看下傷勢嗎?”他從車座後提出一個小型的醫療箱,打開後琳琅滿目的藥水器材照花了人眼。寧琅吃驚道:“你出門還帶著醫療箱?”


    男人點頭道:“以防萬一。”


    他用鑷子夾起酒精棉,手探向寧琅右腿,試圖將其放在座椅上。


    “不要!”寧琅一巴掌打落男人修長的手掌,心髒幾乎從嗓子眼裏跳出來,她搖頭道:“我家離這裏很近,我現在隻想回家!”


    男人一愣,看到寧琅躲閃的眼神時,他突然明白過來,輕輕合上醫療箱,勉強笑道:“沒關係,我送你回去。”


    經過剛才的事情,兩人間的氣氛也尷尬起來,寧琅低著頭不說話,心裏充滿愧疚。在十字路口等綠燈時,她終於按捺不住,低聲道:“醫生,對不起。”


    男人微笑:“沒關係,很高興見到你。我叫丁秉燧,剛回國不久,你呢?”


    寧琅呐呐道:“我叫寧琅,在城郊十三中學上高二。”


    “原來你是高中生?”丁秉鐩驚歎道:“我還以為你已經上大學了!”


    寧琅失笑:“我有這麽老嗎?”


    丁秉燧眨了眨眼睛:“你笑起來真好看。”


    寧琅臉嗵地一下就紅了,仿佛所有血都衝到腦袋裏,她吃吃道:“丁、丁醫生……”


    丁秉燧大笑:“抱歉,看你不開心,故意開個玩笑。我在意大利呆了五年,沾染了不少那邊的習氣,如果哪裏不對,希望寧琅你能當麵指出來。”


    寧琅咬著下唇,不斷幻想著蘇夜。即便想不出模樣,隻要記起他的身影,心靈就會平靜下來。


    丁秉燧輕鬆道:“寧琅,你們學校分文科理科嗎?”


    寧琅點頭:“高中就分科了,我理科不好,隻好去讀文科。”


    丁秉燧笑道:“我理科文科都不好,家裏人希望我多賺點錢,就去意大利學醫了。”


    寧琅好奇道:“你在意大利哪所大學學醫?”


    丁秉燧微笑道:“威尼托帕多瓦大學,沒什麽名氣。”


    寧琅卷著舌頭念道:“威尼托……帕、帕什麽瓦?”


    丁秉燧大笑:“威尼托是個地區,首府是水城威尼斯。大學名字就叫帕多瓦,帕、多、瓦。”


    他自己重複念了一遍,忽然笑道:“我就說這個學校沒什麽名氣吧,要不是老爺子身體不好,我才不去那學什麽醫。”


    “沒事!”寧琅寬慰道:“學校名氣不重要,關鍵是看個人實力,隻要醫術高超,很快就能出頭。”


    “說得真棒,”丁秉燧讚歎道:“你將來一定會成為棟梁之才。”


    寧琅被誇得渾身不自在,扭頭觀察車內的景象,在外麵看不過是輛普通的黑色跑車,內部裝飾卻高貴典雅,在座位靠背上還繡著兩幅張牙舞爪的金龍。


    唯一缺點大概就是隻有兩個人的座位,正駕駛和副駕駛。寧琅看著後麵僅能放下一個手提箱的空間,幽幽歎氣。這輛車真不實用,萬一遇到熟人連坐的地方都沒有。


    丁秉燧敏銳地聽到寧琅的歎氣,他開口道:“寧琅,怎麽了?”


    寧琅搖頭道:“沒事,這輛車設計挺奇特,以前從沒見過。”


    丁秉燧淡淡道:“畢業回國時同學送的,也算是紀念。至於名字,不知道你聽過沒有,阿斯頓帕丁。”


    “阿斯頓、帕丁?”寧琅懵了:“這個,好像人名啊……”


    丁秉燧透過鏡子看到寧琅的表情,忍不住笑道:“沒錯,他們公司的創始人姓氏是帕丁,就象國內的x記飯館一樣。聊這些沒意思,對了,你家是不是快到了?”


    寧琅興奮道:“我看見水果市場了!再直行七百米,到錦華路口右拐,我家就在一品花園裏。”


    丁秉燧笑道:“遵命,公主殿下。”


    寧琅心一陣抽搐,臉龐僵硬地笑了笑,看著前方景象,她從未有如此強烈的逃跑欲望。


    一位少年突然出現在車前,眼睛赤紅。兩人臉色狂變,丁秉燧猛打方向盤,寧琅一頭撞在他胳膊上,輪胎與地麵摩擦出一道長長的白煙。車子橫穿馬路衝上綠化帶,接連撞斷兩顆冬青樹和一顆柏樹,才終於停下來。丁秉燧顧不得打開車門,扶起寧琅焦急道:“身體怎麽樣?意識清醒嗎?”


    寧琅眼睛緊閉,已然昏迷不醒。


    “法克!”丁秉燧看到寧琅太陽穴處的烏青,忍不住大罵道:“誰特麽橫穿馬路?!”


    “是你爺爺!”一個虎背熊腰的壯漢走到跑車邊上,隨手拉開車門。丁秉燧臉色煞白,車門還在鎖著,這壯漢竟然硬生生拉開!


    鋼鐵扭曲變形的聲音讓人牙酸,那壯漢盯著丁秉燧嘿嘿直笑:“小子,有幾個臭錢了不起啊?沒事幹買輛跑車裝b是不是很爽?大晚上勾搭兩個學生妹免費幹更能體現你的品位不俗是不?知道老子現在想幹嗎?”


    丁秉燧額頭冒汗,喉結抖動道:“我,我不知道……”


    他麵色驚恐,靠著座椅發抖,右手卻在身體的遮掩下探向褲腰,那裏有一把武器,隻要拔出來,對準他的腦袋……


    丁秉燧的動作戛然而止,在壯漢背後,又一個強壯到簡直不像人類的男性,緩緩走來。他身體在黑夜中泛著綠光,當光芒照在身體上,丁秉燧的血液停止流動,當場昏死過去。


    壯漢大怒道:“合窳,你特麽敢搶老子風頭!會控水了不起嗎?搶兄弟風頭是不是很爽?老子還沒出手你跑出來裝b更能體現實力不俗是不?知道老子現在想幹嗎?”


    “滾一邊去!”合窳冷冷道:“山膏你把這兩個人扛回住所,訛獸我們去找下一位富家子弟。”


    “是!”攔車少年悄無聲息的出現,他眼睛赤紅,崇拜地看著合窳,兩個人淩空飛起,前往市區。


    山膏嘟嘟囔囔地把丁秉燧拖出駕駛室,直接摔在地上,他骨頭喀嚓作響,也不知斷了幾根。當山膏伸手去拉寧琅時,背後突然響起一個聲音:“再向前一步,你就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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