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說賈珍如何雷霆萬鈞發落了來升等一幹惡仆,也不細述尤瀟瀟趁勢將素來不聽話的刁奴一並打發出去,並借機在各處安插了心腹,隻說自此寧國府上下始知道大奶奶威武,再也不敢橫生是非。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鳳姐兒這日接了賈璉的加急密信,忙指了一事回屋去。偷偷叫了彩明來念,沒聽兩句,卻被炸地站起來。賈璉去揚州送林黛玉,醉翁之意不在酒。林姑老爺來信說病重,老太太那裏也過了明路,千叮嚀萬囑咐定要怎麽送了黛玉去的,也要怎麽帶著回來,其中意味不言自明,即是默許著賈璉去收攏著林家財產並將賈敏當日的嫁妝一發帶回。若不是鳳姐兒在二房裏當著管家的差兒,這塊肥肉也落不到賈璉嘴裏。臨出發前,夫妻二人便商議過,林姑老爺任了多年鹽政,家裏必是豪富的,大銀子不敢抹,若有些小錢不妨拿回來算個辛苦費,養自己小家。如今,誰料想東府裏能千裏迢迢送了一個絕世名醫過去,三下五除二,吃藥調理了半個月,竟是枯木又逢春了!


    賈璉在信裏還隱隱約約提及林姑老爺貌似不想讓黛玉再回京來,他卻是為了老太太的話好說歹說才勸動了林姑老爺,最後方答應了。因為林姑老爺身體逐步恢複,估摸著春末時分,他便能要帶黛玉回京雲雲。鳳姐兒打發了彩明下去,坐在屋子裏暗自思忖,既然林姑老爺還活著,那麽其他事不必再提,至於老太太跟太太那裏,她也沒必要去告訴,隻裝不知道。反正到時候林姑老爺自有信來。於是想著,就把賈璉的信燒了,吩咐小丫頭拿出去倒灰。


    晚間同著平兒擁爐夜話,因是心腹,便不瞞她,最後才道:“我尋思著一日,怎麽也不料想東府裏能給林姑老爺送大夫過去?這橫著是插手咱們府裏的事,你二爺還說林姑老爺想著不讓林姑娘回來的事,原本放在咱們這裏養著好好的,莫不是東府派了人說了什麽?”平兒聽了,知道她疑心東府教唆,但她是旁觀者清,很不以為然,平素府裏的人如何待黛玉的,她心裏比當主子的幾個都清楚,也不能怪旁人教唆,府裏頭風傳的那些話兒如此不受聽,林黛玉好歹也是大家子裏出的姑娘,這麽受糟踐,又不傻,還能不跟當爹的說點心裏話。鳳姐兒又道:“太太雖不怎麽待見林姑娘,但都是因了林姑媽的緣故,聽咱家太太說,原先兩個人好不對付,太太一回家就要跟著老太太哭訴小姑子欺負人。如今老太太接了外孫女來家,又偏偏安排著寶玉跟她隨著自己住,不就是想湊成好事一雙麽?太太再別扭也拗不過老太太去——”平兒聽她這話說得萬分糊塗,不由勸道:“我的奶奶!老太太是老天撥地多大歲數的人了,依著現在這形勢,府裏遲早是要給二房的,早勸過你多少遍,在這房裏使碎了心也沒人念你的好兒,將來遲早要回大房裏去,什麽林姑娘寶姑娘跟咱們家又有什麽關係!凡事都有老太太與太太操心……”鳳姐兒見她急了,便笑道:“好你個作死的小蹄子,好心好意跟你商量起體己話,倒是拿捏起來了?誰說林姑娘寶姑娘跟著我沒幹係的?老太太最疼寶玉,這份家私遲早是二房的,但你瞧著你林姑娘的樣子,倒是能當家理事的?心裏明白,也不過是個美人燈,風吹吹就壞了……”平兒聽著她心裏打的這個算盤,也不好再勸,隻說道:“那都是將來的事,做不準……奶奶現今該著急懷個哥兒才是……”鳳姐兒聽了這話,當即就要落淚,歎道:“你說的倒是簡單,哪裏能那麽容易……”平兒見自己反勾起她的愁腸,連忙說道:“奶奶何至於這樣灰心,等二爺回來,沒幾日便該有了!”鳳姐兒臉一紅,就忍不住笑了。


    這幾日東府裏卻不平靜,鬧得不可開交。這世間沒有靈丹妙藥,賈蓉雖然前些日子被繼母當頭棒喝,自己也下了決心要改過自新,但是十多年的逛蕩下來,要從頭開始好好學習談何容易,於是難免偷懶犯了舊毛病。賈珍原本聽聞著兒子出息,便是叫小廝從外頭書坊裏再多搬些書,又跟尤瀟瀟留了話,免了兒子定省。尤瀟瀟聽了,念書這樣的好事,豈有不願意的,還日日從廚房裏燉些好湯水兒,派了丫頭每隔幾個時辰就要送一次去。


    這天,正趕上族裏賈芸的娘卜氏來求珍大奶奶說事。原來是她娘家有個親戚想念書,因家裏實在貧寒,拿不起束脩,求著尤瀟瀟跟賈珍說了,讓到家塾裏去念書。尤瀟瀟聽了,這本不是大事,當初家塾創辦便是為了方便族中以及親戚裏拿不出錢請先生的孩子們讀書,隻是現在家塾越發不像樣,尤瀟瀟心裏犯難,身為族長夫人不能滅自家威風,說家塾風氣不好,但讓去了,又怕耽誤孩子進益。正是發愁的時候,卜氏知趣,見她麵有難色,以為自己要求過分,忙說不敢勞煩。尤瀟瀟與她坐著說了半天話,看她很知進退,是個精明能幹的,於是歎氣道:“如今的日子今非昔比了……”卜氏一聽,便知道是有了什麽話不方便說的,於是笑道:“大奶奶有話直說,我心裏拿的住輕重……”尤瀟瀟聽她這話明白,方道:“家塾裏比著芸哥兒在的時候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卜氏聽了,也知道尤瀟瀟說的是好話,歎了口氣,又說了兩句別的,就要起身。尤瀟瀟見她要走,忙要攔著說好不容易來一趟,吃了飯再走,卜氏哪裏肯,隻說已經耽誤了半日功夫,不好意思再叨擾……


    尤瀟瀟卻是死活不放,她本就喜歡賈芸的為人,雖然後人都說他為了討好寶玉,連自己親爹都賣了雲雲,但實際上按照原著所言,賈芸作為一個父親早亡的貧寒少年,年紀尚幼便擔了養家之責,很有擔當,另外對寡母也非常孝順,君不見在舅舅卜世仁(不是人)家裏受了委屈,回到家怕母親生氣,卻是隻字不提的。後來對鳳姐兒與寶玉的逢迎也不過是求得生存的手段,成大事不拘小節,況且比起賈家那些隻知道橫吃海喝的爺兒們,賈芸做事十分精幹,心思也厚道,最後按原著中草蛇伏線,他對曾經幫助過他的人如鳳姐兒、寶玉等均有大恩。尤瀟瀟早想著給銀蝶找個出息的相公,心裏琢磨了好多次,今日一聽賈芸的娘來了,登時就一喜。既然原著中賈芸能夠不嫌棄小紅丫頭出身,那麽撮合他與銀蝶便也成為可能。小紅是管家林之孝的女兒,銀蝶是她的貼身大丫頭,身邊第一得意的人,說起來比小紅還要實惠些。因此抱著各種各樣的心思,尤瀟瀟拖著卜氏不鬆手,一疊聲吩咐小廚房中午加菜,又囑咐揀拿手的點心多做些,說要帶給芸哥兒嚐嚐。


    卜氏雖不知道珍大奶奶為何突然對自己青眼起來,但她為人機變,見對方如何熱情,便也隨著說些話,留下來吃飯。尤瀟瀟便沒話找些話說,聊著便提起卜氏那要念書的親戚來。原來是卜氏姐姐家的兒子,歲數也有十五六了,因在外頭悶頭做工受了欺負,轉頭來就央求著要念書,家裏拗不過,也想爭口氣,就允了他回家念書,無奈卻拿不出錢來,找香料鋪主卜世仁去借,被他家娘子攆出來,最後走投無路隻求到了親姨娘這裏來。無奈卜氏也是自身難保,最後厚著臉皮來東府裏試一試,沒料到是這樣的境遇,心裏也怕家塾裏風氣不正反把外甥帶壞了,於是隻好回家再想別的法子。尤瀟瀟聽了,心裏不由一動,十五六歲要開蒙,卻是很晚了,即便到了外頭書院,也不肯再收的——


    二人正說話,銀蝶氣喘籲籲進來了:“大奶奶快去勸勸大爺……”因見了卜氏還在,就不好把底下的話說出來。卜氏見有事,本來就如坐針氈,忙起來告辭。尤氏見狀不能再留,隻得吩咐小廚房把現成的點心包了幾匣子,又拿了幾匹尺頭給她,極親熱的囑咐常來逛逛,然後告了罪,故意隻讓銀蝶照顧著,出去找小子雇車送卜氏回去。


    尤瀟瀟急忙忙趕到賈蓉住的院子,一進門就見賈珍正拿了黑漆漆的夾棍往死裏打賈蓉。周圍的小廝丫頭們早跪了一地,賈蓉淺麻色褲子已經滲出血印來,臉色蒼白,卻是個倔強的,閉眼咬牙不語。賈珍見他不討饒,心裏越發恨惱,下手就越快越狠,邊打還邊罵:“你那日怎麽跟我說的?現在才幾日就拋在腦後了?還裝著念什麽書?天天睡到這樣遲,除了看這些風月書你還能做什麽……”尤瀟瀟見狀,知道自己必得苦肉計一番了,情急之下直接擋在賈蓉身旁,張著手道:“大爺你若是再打就打我,我是蓉兒母親,凡事都是我沒教導好他……”賈珍見她撲過來,怕傷著她,手就一軟。尤瀟瀟見縫插針,把賈蓉護得更緊,然後淚如雨下,也不顧及男女大防,就拉著賈蓉的手哭道:“我命苦的姐姐啊,你可看到你兒子受了什麽苦啊,姐姐啊都是我的不是啊,沒有帶好蓉哥兒,也沒有好好勸誡大爺,讓蓉哥兒受這樣的大罪……”然後見眾人在一旁發呆,更怒道:“你們還傻站著做什麽?還不快去請大夫!把蓉哥兒扶到炕上去!”賈蓉從小到大被親爹早打得麻木了,打得再疼也不求饒,也不吱聲,誰料見了繼母來,張嘴就是生母,便再也倔強不下去,眼淚成串兒落下。


    作者有話要說:哈哈哈,好肥的一章吧!信息量很大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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