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惜春自托病在東府裏住下,因了和楓院的齊整,身邊兒一時也沒有缺的,隻有自己慣用的幾樣文具拋在那府裏實在舍不得,去問了尤瀟瀟,說要派人去西府裏拿回來。尤瀟瀟想了想,道:“先不必動,倒讓西府裏覺察了就不好了,妹妹你有什麽缺的,寫個單子來,我打發人去外頭給你置辦就是了。”惜春現在對著嫂子無話不從的,覺得有道理,聽了就回去錄了單子親自送到馨瀾院去。


    雖說惜春回了府住了好幾日,賈珍倒一直沒好意思露麵。身為嫡親兄長,這麽多年不管不問,深感愧對妹子,因此回回都是讓尤瀟瀟傳了話,說妹妹在家裏千萬別外道了,想吃的用的也盡管張口,妹妹是咱們府裏正經的千金小姐,婆子丫頭有不省心的,別委屈了,隻告管訴你嫂子,打發出去再換新的來。尤瀟瀟瞧著賈珍這般躲著總不是事,夜裏便在枕頭邊兒勸道:“大爺,妹妹來家住了這幾日,你倒是也該出麵瞧瞧。”賈珍聽了,就不吱聲。尤瀟瀟又道:“妹妹那性子也是要強的,雖說我是親嫂子,天天張羅著,但是大爺你好歹是親哥哥,想著太太臨走的時候兒也托付給你的,咱們家隻有妹子一個女兒,還是找時候見見說說話吧。”賈珍聽她說得懇切,不由歎氣道:“都是我粗心,原想著那頭老太太能照顧的好,聽你這樣一說,妹子受了多年委屈,我這當哥哥的心裏也難受,對不起太太托付,哪裏有臉去見妹妹!”


    尤瀟瀟聽了這話,也是情有可原,於是又道:“不如這樣,妹妹明日來跟我吃飯,大爺撿著時候進來……”聽著賈珍不說話,尤瀟瀟知道是不反對的意思,便接著道:“我昨夜翻庫房,看見好多鎖著的箱籠,問了婆子才知道是太太原先帶來的嫁妝。心裏便想著該給妹妹送過去。”賈珍聽了,忙道:“太太的嫁妝,你跟妹妹平分了就是,原先太太也是這樣囑咐的。”尤瀟瀟笑道:“這是太太和大爺疼我,但是我尋思著,將來妹妹出嫁的時候還是要把嫁妝備得足足的,進了夫家腰杆子硬了也好說話,不如這樣,大爺明日吃了飯就把太太的嫁妝單子交給妹妹,再說上幾句好話,妹妹又是聰明人,便知道大爺這麽多年心裏都惦記著,隻是被西府裏的人蒙了眼睛罷了!”賈珍聽她說得有理,又是這麽顧體麵識大局,心裏更是又喜又愛,不由就探身過去,再度*起來。


    第二日,尤瀟瀟囑咐了小廚房正經開了一桌坐席的菜,再請惜春過來。惜春回了東府來,都是隨著她的性子,喜歡過來就一起吃一頓半頓,不喜歡走就派了人送過去。她性子還是有些孤僻的,因此倒是常常在和楓院吃。今日惜春見鄭重來請,知道是有事,忙收拾了過來。尤瀟瀟親自迎了進來,瞧著惜春日漸瑩潤的下巴,不由打趣道:“妹妹可是胖了些呢。”惜春便低頭不好意思的笑。


    她在西府裏客居的時候,雖然跟著老太太吃的也不差,但總不比在家裏率性,自由自在,那席上見了有人放筷子,自己也得跟著,唯恐怕多吃了被笑話,喜歡的菜也不敢多吃,怕旁人說沒節製。但她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有時候就是餓的難受,偷偷從廚房要個加餐,卻因為沒有錢,屢屢被廚房裏的人頂回來,或者拿些不堪的東西搪塞,都是剩下的,偶爾還有下不了口的。雖然氣憤,但心裏倒念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加上也怕人家笑話要嘴吃,便都是事事忍著。來了東府,先頭幾日也是謹慎膽小,怕是在嫂子眼色底下過日子不好放肆,也裝著乖乖巧巧,後來卻是發現嫂子是個難得的爽快人,不但各色想得周到,也從不勉強她這裏那裏,一切全憑她自己做主,連日常定省都免了,還說你小孩子家正是貪睡的時候,早起別空著肚子跑來跑去,能睡便多睡一會兒。先頭自己還怕底下人笑話,每日早起,後來便也懈怠了,果然是沒有人說的。至於吃飯,開始還要往馨瀾院跑幾趟,後來嫂子直接派人送到房裏來,還張羅著要給和楓院加小廚房,揀她喜歡的做著吃,隻不過囑咐不準偏食。馨瀾院小廚房做菜極好,除了正餐還有無數的葷素點心湯水,時令瓜果等等,每隔兩個時辰便是送一回的,自己原說不要,嫂子卻道你侄兒們念書也需要補補,做姑姑的跟著侄兒享福吧。如此一來,惜春也覺得自己好像確實豐滿了一些些。


    姑嫂二人坐下來,說了會兒話,尤瀟瀟便說道:“你哥哥想著見你,卻總是覺得沒有臉麵的。”惜春一聽,也不說什麽,隻拿筷子戳著桌上擺著一冷盤子酸辣幹筍尖,一下又一下。尤瀟瀟見狀又道:“好妹妹,你哥哥是個粗心的,若是他早知道……”話說了半截就吞下去,惜春便紅了眼圈。正是時候,隻聽門“吱呀”一聲開了,賈珍走進來,尤瀟瀟見他穿著簇新的衣裳,眼睛裏略帶些緊張,有些無所適從的樣子,忙站起身來過去把他牽到惜春麵前,推他道:“你快給妹子陪個不是罷!”說畢,就帶著銀蝶出去,把屋子留給他們兄妹二人了。


    銀蝶出來後偷偷笑道:“倒是從未見過大爺這般樣子……”尤瀟瀟歎道:“他自己的妹子,又是同母的,哪裏能不疼?”一麵往小廚房去,督查各色菜肴,果兒見主子來了,忙迎上來道:“可是要上熱菜了?”銀蝶笑著點她額頭:“傻孩子,你倒是見大奶奶親自來催你們上菜啊!過來是瞧瞧你這小蹄子有沒有偷懶呢!”尤瀟瀟良久不來,見到處幹幹淨淨,眾人井然有序的,便讚道:“大家辛苦了,這一個月來倒是擔了好幾處差事,銀蝶,每人賞二兩銀子。”眾人喜出望外的,銀蝶應了一聲,便陪著尤瀟瀟出去,又小聲道:“如今大爺跟姑娘都在咱們這裏吃飯的時候居多,大廚房卻是沒了差事……”尤瀟瀟點頭道:“我也慮到了,這小廚房總共才幾個人,連軸轉倒是不好,倒是叫周祥家的去擔了大廚房的職,來富家的這些日子瞧著也算老實會巴結的,依舊讓她做我小廚房的差事。還有,把果兒撥到和楓院小廚房去,那孩子心靈手巧,大姑娘那裏處處是上等分兒,不能受委屈。”銀蝶也點頭道:“是了,最近書房裏的人也愈發多了,咱們小廚房畢竟地界兒小,準備人多的飯忙不過來的……”


    東府的書房先頭隻有賈蓉、賈薔跟著賈芸娘家外甥三個人念書,因是請了大儒蕭如景來,族裏知道事兒的人家不免得就多動了心思,除了賈菌、賈菖、賈菱等這些族中子弟,更有人求到珍大奶奶跟前要把娘家侄子與外甥等一並送來。尤瀟瀟跟著賈珍商量,想著這是積福積德的好事,就把那屋子再擴了三間出去,正經做了大書堂,鄭重收了學生。蕭如景每隔三日來一回,原先是不吃午飯就走的,結果一日因為晌午有事不便回家吃飯,就在寧國府裏叨擾了一頓,當即便稱讚起來,從此每回來了都要吃了飯才走的。尤瀟瀟知趣,撿著他喜歡吃的給裝了盒子,又多多拿蜜食點心,命小廝陪著給蕭先生送回府去。


    二人出了小廚房,正計較著,卻見門開了,賈珍走出來,見著她笑道:“快些上菜吧,我跟妹妹都餓乏了。”尤瀟瀟見他笑容滿麵,知道兄妹之間聊得妥了,銀蝶忙回小廚房去叫菜。尤瀟瀟跟著賈珍一起進來,卻見惜春過來行大禮,尤瀟瀟連忙攙起來道:“妹妹你這是做什麽?可要折煞我了,快快請起!”惜春卻執意不肯,她跟著哥哥談了一席話,越發知道嫂子真心,於是道:“俗話說長嫂如母,以後我便是靠著嫂子過活……嫂子不嫌棄我,才接我回來,若嫂子拿我當親妹妹看,便安心受我的禮罷。”尤瀟瀟被她說得鼻子也發酸,隻道:“好妹妹,咱們都是一家子骨肉,這麽外道做什麽!”惜春聽了,把一張燙金麵的信封拿出來遞給尤瀟瀟,小聲道:“這是我娘留下來的嫁妝,嫂子你全給我收好,等著將來……”小姑娘說著,自己臉就紅了。尤瀟瀟笑道:“等著將來我們姑爺起了高頭大馬,帶著八抬大轎來娶咱們大姑娘!”惜春害羞低頭不語。尤瀟瀟打趣完,又正色道:“妹妹,這是太太給你留下的,你隻管收好,攢著給你做嫁妝。”惜春還要再說什麽,賈珍便道:“好了好了,先吃飯罷……妹妹收著就是了,咱們府裏隻有你一個姑娘,這些本該留給你的。”


    於是一家子坐下和和美美的吃飯,沒吃兩口,卻聽著外頭來報西府大太太帶著二姑娘來了。尤瀟瀟先放下筷子笑道:“大太太來的可巧,正是趕著飯點來的!”賈珍聽了,隻好站起身來:“專門給妹妹做的一桌子好菜,我卻是吃不著了。”說著就往外走,尤瀟瀟忙道:“大爺先去書房等著,我讓丫頭們攢了食盒送過去。”銀蝶就連忙去小廚房傳話。尤瀟瀟起來要去外頭接邢夫人,惜春卻是一臉緊張道:“嫂子,大太太可是來接我的?”尤瀟瀟見她害怕,忙安慰道:“應該是了,不過也別怕,你就跟著我,到時候一起先把飯吃了,再說別的話。”然後囑咐了小廚房加菜,布置妥了就帶著惜春一起出去迎接。


    邢夫人倒不是故意踩著飯點來的,實在是賈母催的急,她帶著迎春來的時候也就沒顧上時辰。尤瀟瀟笑容滿麵迎上來道:“我早起就聽著喜鵲叫了,可見是太太疼我,又賞臉來瞧我。”伸手不打笑臉人,見她這樣,邢夫人也不好再說什麽,旁邊的惜春滿麵紅光的,可知是“病”早就好了,難不成真是如迎春所說,東府便是要接了惜春回來再不去西府的?


    尤瀟瀟帶著邢夫人往內院來,道:“大太太可吃了飯?如果沒用的話就跟著我們一起了,正巧了咱們廚房裏新製的燒大鴨子,也不知道她們怎麽想出的法子,竟是用去歲冰窖裏儲的橙子燉的,正是這時候兒吃的,我嚐著比燒雞肉有味兒,還有桂花冰糖肘子,燉了好幾個時辰,骨酥肉嫩,聞著就噴香呢!太太也別擔心吃絮了,還有好酸梅湯,酸酸甜甜最是解膩開胃的。”說著就帶著入了座,邢夫人跟迎春自然都是空著肚子來的,見滿桌子盆碗交疊,好不豐盛,肚裏也就做饑起來。銀蝶在旁盯著小丫頭跪著端水給她們娘倆淨了手,尤瀟瀟又親自布菜奉承,邢夫人跟迎春對視一眼,便坐下來吃飯。


    一時酒足飯飽,尤瀟瀟盯著撤了席,又讓開火燉口好茶送來,接著問邢夫人:“太太若是吃著這鴨子味道好,便是捎一盒子給老太太嚐嚐去?”邢夫人點了點頭,又道:“迎兒,你帶著你妹妹出去消消食,就去會芳園,看看還有沒有花兒,你們姐兒倆個又良久不見,正該說說話去。”支開了小姑娘們,邢夫人便轉了正題來,歎氣道:“珍哥兒媳婦,你二妹妹同我說,你們家想把四姑娘留下來?”她近來在人情世故上頗有心得,也不提惜春養病的事。尤瀟瀟見她不講虛話,便道:“珍大爺是有這個打算,正好兒妹妹在家裏住的也舒心,我們也就沒讓她再回去。”邢夫人壓低了聲音:“老太太可是逼著我來帶四姑娘走呢!”尤瀟瀟聽她如此說,忙道:“大太太隻說四妹妹病還沒好呢……”邢夫人冷笑道:“珍哥兒媳婦,你也別太欺負人了,總是讓我當這個出頭鳥,老太太怪罪下來我可擔待不起!”


    尤瀟瀟見她生氣,卻不慌不忙道:“太太你可冤枉了我!正是叫你跟老太太回話,說四妹妹病了就是了,這樣帶不回去人,老太太也不能說您什麽。”邢夫人還沒敢在賈母麵前撒過慌,心裏就是怯得慌:“若是老太太問起四姑娘病的怎麽樣……”尤瀟瀟沒料到邢夫人能這樣老實,凡事不敢瞞著婆婆,於是便道:“太太不用為難,隻說來了府裏沒見到四姑娘就是了。太太放心,但凡有不是,隻望我身上推就是了。”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見邢夫人還是疑慮憂愁,尤瀟瀟便故意歎道:“太太,你也太老實了些!”邢夫人頓時被她說得麵紅。她是賈赦的續弦,家世跟賈家沒法比的,所以進門來對婆婆一直很尊敬。若不是被賈母偏心太過弄寒了心,邢夫人倒真是個好兒媳婦。因為尤瀟瀟說的也有道理,東府不放人,西府也不能過來明搶,再說惜春本來就是東府的姑娘,回到家裏住也是名正言順的。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軟,珍哥兒媳婦倒真是知趣的,再加上迎春也勸了好些話,不讓蹚這攤子渾水,邢夫人隻得無奈的回了府,照著尤瀟瀟說的向賈母回了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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