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姐兒回了房中,又驚又怒,豐兒見她額上的傷,慌忙要去請大夫來瞧,鳳姐兒卻道:“我乏了,要去歇著,你隻拿冰塊子敷上就是。然後在門口守著,你平兒姐姐回來就叫我。”豐兒聽了,連忙答應了。鳳姐兒回身進了內室,躺在榻上反複思索,且想著該如何處置此事。姑媽是撕破麵皮了,自己那一箱子借據雖是藏起來,但留著終究是個禍患……鳳姐兒想著便是焦躁起來,這等大事若是無風無雨倒也罷了,一旦揭開就是雷霆萬鈞,該與誰商量著?賈璉根本不曉得,這時被他知道了,反招埋怨,而邢夫人那裏關係剛剛穩固,不便多說,迎春倒好,隻是姑娘家,其中利弊也不便讓她知道,至於其他人等……鳳姐兒想了半日,此時此刻才知道府裏沒有個能商量的人,自己平日威風八麵的,竟是個虛架子罷。


    正是傷心的時候,隻聽得外頭豐兒提高了音量,笑著道:“珍大奶奶來了,我們奶奶正躺著呢,我進去叫一聲。”鳳姐連忙坐起身來,尤瀟瀟揭簾而入,笑盈盈道:“好憊懶的,這大清早又躺下了,難不成昨天夜裏沒歇好?”這是羞她的意思。鳳姐兒哪裏有心思說笑,但見了她,雖是滿腹心事,也隻得賠笑兩聲,忙吩咐豐兒去倒茶,又招呼尤瀟瀟坐下。“去了老太太那裏,鴛鴦說老太太也睡著,來了你這裏,竟然也是歇著的,可是我來的時候不好,竟撿著你們不耐煩的時候。”尤瀟瀟邊說又瞧了瞧她額頭,鳳姐兒知覺,忙遮掩道:“昏昏沉沉倒磕了一下……”尤瀟瀟原是來給賈母請安送節禮的,順便過來瞧瞧鳳姐兒,見著上房都鴉雀無聲的,連著鴛鴦的聲色都不同以往,知道是有事。再一看鳳姐兒葳蕤,也知道不好多坐,正說了兩句閑話打算走的,卻見平兒從外頭進來,見了自己卻是一愣,鳳姐兒臉上也有焦灼之色。尤瀟瀟心下更篤定,便笑道:“你們忙著,注意身子,我去瞧瞧你們大嫂子。”說著就走了。


    歡顏守在外頭,尤瀟瀟走出來皺眉道:“西府裏可是有事?”歡顏如今是她身邊大丫頭,凡事極有眼色的,平素也跟著各房裏丫頭交好,聽尤瀟瀟問,連忙將早起賈母質問鳳姐兒放賬的事一五一十說了。尤瀟瀟聽了倒抽了一口冷氣道:“二太太這是要作甚?”鳳姐兒放賬的事瞞上不瞞下,王夫人也未必幹淨,如今弄出來豈不是一場好鬧。歡顏低聲道:“琉璃聽得真真的,老太太自己都說這事跟著二太太脫不了幹係,可是有娘娘在宮裏,黑鍋隻怕讓二奶奶來背呢。”琉璃是賈母房裏的大丫頭,因著年歲日漸大了,賈母卻總不放她們幾個出來,早就心生不滿,歡顏又是能討巧的,二人反倒是無話不說。尤瀟瀟聽了,細想了想,放賬一事是惹禍之根,趁機除了倒也罷了,而且此一行鳳姐兒與王夫人算是撕破臉皮,以後也好方便行事,隻是為今之計必得幫著鳳姐兒把這一關過去了,想到此便道:“跟我回你二奶奶那裏。”


    此時平兒正在與鳳姐兒道,來旺兩口子已是聽了吩咐,將借據送出府藏起來,卻也是怕夜長夢多,一旦官府j□j來哪能瞞得住!再說來旺是家生子,上頭真盤查起來,雖是有二奶奶撐腰,也是怕頂不住的。鳳姐兒聽了這話,怒道:“好出息的,別人還為主子死的,這時候倒先怕了,平日裏白待這群狗崽子好了!”平兒默默聽著,等著她罵得差不多了,才道:“奶奶先別管這些,咱們隻說那箱子怎麽辦?我瞧來旺兩口子隻怕也是靠不住的。”鳳姐兒聽了,頓時紅了眼圈,沉吟著不說話。


    尤瀟瀟進來,見她主仆二人哀哀欲泣的模樣,知道是六神無主,便道:“平兒你先出去,我跟你奶奶有話說。”鳳姐兒見她周而複返,也猜到幾分,未等張口便泣道:“你是個能耐的,定是知道了……”尤瀟瀟低喝道:“哭什麽!先把這事抹平了再說其他!”鳳姐兒咬了牙道:“可恨我那個姑媽脫身幹淨,我……”尤瀟瀟歎道:“你真真是個糊塗人!就算是二太太留下了把柄,老太太還能奈她何??”鳳姐兒便是迷茫。尤瀟瀟牽著她的手坐下來,少不得與她細說:“二太太如今是娘娘跟寶玉的親母,這都是老太太的命根子,豈能讓她沾染這幹係?不說寶玉,娘娘是府裏的貴人,哪裏能因為親母過錯玷汙了她?到時候鬧出事來不找你來填空子倒找誰去?況且我早勸過你,要有個哥兒傍身,瞧著重孫子的麵子總得顧忌你一兩分,可是你卻成日家抓尖要強也不知道保養,本末倒置起來,隻一條妒忌無後便能休了你!”


    鳳姐兒聽了,正是晴天霹靂,心中又悔又恨,不由大哭起來。尤瀟瀟見她聲勢大了,忙道:“你怎麽就慌成這樣!這時候哭得大聲外頭人都知道了可怎麽好!”鳳姐兒知道有理,一麵擦淚一麵怒道:“我隻是恨自己……”話未說完,卻也接續不了。尤瀟瀟拍了拍她的手,也不說話,鳳姐兒情緒逐漸平穩,說道:“我雖是放賬,但是得來的銀子太太拿了大頭,本錢都是從公中出的,我想著要斷絕此事,便是打發了人悄悄把借賬的人家集聚起來,將借條手印子當麵燒了就是了。”尤瀟瀟聽了,沒料到鳳姐兒能想到這一步,她平日裏嗜錢如命的性子,可見是逼得急了,半晌才道:“這是最穩妥的法子了,隻是你也說銀子從公中出的,這一下子本利無收的……若是你需要錢添帳,我那裏還有些,幫你一把就是了。”鳳姐兒聽了,心下十分感激,卻也道:“我這裏還能湊起來,若是缺了自然不跟你客氣。”尤瀟瀟也知道鳳姐兒平日手頭裏定有些積蓄的,這一回雖是元氣大傷,但也不是彌補不過去,也就丟開不提。


    二人又秘密商議了著誰人去督辦此事,因著其中牽扯甚多,又怕走漏風聲,尤瀟瀟想了想便道:“得是咱們體己人,叫薔兒幫你一把吧,他如今曆練得多了。”鳳姐兒此時聽了自然是無所不從。外頭叫了小廝去把來旺兩口子與賈薔一並喊來,鳳姐兒與尤瀟瀟合計好了,就把事情一一交代下去。賈薔自然是穩妥的,來旺夫妻聽得此事能善了,不必牽扯自己家,也萬分欣喜。因此一眾人趕著出去,都一心一意的,巴不得早把此事完結。到了傍晚時分,賈薔進來回話,又把借賬人家交回的手印子全拿回來,平兒挨個核查了,又當著鳳姐兒的麵一把火全燒了。鳳姐兒想了想,又從箱子裏翻出幾本賬冊子來要一起燒掉,尤瀟瀟卻悄聲道:“燒掉之前你也得瞧熟了,既然二太太也分了銀子,這本錢也不能你一個人來賠。”鳳姐兒聽了,點了點頭道:“你說的是,這筆賬我得記下來。”


    因事情畢了,鳳姐兒特特給了賈薔五十兩銀子,又賞了來旺兩口子四十兩銀子,尤瀟瀟見都處理幹淨了,才道:“我這一日就在你這裏混了,該去瞧瞧你大嫂子了。”鳳姐兒眼圈一紅:“俗話說得好,烈火現真金,危難見人心,你的好我都記得。”尤瀟瀟連忙擺手笑道:“哪裏有什麽,值得你記得的。隻是恐怕日後還有什麽風聲,你如今在家好好養著,千萬別帶出幌子來,讓人瞧出來。”鳳姐兒知道厲害,點了點頭:“你放心,我自然明白。”


    尤瀟瀟出了院子,見外頭天逐漸黑了,歡顏勸道:“奶奶乏了一天,不如早點回府裏歇著,改日再來瞧大奶奶也是一樣的。”尤瀟瀟笑道:“打牆也是動土,索性一天走完了罷了。”二人說著便到了稻香村,李紈帶著賈蘭正在吃晚飯,見她來了,笑道:“好長腿子的,淨是掐著點來的!”尤瀟瀟因著鳳姐兒一日沒胃口,中午也吃不得什麽,見了這般倒也不客氣,素月早拿了牙筋碗盤來,賠笑道:“奶奶別嫌棄,先將就著我的使喚了。”李紈忙道:“怎麽說你都不聽,即便咱們這裏沒有,你也得去姑娘那裏要,怎麽公然就拿出你的來?幸好是她,旁人早惱了!”尤瀟瀟早坐下來,笑道:“我是那種計較的人?罷了罷了,快些吃飯是正經。”歡顏早叫素月拉出去同著丫頭們一並吃起來。


    李紈有些不好意思道:“如今都是可著頭做帽子,你想要吃什麽,我打發人去廚房給你另做。”尤瀟瀟見了桌上的菜,知道隻是她們母子的分例,於是也就墊補幾下罷了。聽她這樣說,忙道:“我又不是大肚子和尚,吃點就是了,你不必忙。”眾人便吃飯不提。一時漱口畢,賈蘭照舊回屋裏念書,素月送上茶來,尤瀟瀟笑道:“可是今兒怎麽不去老太太那頭吃去?”李紈說道:“大清早就說不舒服,吩咐各自在家吃了,你也知道太太那頭從來不用我侍候的。”然後又問道:“你怎麽這時候來了?”尤瀟瀟也不瞞她,隻道:“在鳳丫頭那裏多待了一會子,瞧了瞧大姐兒。”李紈點頭道:“大姐兒那孩子向來身子弱的,我也說是鳳丫頭太精心了些。”


    二人又說了些閑話,李紈笑道:“正巧你今兒來了,我還有事求你呢。”尤瀟瀟忙道:“什麽求不求的,你隻說就是了。”李紈方把趙姨娘想把賈環送大簡書院讀書的事說了,然後才道:“你也知道的,我平常不愛管這些事,隻是環哥兒真出息了,咱們家再出個讀書人也是光耀門楣的事。”尤瀟瀟如何不知道定是王夫人從中作祟,這等小事便滿口答應。李紈笑道:“果然你是個能做主的。”尤瀟瀟瞧了瞧那屋裏的賈蘭,說道:“咱們自己家的孩子還能不叫著進去?”李紈順著她目光,表情不由柔和起來:“蘭哥兒明年再去吧。”尤瀟瀟點了點頭,李紈忽而又一笑道:“老爺還要送寶玉進去呢,你們倒是收不收?”尤瀟瀟微微一笑:“我們老爺可是發話了,誰要進書院都是要考試的,寶玉若是也出息了,自然也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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