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沛凝不禁頭疼:“我告訴你是讓你幫著勸勸大哥二哥別衝動的,你怎麽反倒比他們還衝動,你目光要放長遠些,太子還小,以後需要扶持的時候多著呢,這個時候多個朋友比多個敵人好,又叫程家欠下了人情,孰輕孰重你看不明白麽?”


    徐妙筠知道徐沛凝是從大局考慮,是為了整個徐家,也是為了自己,可更是因為這樣,她才不能眼睜睜瞧著徐沛凝受欺負,憑什麽程愛蓮想怎麽樣就怎麽樣?泰寧這樣的尊貴身份還不得不放下身段嫁人呢,程愛蓮算個什麽東西。


    可看著徐沛凝十分著急的樣子,徐妙筠便緩和了語氣,答應她不會輕舉妄動,徐沛凝這才鬆了口氣,道:“這件事雖然是程家無理,可咱們若是貿然出手,隻會讓人覺得仗勢欺人,倒不如大度的接受。”


    徐妙筠道:“姐姐也別急著鬆口,隻管把架子端起來,這件事還是交給大哥和哥哥處理吧,你好好地養胎是正經。”徐沛凝笑道:“總算說了一句懂事的話。”又囑咐讓徐妙筠也別輕舉妄動。


    徐沛凝進宮,蘇家和程家都以為她會借機告狀,可徐沛凝出宮後並沒有任何反常,宮裏也是安安靜靜的,那便隻有兩個可能,一個可能是徐沛凝一個字都沒說,另一個可能則是徐沛凝說了,但勸住了發怒的徐妙筠,不管是哪種原因,蘇夫人都對這個兒媳婦更加喜愛,覺得她很識大體。


    伯讓卻沒有這麽好的運氣,晚飯時來鳳儀宮,剛進門就挨了徐妙筠一記冷眼,宮裏伺候的人也都是低著頭誰都沒敢吭聲,伯讓摸摸鼻子,頓時有些疑惑,他難道做錯了什麽不成?不能夠啊,自己一整天都呆在承德殿,能做錯什麽事?


    他沒有問個究竟,反而跟沒看到徐妙筠的臉色似的,和往常一樣坐到她身邊,攬著她笑道:“效賢呢?”


    徐妙筠瞪了他一眼,沒答話,起身回了暖閣,伯讓越發愕然,看向了一旁服侍的小祿子和繡娟,繡娟沒吭聲,小祿子賊頭賊腦往暖閣裏瞧瞧,湊過來低聲道:“蘇家大少奶奶今兒進宮了。”


    伯讓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可能是知道程愛蓮的事了,頓時覺得冤枉,又不是他要納妾,做什麽給他臉色看,趕忙追進了暖閣。


    繡娟輕輕鬆了口氣,招呼服侍的宮女魚貫退下。


    伯讓一進暖閣,便看到徐妙筠坐在窗下的美人榻上,眼淚正撲簌撲簌往下掉,頓時大吃一驚,又是心疼又是著急,趕忙上前將人抱住。


    徐妙筠卻掙脫開,轉過身子不理他,伯讓越發溫聲軟語:“我就是有錯處,你也說給我知道,不然我怎麽改?一個人坐起來哭,這是招我心疼呢。”


    徐妙筠用帕子擦了眼淚,道:“我問你,為什麽程愛蓮的事你不告訴我知道?貞貞的事你就瞞著我,我姐姐的事你也瞞著我,將來是不是我哥哥把我嫂子休了,你還要瞞著我?”


    伯讓一猜便知道是這個緣故,忙道:“我不是怕你擔心嗎,萬一你一著急出了什麽事,我可找誰去,再說這事我也不是光看著,我幫你解決不就成了?”


    徐妙筠道:“這件事是你一句話就解決的嗎?貞貞的事且不提,如今我姐姐在蘇家左右為難,我竟然一點也不知道,每天還覺得他們過得挺好,我告訴你,我雖然是你的皇後,可我也是徐家的女兒,是我哥哥的妹妹,是我姐姐的妹妹,我是信你才不去刻意打聽外頭的事,想著你會告訴我,沒想到你居然都瞞著我,你叫我以後怎麽相信你?”


    伯讓嚇了一跳:“哪有這麽嚴重?你哥哥姐姐也不像是會吃虧的,我也不能瞧著他們吃虧是不是?不過是怕你擔心罷了。”


    徐妙筠眼淚又落了下來:“不知道我才更擔心,我嫁給你難道是一味享福的麽?且不說是我娘家的事,正該**心出力,就是別的事,我是你的妻子,也想著能幫你一把,你竟然什麽都不告訴我。你不告訴我,不就是不信任我嗎?我也懶得管,以後你想告訴誰就告訴誰去。”說著推開伯讓,坐到**又哭了起來,且哭的越發傷心,抽抽噎噎的。


    伯讓沒想到徐妙筠心裏是這麽想的,一時間又是驚訝,又是感動,又是心疼,五味陳雜,慢慢坐到了徐妙筠身邊,也不哄著了,隻替她擦眼淚。


    見她慢慢不哭了,這才道:“我不告訴你,還能告訴誰去?以前我總想著不要這些事讓你煩心,如今你既然想知道,我事事都不瞞你了如何?瞧你哭的這麽傷心。”


    徐妙筠搖頭,賭氣似的:“我才不稀罕,你說了我也不聽。”


    伯讓笑了:“我求著你聽好不好?我保證,以後都不瞞你了。”又將人抱起來放在膝上,哄孩子似的拍著她:“乖乖的,和我說說你姐姐說什麽了?”


    徐妙筠好一會才道:“姐姐說,以後日子長著呢,誰知道會不會需要程家的幫助,人情留一線,日後好相見,不能為了她和程家翻臉,不值當,我聽這意思,她分明是想委屈自己讓程愛蓮進門。”


    伯讓沉吟片刻,道:“你哥哥的意思是要進門也行,寫明了是做妾,以後不管發生什麽事都不能扶為平妻,即便是你姐姐去世,也不能扶為正室,當然了,不進門是最好,他的意思倒是不怕得罪程家。”


    徐妙筠道:“程愛蓮算什麽東西?和姐姐搶夫婿?她也不顛顛自己有幾兩輕重,她不是說做妾做丫頭都願意麽,明天我就叫她進宮,說明白了,想進蘇家的門,行,作為交換條件,讓程夫人來鳳儀宮給我做使喚丫頭,我看她要怎麽辦。”


    伯讓笑了:“程夫人可是有誥命在身的。”


    徐妙筠斜睨了他一眼,哼道:“是,她是有誥命在身的,來服侍我,可不是折了我的壽?我就知道你不是站在我這一邊的,趁早下旨把我姐姐休了讓程愛蓮進門不更好?”說著又來了氣,要推開伯讓,伯讓無法,隻得應許,好歹哄得徐妙筠不再鬧騰了。


    徐妙筠雖然沒有再鬧,卻沒理伯讓,晚上睡覺的時候親自抱著效賢睡在了床中間,伯讓哪裏敢吭聲,委委屈屈的睡在了外頭一小片地方,徐妙筠白了他一眼,背對著他側躺著。


    伯讓歎氣,真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自己受了委屈還不能說,半夜又爬起來給娘兒倆蓋被子,叫了奶娘進來喂效賢吃奶,一夜倒是沒睡好。


    第二日一早,徐妙筠的臉色好看了許多,看著奶娘把效賢抱了下去,繡娟在那邊擺早膳,伺候伯讓吃了讓他去早朝,徐妙筠便吩咐小祿子:“一會等宮門開了便去程家把程愛蓮請進宮。”


    小祿子看了伯讓一眼,趕忙應了。


    伯讓哪裏還敢吭聲,匆匆吃了早飯趕忙去上早朝,又叫人去把泰寧叫去了鳳儀宮,好歹看著別出人命。


    程家接到要程愛蓮進宮的旨意,自然又是驚又是怕,可又不能不去,程夫人哭著說:“我陪著一起進宮去。”


    一旁小祿子有些不耐煩,道:“又不是去龍潭虎穴,程夫人也太操心了,還是趕緊走吧,別叫娘娘久等了。”


    小祿子如今是徐妙筠身邊的掌事太監,宮裏除了伯讓身邊的小亭子便是他了,誰見了都恭恭敬敬,客客氣氣的,程家大少爺在旁邊陪著笑臉,又塞了個紅包過去:“敢問公公,娘娘宣召我妹妹進宮是為了什麽?”


    小祿子眼睛一撇,把那紅包推了回去:“如今可別來這套,娘娘生氣著呢,快著點,我也好交差。”程夫人無法,隻得眼睜睜看著程愛蓮跟著小祿子走了。


    程愛蓮如今是破釜沉舟,無所畏懼,她覺得自己好似西廂記裏的崔鶯鶯,白蛇傳裏的白素貞,為了愛情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而徐沛凝和徐妙筠則成了崔夫人和法海之流,心裏認準了這次進宮肯定會被徐妙筠借機磋磨,可她不怕,反而有股死得其所的悲壯。


    出乎程愛蓮的意料,徐妙筠並沒有對她做什麽,反而跟拉家常一樣相對坐著,隻是那臉色不怎麽好看罷了。


    見程愛蓮神色不是十分恭敬,一旁的繡娟先嗬斥道:“在娘娘麵前也如此無禮!”


    徐妙筠擺手讓她退下,程愛蓮看著徐妙筠隻是冷笑,這反倒讓徐妙筠哭笑不得:“我倒不知道如今你狂的什麽,你所依仗的不就是程閣老的功勞麽,覺得看著他的麵子,別人都不敢動你,如今對了我也張狂起來。”


    程愛蓮哼道:“你不也一樣?如若不是皇後這個身份,你還配和我說話?”


    徐妙筠不見惱怒,反而笑了起來:“我是不配,我們整個徐家都不配,可讓我奇怪的是,既然你這麽好,為什麽蘇又庭不願意娶你呢?為什麽蘇夫人沒替你做主讓你進門呢?如今你自甘下賤,做妾做丫頭人家都不肯,說起來,你也太一廂情願了吧。”


    程愛蓮被戳中心事,臉色頓時變得蒼白,她毫不顧忌,憤恨的看著徐妙筠:“若不是徐沛凝橫插一杠子,我又怎麽會淪落至此!”


    徐妙筠道:“你這話可不對了,我姐姐可沒上趕著嫁給蘇又庭,是蘇夫人向祖母提親,祖母這才應允的,我不明白的是,你既然想嫁給蘇又庭,為什麽我姐姐和蘇又庭沒成親的時候不鬧騰?那時候鬧起來,說不定我們徐家會和蘇家退親,你不就名正言順嫁過去了?如今他們成親,你反倒鬧起來,難不成你天生下賤的命?就想做妾做丫頭?”


    程愛蓮聽了這話,氣的猛地站了起來,指著徐妙筠說不出話來。


    徐妙筠神色卻越發從容:“今兒你沒把我當皇後,我也就不擺皇後的架子,索性攤開來和你說,你父親母親都是極好的,為了讓你如願,求爺爺告奶奶,四處賠小心,說好話,說起來也是身份尊貴的閣老和誥命夫人,卻因為你被人家恥笑,有句話還真是沒說錯,兒女都是債,他們如此疼你,你也為他們想想,你也忍心?”


    程愛蓮呆住了,徐妙筠看著她又道:“蘇家不想讓你進門,你父母便上門拉著老臉求情,我姐姐是嫡妻,她不點頭,你也別想進門,你父親便去找我哥哥,我哥哥說,讓你進門也成,先立下字據,以後程家事事以徐家為尊,你一輩子也隻是個妾,永遠也別想著扶正,還有你四哥在戶部的差事,也因為你沒了,程閣老都答應了,現如今想想,我反倒羨慕你,有這麽些為你著想的家人,如今我疑惑的隻是,你父母兄長換來的東西,你可能心安理得的享受?看著你是程閣老的女兒,我給你一個機會,你若是說不嫁給蘇又庭了,一切隻當沒發生過,若是說執意如此,那就立刻立下字據,我也立刻下旨賜婚,讓你做蘇又庭的妾室,端看你怎麽選了。”


    程愛蓮動了動嘴唇,卻沒有發出聲音,她仍然被徐妙筠所說的事情震撼著,有些不敢相信,可看著徐妙筠安定從容的神態,她又發現徐妙筠其實沒必要撒謊。


    如果自己做了妾,且一輩子都是妾,生下孩子也是庶子庶女,父母兄長也跟著丟臉,被人恥笑,自己也會被人欺負,且不能反擊,誰叫自己是妾呢。


    妾!程愛蓮頭一次直麵這個字的殘忍和冷酷,就像服侍自己的丫頭,就像家裏經常被自己欺負卻不敢吭聲的幾位姨娘,意味著卑賤,意味著永世不能翻身……


    程愛蓮後退幾步,倒坐在了椅子上,兩行眼淚默默流了下來。


    徐妙筠瞧著她,暗暗舒了口氣,總算程愛蓮沒有泯滅良知,一聽家人為她的犧牲便不忍心了,既然她不是這麽可惡,自己也沒必要做惡人。


    徐妙筠揚聲喊人進來,讓把程愛蓮送出宮,讓她自己想去,她現在還是一見程愛蓮就討厭,沒來由的討厭。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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