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吃完了鍋裏的食物,便又倒了些魚丸之類的進去。等著沸騰的間隙,蘇喬又認真地拿出台詞開始研究,她做什麽事情都有一股難得的認真勁,先前雖然是不樂意,但是既然答應了下來,她也想保質保量地完成任務,手指翻過一頁頁的a4紙,紙上的台詞也幾乎爛熟於心,她閉上眼睛默背了起來,這還是她讀書時養成的習慣,因為讀得是文科,每逢考試便要背誦大量的考試資料,久而久之也養成了默背的習慣。


    好在她記性十分好,沒看幾遍就熟悉了,再與徐棟對了幾遍,倆人已經達成了一種高度的默契。


    徐棟靜默一旁看她在紙上圈圈點點,既慶幸當初眼光獨到找到了她這個搭檔,又暗暗感謝她能這麽認真負責。她低著頭,光滑的側臉映在他眼中,仿佛有細膩的光包裹,他有點移不開視線,呆呆地看著她耳邊掛著的一縷頭發。她一頭長發果真如絲綢般光亮,他一時心癢,不知不覺地就伸出手來,從她的發梢捋了下去,是意料之中的順滑。


    沒有防備他的動作,蘇喬一下子僵住了身子,抬頭定定瞧他一眼,又飛快地轉過臉去,生怕被他看見臉上的兩團緋紅。她偷笑了一下,心口甜蜜蜜的。


    徐棟有些尷尬地輕咳一聲,低眉看著小火鍋裏翻滾的一截蟹黃棒,他的思緒好似也隨之翻滾起來,耳後越來越熱,他的身體漸漸有了反應。這讓他嚇了一跳,連忙站起身來踱步。


    蘇喬不明所以,抬頭看他:“你怎麽了?是不是空調開得太熱了?”


    這倒是一個很好的借口,徐棟想也沒想就點頭:“太熱了。你介意我脫下毛衣麽?”


    “當然不介意。”蘇喬又低下頭開始看台詞。再抬頭時,發現他已經隻穿一件靛藍色的羊毛衫,蘇喬也不是第一次看到他這麽骨感的模樣,可還是下意識地多看了幾眼,這樣看起來,徐大總管還是挺有型的呢。


    徐棟卻不知蘇喬賊兮兮的眼神裏藏著什麽東西,隻瞥她一眼,再看看時間,便道:“吃完了這鍋,我們就回家去,也排練得差不多了,強度不能太大,免得到時候發揮起來過於僵硬死板。”


    蘇喬也認同他的說法,眼看著也9點鍾了,明天晚上就是他們公司年會,今天得好好休息一下養精蓄銳才行。


    吃完飯結賬的時候,店主看著他倆的眼神有些奇怪,像是想笑又不敢笑。他低頭拿著計算機搗鼓一通,報出了一個讓蘇喬震驚的數字來:“1888”,這哪裏是吃飯,這簡直就是在搶錢!


    “怎麽這麽貴啊?我們也沒吃什麽東西啊!”蘇喬忿忿不平地搶過麵單對照,這才發現菜品比外麵都貴了一個層次,而且消費的大頭在於包廂和多媒體設備。蘇喬有點不高興,啪得一聲把麵單拍在桌子上。“擾亂市場,亂收費!”


    店主賠笑地看了看徐棟,雙手恭敬地接過他遞過來的□□,生怕蘇喬阻攔似的唰唰兩下就在pos機上完成了付款。等他再又畢恭畢敬地把卡還給徐棟時,蘇喬的臉色已經冷下來。


    她摸了摸錢包,率先氣鼓鼓地推門而出。徐棟緊隨其後,見她步履飛快,便知道她是真的生氣了。走了沒多遠,她突然定住,轉過頭來,掏出手機點開支付寶,頭也不抬說:“我們aa。”


    徐棟啞然失笑,“用不著。”他看著她氣得緋紅的臉頰,慢條斯理勸解道:“你剛才還不是在好奇這種店是怎麽生存下來的麽?當然就是靠著高收費才能維持營業。不然他店門早關了。”


    蘇喬剜他一眼,仿佛在看一個傻子:“你明知道他是在宰人,還帶我過來吃飯,可見你腦子壞掉了。”


    徐棟搖頭:“他們家賣的主要是服務,想找那麽安靜舒服的包廂不容易,而且多媒體設備也都很不錯。我是之前來過一次,才會帶你過來的。這個價位看上去是貴了,但是你在百匯廣場吃一頓飯,也得花1000了。”


    蘇喬有些明白過來,雖不覺得理虧,但也覺得自己發火發得莫名其妙,隻好輕輕哼了一聲,固執道:“那我們還是要aa,你以後千萬別帶我來這種地方了,我消費不起……”


    徐棟愣了愣神,把她的手機搶過來放回她的包裏,“明天就要麻煩你跟我“上戰場”,臨死前吃頓好的不是天經地義,哪裏來得這麽多麻煩。”看著蘇喬又開始咬嘴唇,又要糾結,他趕忙打住,在她肩膀上拍了拍說道:“別鑽牛角尖了,掙來的錢不花,還能幹嘛呢?”


    蘇喬呆立原地,這才反應過來兩個人的消費觀為何如此不同——她掙得少,又沒什麽存款,沒房沒車沒津市戶口,屬於三無人員。而徐棟則什麽都不缺,又領著豐厚的報酬,存款估計也不會少,再加上“晚莊”料理店……他可以說是個隱形富豪了。


    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湧上心頭,蘇喬覺得自己很失敗,又覺得自己很窩囊。慢吞吞跟在徐棟後麵,上了車後她也一言不發,總覺得心裏堵得慌。


    徐棟看出她情緒不高,以為她還是在為剛才的事情生悶氣,想了想又勸她:“那我們以後不來這種黑店了。你別多想了。”


    蘇喬無精打采地嗯了一聲,看著窗外流光溢彩的霓虹,竟再生不出興奮的感覺,反而平添了一種不知身在何處的彷徨之感。她啊,不過是寄居在這個光鮮城市的一個一粒渺小塵埃啊……


    回到了住處,蘇喬簡單的洗漱了一下,就直奔臥室去了,一股腦趴在軟綿綿的床上,她總算是找到了一些踏實的感覺。她準備放空自己,好好睡個大覺,大白又不識時務地蹭上來,她雖然疲累,還是抱著它摩挲了好一會兒,才又把它放到地下,“去找你爸爸,跟他玩去吧,我要睡覺了。”


    饒是大白也覺察出她有些低落,悻悻然一步三回頭地出了她的房門,往徐棟臥室去了。


    關了燈,漆黑籠罩了世界。蘇喬於漆黑中睜著眼睛,一呼一吸中都帶著些沉重,她連聲歎了歎氣,翻了個身準備睡覺。敲門聲不合時宜地響起來,緊接著是徐棟的聲音:“蘇喬,你還好麽?”


    “唔,”她有氣無力地從被窩裏探出腦袋來,“我好困。”


    門外沉默了一下,片刻是徐棟淡然的聲音:“那你好好休息。”


    沙沙的腳步聲從門邊走遠了,蘇喬重新蒙上了被子,腦海裏不由自主地浮現徐棟的影子來,他真好,蘇喬忍不住心想,要是沒有他,她估計會覺得更加孤單吧。


    她一如既往地又睡了懶覺,滿屋子暖陽的時候,她才混混沌沌地從被窩裏爬起來,惺忪了片刻,恍然想起今晚要參加徐棟年會的事情。一股電流直衝腦門,她驚叫一聲,一下子彈下床,踩著拖鞋衝進了客廳,但見一人正一邊看電視一邊慢條斯理地喝著咖啡。


    “時間還來得及麽?!”蘇喬抓了牙刷牙膏衝進衛生間,一頓手忙腳亂地拾掇,她總算是“幹淨利索”地出來了。又一刻不停地衝進臥室,翻箱倒櫃地找替換的衣服,一邊找一邊還念念有詞:


    “誒,我那件黑色的長裙呢?不對不對,我毛呢大衣哪裏去了……”


    徐棟站在她房門口,看著她像是逃難一般地翻著櫃子,終於忍不住好心提醒:“我記得你前幾天特意把你的裙子和大衣拿去了洗衣店,說是留著今天要穿的。”


    腦門上亮起了一盞小燈泡,但是轉瞬喜悅的小燈泡就吧嗒一聲滅了,蘇喬苦著臉哀叫:“完了完了,說好的昨天去取,結果都忘了……這怎麽辦啊?”


    徐棟的臉黑了黑,心說幸虧我沒把事情都托付給你,不然依你這辦事風格……還不是被坑慘了。“我起得早些,幫你取回來了。”徐棟指了指沙發上的兩個紙袋子,不忘挖苦蘇喬:“有時候我真是挺佩服你一個人能長這麽大,還非常佩服你一個人出國的勇氣……”


    蘇喬吐吐舌頭,顧不上跟徐棟唇槍舌戰了,麻溜地揣著袋子進了臥室,咣得一聲把直搖頭的徐棟關在門外。


    他不禁咂舌:“現在隻求年會順利了。”


    待兩人整裝完畢,已是午飯時刻,蘇喬雖然肚子有些餓,但是想著自己一連串不靠譜的表現,她隻好忍饑挨餓,全程自帶微笑,乖巧異常地跟著徐棟踏入了s公司的員工電梯。


    徐棟辦公的地點在19樓,他像往常一樣往技術部走,一路上卻收獲了不知多少的注目禮和回眸。


    待他反應過來是因為有蘇喬跟在他身後時,他頓時滿臉發燙,再也不敢直麵部門裏同事的目光。蘇喬更是覺得尷尬異常,技術部清一色的男人,高的矮的胖的瘦,全都盯著她看,宛如在看外星生物。她手足無措地向徐棟投去求救的眼神,卻發現他臉色不比她好看多少。


    唉——不由得歎了一口氣,虧得她還指望他來給自己解圍呢,誰知道他自己都尷尬地準備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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