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時已是淩晨12點,屋裏開著暖氣,一進門倆人就甩了厚外套和大衣。剛在沙發上坐定,大白就興奮地一下子竄進蘇喬懷裏,他們一天沒在家,大白雖然不愁吃喝,但也寂寞得厲害,這會看到蘇喬簡直像是看到了救星,在她懷裏翻來滾去的舍不得離開。


    徐棟卻有些不樂意,強行把它抱到自己懷裏數落它:“吃裏爬外,我辛辛苦苦把你養大,結果你成天往別人懷裏鑽。”


    大白也不樂意,張牙舞爪地衝他叫,發泄著心中的不滿和怒火。徐棟偏不讓它得逞,把它扔到沙發的另一端,然後一屁股坐在它與蘇喬中間。一人一貓就這麽對峙了一下,大白掃了一眼滿臉疲倦的蘇喬,竟然十分懂事的妥協了。隻是對徐棟還頗為不滿,傲嬌地喵嗚了好幾聲,踱著小步子大搖大擺地回到了自己的窩裏去。


    蘇喬累得不想動彈,趴在沙發上哼唧了一會兒,這才慢吞吞地去洗漱,等她洗漱完了出來,徐棟已經回房了,她打了個哈欠,趿拉著棉拖鞋回去睡了。


    她卻不知道徐棟並沒有睡覺。此時此刻,坐在電腦桌的徐棟,正皺著眉頭看著ipadair的屏幕。


    蘇喬習慣把號碼設置為自動登錄,所以徐棟沒費什麽力氣就點進了她小號的空間,淡粉色的背景主題讓徐棟嗤之以鼻。看著最新一條狀態,是15年9月份的,距離現在也有半年多的時間了,從狀態裏也看不出她當時的心情,上麵隻簡簡單單寫著一句話:“我回來了。”


    回來了?徐棟算了一下,那大概是她從美國做完交換生後回校的日子。他聽說過她的履曆,也算是個學霸了,當初去美國交換一年多,也是挺不容易。


    他把頁麵拉到最下麵,然後點擊了最後一頁,時間赫然出現的眼前,是13年的8月21日,第一條狀態是開通空間的默認狀態,到看到第二條,徐棟的呼吸一滯,隻覺得心口涼涼的,隻見亮閃閃的屏幕上寫著一行字:


    “從今天起,陸男神就是我蘇喬一個人的了!咩哈哈哈哈哈哈~”


    隻看著這簡單的一行字,徐棟也能想象的到當時蘇喬興奮的模樣。在他的印象裏,她也隻會對韓劇裏的男主角犯一下花癡,對現實中的男性則沒什麽特別的反應……忽然一個念頭蹦到腦海裏,徐棟不禁打量了一下自己:難道說,他在她眼裏實在是太平庸,所以她才提不起什麽興趣?


    想到這,徐棟忍不住握著拳頭砸了一下桌子,什麽陸男神,他徐棟倒要看看,到底是什麽樣的人,才能入得了蘇喬的眼睛。


    視線瞟到第三條狀態,十幾個“色”的表情十分生動鮮明地傳達了蘇喬當時的心境,徐棟有點反胃,嗤了一聲繼續往下看,無不是一些少女心爆炸的中二言論:


    “我家男神就是好,那些眼巴巴的少女們速速退散吧,男神已經是我的啦!”


    “男神牌冰激淋,好像比平時的更甜!【比心】”


    “今天跟男神一起參加徒步馬拉鬆,跟愛的人一起走到終點,一定能幸福一輩子。【可愛】【可愛】”


    “好喜歡陸男神【淚奔】給我千裏迢迢送雨傘,愛你麽麽噠~”


    ……


    嗬——嘴裏竟然有些酸酸的味道。徐棟有些嫌棄地看了一眼平板,有點不敢相信上麵的狀態出自於蘇喬之手,當然簡單想一下也覺得大有可能是她寫的,她是個給點陽光就燦爛的人,那位陸男神所做的任何一點小事對她來說都是天大的恩賜一般,都能讓她高興好幾天,多吃幾斤飯。


    幼稚。徐棟吐出兩個字來,其中哈夾雜著些許的醋意。他承認自己是吃醋了,而且是醋大發了。虧得他平時對她那麽好,她卻沒什麽反應,害得他以為她就是那麽隨性的性格,可是沒想到啊,她曾經是這樣的蘇喬。


    徐棟不想再看那些令人生厭的狀態,一頭倒在床上,輾轉反側卻睡不著,他隻好又爬起來,抱著平板躺進了被窩。


    又翻了幾頁,內容還是沒什麽新意,不是今天跟陸男神吃了什麽好吃的,就是跟陸男神買了什麽好玩的,又或者,陸男神遞給她的紙巾她都舍不得用之類……這個人有這麽好麽?蘇喬,要早知道你是這麽腦殘的人,我當初真不該租房給你……徐棟每看一頁狀態,就結結實實地把蘇喬吐槽一遍,當然也連帶著把陸男神貶低挖苦了一遍。


    他雖然沒戀愛過,但是從上學起,身邊人戀愛的狀況他也見識過,像蘇喬這樣每天都幸福得跟打了雞血的也有,當然更多的是吵架、分手、複合、再吵架、再分手、再複合。有時他都看得厭了,就不能老老實實平平淡淡地談那麽一場戀愛麽?非得倆人互相折騰,等折騰不動了,就換個新的繼續折騰。


    他歎了口氣,剛納悶蘇喬既然這麽喜歡陸男神,怎麽會沒跟他天長地久一輩子?多半是因為男神眼界更高吧。他垂眸,隨意翻了幾頁,視線落在她13年10月10號發的狀態上:


    “心情低落,吃不下飯,男神不再是那個溫柔的男神了。【委屈】”


    徐棟的神經猛地繃緊了,唰得一下坐了起來,等等,這中間發生了什麽變故?為什麽突然心情就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了?


    他往前翻了翻,前一個狀態還是一個月前的:“申請通過了!【轉圈】今晚一定請親愛的吃大餐!”


    徐棟頓了一頓,立刻豁然開朗,這一定是她申請到美國交換生了。能看得出她當時很開心,晚上還要約男神一起吃飯……徐棟苦笑,把兩條狀態拿起來做了下對比,好不嘲諷地喃喃自語:“樂極生悲啊,看來是你的男神不樂意你出國吧?”


    果然,自那一條心情不好的狀態之後,蘇喬後來的心情就急轉直下,再沒有一條像之前那樣興奮地簡直要發酵的狀態。取而代之的,是傷心、孤獨、無助。


    13年11月6號:


    “又來到上次我們一起吃飯的旋轉餐廳,隻不過這一次,是我一個人來的,再過一個月我就要走了,你真的不打算送我麽?”


    13年11月27號


    “今天特意去了你的教研室,我的男神永遠都是那麽幹淨的模樣。你站在講台上給低年級的學弟學妹講文學史,我就站在門口看著你,看著看著我便忍不住要哭,初見麵時,也是你在台上講,我在台下聽,可是注意力全在你身上,你講的東西我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就是這樣,你等學術沙龍結束的時候,我還厚著臉皮找你探討學術,你那麽簡單一笑,我就知道自己愛上你了。可是現在呢?你笑得還是那麽好看,卻不再對著我笑了。”


    13年12月1號


    “是我錯了麽?是我錯了吧?”


    13年12月10號


    “你會等我麽?”


    很長的一段時間空白,直到15年9月份,她才又發了一條狀態,也是最後一條狀態。她說,我回來了。


    滿滿堂堂絮絮叨叨的小心事,在這裏劃上了一個簡單的句點。那些喧鬧的、哀傷的、糾結的、悔恨的,所有的心情和往事,都跟著塵封,隻由一段隻言片語或是一兩個符號來代替。不是當事人,誰也猜不到當初的那些喜怒悲歡。


    可是徐棟卻讀懂了,他寧願自己沒懂。忽然很後悔偷摸摸地看她小號裏的東西,真是自找沒趣。他退出了qq又關上了平板,心裏堵得慌,悶得不知道如何發泄。


    黑暗裏,唯有他一雙眼睛還亮著,呼吸綿長而深邃,他仿佛能聽見心口窸窸窣窣的聲音,那是一種不甘心、一種埋怨、更是一種衝動。


    全身空落落的沒有力氣,卻又好似塞滿了負麵的情緒,即便是工作最累的時候,他也從沒有這種發自內心的無力感、疲乏感。他想,他是不能再等下去了,不能再沒有行動沒有表示。沉寂了二十多年的種子,一下子破土而出,他忽然想來一場純粹的、發自肺腑的戀愛,以結婚為目的的那種。


    自然這個對象不是別人,除了,蘇喬,他腦子裏現在再也裝不下任何別的人。


    與其說這是一種賭氣,更不如說是徐棟內心那個悶騷的小火苗一下子被點燃了,以往他沒覺得有多喜歡蘇喬,但是現在,誰要敢把蘇喬從他身邊順走,他還真能擼袖子跟人打一架。他是個固執得鑽牛角尖的人,既然心裏下了這個決定,也就不允許再有什麽變故。


    黑暗中他翻了個身,瞄了一眼日曆,腦海裏卻已經盤算開了。


    那個韓國雙人遊的獎券,他無論如何要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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