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徐棟一直在晚莊做著驚喜籌備工作,中途卻等到了楊昀用蘇喬手機打來的電話。他顧不上跟人解釋,開車就飆到了醫院來。


    進了病房,蘇喬已經睡著了,楊昀在一旁陪護,看見徐棟進來,她趕緊把他拉了出來,板著臉訓斥他:“你這人怎麽回事兒啊?今天不是要跟小喬約會麽?怎麽一直不見你的人影!今天幸好是我跟小喬一起,不然你讓她一個人怎麽辦!”


    其實即便楊昀不罵他,他也已經愧疚得要命了。楊昀氣衝衝地數落他,他低頭聽著,視線落在蘇喬身上,越看她就越覺得心驚肉跳,他悔得腸子都青了,分明每次約會都會來學校接她,偏偏今天沒有,偏偏她今天出了事,說到底還是他疏忽了!


    趁著楊昀喘氣的功夫,徐棟忙不迭地跟她道謝,“今天謝謝你,改日一定帶著蘇喬當麵跟你道謝。”


    楊昀聽了眉毛一橫,“我是要你跟我道謝麽?我在乎你們謝不謝我麽?我就是心疼小喬,她一個人在津市打拚,沒有半個親人在這裏,聽說是有個什麽閨蜜,結果那個閨蜜勾搭了大款天天不見人影。好不容易交了一個男朋友,結果男朋友要麽是忙得找不見人,要麽就是心比水缸還大,放著女朋友不管,今天是被人潑了顯影液,搞不好明天就被人潑了硫酸了!”


    徐棟聽著,心裏特別不是滋味。要不是有楊昀這樣說出來,他真的沒發現當初自己真的忙得顧不上蘇喬,每次回家,她都說一個人過得很好,不需要他陪著,他雖然知道她是故作堅強,但也實在是無可奈何,要不是現在公司出得狀況,他可能還在每天加班……


    “是我對不住蘇喬。”徐棟心疼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人,她臉色蠟黃,好像剛發過一場大病。徐棟忽然就想起她曾說過自己生過一場大病的事情來。她已經經曆過那麽多的痛與折磨,現在該幸福的時候,卻沒人能切實地保障她的安全感。


    這本來都是他應盡的義務。


    楊昀看他也確實是很內疚,所以也不再忍心繼續罵他了,看樣子他也是有點自覺性的人,好些事外人說了不頂用,還是要他自己領悟才行。楊昀想了想,覺得有些事還是要跟徐棟了解清楚,不由得冷著臉問道:“你是不是在外麵惹了什麽來路不明的人?或者你勾搭了什麽女人?行凶的人是衝著蘇喬去的,一上來就潑東西,很明顯是女人出於嫉妒心作祟才能做出來這樣的事情。你仔細想想,如果是你對不起蘇喬,我勸你麻利地認清現實,別耽誤人家。”


    徐棟驚訝地睜大了眼睛,楊昀說得這番話,倒是給了他一些聯想的線索。出於女人的嫉妒心……他怎麽能忽視了這個!


    楊昀見他一臉詫異的樣子,真以為他想起了什麽老相好,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憤然指著他道:“看來你是真的心裏有鬼了,看你作妖的好事!”


    “不是這個!”徐棟連忙解釋:“我大概想明白到底行凶的人是誰了。”


    楊昀忽然愣了一下:“是誰?怎麽回事?”


    一時半會兒也解釋不清楚來龍去脈,徐棟隻是飛快地說道:“小喬有個前男友,他那個女朋友的嫌疑最大!”


    楊昀也一下子明白過來,倘若真是如此,那一切都能解釋得通了,但是想明白以後,楊昀又覺得不寒而栗,不過隻是個前男友罷了,竟然都有人如此心胸狹隘耿耿於懷,這心腸也未免太歹毒了吧?牙齒微微有些打顫,楊昀抱著胳膊撫了撫,畢竟是個沒經過大風浪的人,若說剛才她還壯著膽子,現在等到清醒過來,反而覺得異常可怖。


    “行凶的人已經抓住了,現在就在明騰區的公安局裏,你有時間的話,過去看一看吧。”


    楊昀說完看了一眼蘇喬,忍不住歎氣,“人善被人欺,你越是低調越是不想惹事,卻越是躲不過去。以後啊,你可要好好保護小喬,她是個好姑娘,比別讓她再受委屈了。”


    徐棟聽罷有些動容,楊昀說到底也是真心實意地希望蘇喬好的。


    “昀姐,您教訓的都對,時間很晚了,我送你回家。”


    楊昀連忙擺擺手:“別送我了,我社交簡單得很,絕對遇不到什麽壞人。倒是蘇喬現在情緒不穩定,等她醒來了見不到人,肯定會害怕,你就留在這裏陪她吧。”


    徐棟左右為難地看了看楊昀,又看了看蘇喬,隻好有些無奈地點頭:“那你路上小心點。”


    “沒事兒,你好好看著蘇喬啊。”楊昀一邊說著,一邊提了包走了出去。


    徐棟盯著她的背影看了兩眼,繼而默默掏出了手機。在通訊錄裏飛快地翻出了一個人的號碼來,不由分說打了過去:“陸少君,管好你身邊的人。”


    說完他就狠狠按掉了手機,關機,把手機扔進了口袋裏,他躡手躡腳走到床邊。床上的人呼吸不穩,時而驚懼的抽泣,他沉默著看她臉上的淚痕,自責與內疚一齊湧上心頭。


    “小喬,對不起。”他摸了摸口袋裏的戒指盒,心裏苦澀得一塌糊塗。原本是想要今天跟她求婚的,卻隻顧著布置驚喜,反而讓她孤身一人置身於險境。要是她真有個三長兩短,他要拿什麽來彌補後半生的遺憾?


    想著想著,鼻子便一陣陣發酸。


    他一手緊緊抓著床欄,指節被攥得發白,咯咯作響。


    “以後,我再也不會讓你一個人等我,以後,我再也不會丟下你一個人。”


    他的心裏暗暗發下誓言,低頭沉默,忽然一雙手軟軟地摸上了他的手。


    他驚詫地抬頭,蘇喬正兩眼迷蒙地看著他,眼睛裏懸著淚,仿佛一不小心就要滾落下來。他連忙緊緊握著她的手,顫聲問道:“怎麽樣?”


    “我害怕。”顫抖著開口,眼淚不由自主地就掉下來,她也不知道為什麽今天的眼淚這麽多,這一次,是真的怕了,其實她從來就是一個膽小的人,怕累、怕疼、怕死。所以每次麻煩找上門來,她都六神無主,可是一個人的時候,又必須要強迫自己鎮定,強迫自己堅強,久而久之,身邊所有人都誇她自立自強。可是即便再自立自強,該害怕的時候還是會怕,有徐棟在身邊的時候,她就不想再努力地逞強了。


    “我也怕……”徐棟的聲音已經有些喑啞,他實在是太後怕了,因為從來都沒有想過她會遇到危險,也從來沒預料到,會有人要害她。


    看見他難受的樣子,蘇喬反而不想再軟下去,抬手把眼淚和淚痕都擦掉,努力想要維持一個好氣色出來,努力笑著說道:“不過我這個人就是天生運氣好得很,自帶神功護體,是打不死的小強。”


    這話雖然不中聽,但是說得還真像那麽回事。每一次她都涉險渡過,雖然經曆了不少的糟心事,可是每一次也都被她挺了過去,這也許就是上天看她運氣太好,給她降下的磨難吧。


    被她這麽一說,徐棟的心情也沒那麽晦暗了,不由得想起她玩開心消消樂的時候說得那番話,她說她過關憑的就是運氣、隨緣,那個時候他還笑話她無腦,如今看來,好運倒真的是比什麽都重要。


    他抬頭蹭了蹭她滑滑的臉,不由得微笑起來:“眼淚的順滑效果不錯,你的臉上都快能溜冰了。”


    “這個時候還不忘挖苦我。”蘇喬嬌嗔地白他一眼,雙臂卻不由自主地抱住了他的胳膊,似是囈語般說道:“大總管,你說,這一次我要是被潑了硫酸,毀容了或者殘疾了……”


    不等她說完,徐棟就立刻打斷了她:“不管你怎麽樣,我都喜歡你,但是首先,你要改掉你這烏鴉嘴的壞毛病。”


    他說得一本正經,蘇喬卻噗嗤一聲笑了起來,一臉的愁雲也散個幹淨。


    “知道了知道了……”她摟著他撒起嬌來。心裏的陰霾一點點地散了,覺得前所未有的踏實。行凶者已經被抓走了,相信不久案情也就明了,她不會等很久的時間,現在唯一在意的,是放眼將來,其實她心裏已經隱隱覺察到了這一次被襲擊絕非偶然,那條被她忽略掉的威脅短信,恐怕就是最先的預兆,那個人能是誰呢?短信是以女人的口吻發的,恐怕……蘇喬想到了一個人,除了她,大約不會再有別的人會這樣做了。


    徐棟見她失神,搖了搖她,問道:“是想到什麽了麽?”


    她遲疑著點點頭,“我想到了一個人。”


    沒料想徐棟也跟著點頭:“我也想到了那個人,而且不出意外的話,我們想到的,是同一個人。”


    蘇喬這才後知後覺,可謂是當局者迷,她到現在才記起有這麽一號人在。猶記得當年她回國後曾回t大找過陸少君,那個時候他在教研室裏做顧問,身邊跟著一個天真爛漫的小學妹,不過隻是離得老遠看了一眼,她也沒看清楚學妹的長相,隻是覺得那人看起來竟然有些眼熟。


    蘇喬哪裏能想得到,她之所以覺得那個素未謀麵過的小學妹眼熟,隻是因為學妹跟她有幾分相似。


    說來也是十分狗血,從她走後,陸少君悔得茶飯不思,後來於學校圖書館偶遇了嶽綺霖,那個時候他神思恍惚,錯把嶽綺霖當成了蘇喬,兩個人還因此鬧了不愉快,誰料想沒幾日過去,嶽綺霖竟然找上門來,死纏爛打地要當他女朋友,陸少君倒也順水推舟,就那麽答應了,兩人一處就是三年,如膠似漆的親密日子過得好不愉快,就在嶽綺霖以為陸少君不日就要求婚的時候,他卻好巧不巧地遇見了蘇喬。


    倘若嶽綺霖能未卜先知的話,當初一定不會為了附庸風雅而強拉著陸少君去笑說雅聞聽相聲。說來好笑,她刷微博的時候看見昔日的小姐妹蹬掉情夫的正式成功上位,情夫整天帶著她去聽相聲,微博裏曬了一堆的照片。看完了小姐妹的微博,嶽綺霖當即就纏著陸少君也買了笑說雅聞的票。


    兩個人去看相聲那天,人山人海的。然而正是這樣一場人山人海,讓陸少君不偏不倚地看到了坐在不遠處的蘇喬,彼時燈光黯淡,蘇喬的側臉正好映在燈下,正如同在夢中的每一次相遇,陸少君心中那粒種子瘋狂地破土而出,就在他以為自己已經完全接受了嶽綺霖的時候,邪惡的種子卻生出邪惡的念頭來,教唆他去探尋,去攫取。


    所以後來的日子,嶽綺霖總能不經意地發現陸少君的一些不正常,她像其他所有的女朋友那樣,查陸少君的手機,查他的郵箱,有時還會跑到他公司的辦公室裏查,可惜全都一無所獲。她以為自己隻是多心了,可是在陸少君出車禍那天,她急忙忙趕到醫院的時候。


    走廊上的一個小護士驚訝地指著她說道:“你怎麽又回來了?”


    不得不承認,那一刻女人的第六感爆發到了極致,她鎮定自若地看過去,平靜地回答:“剛才走得匆忙,東西忘帶了。”


    不出她所料,小護士根本沒有意識到認錯了人,反而自顧自地說起來:“按理說你也不該走,人家都為你擋車子受了那麽重的傷,你一句話不說就跑了,剛才我還覺得你沒良心,不過現在你也回來了,就好好地照看人家吧……”


    護士最後說了什麽東西,嶽綺霖已經完全聽不清楚了,她隻是知道,陸少君為了一個跟她相似的女人而出了車禍,可是她竟悲哀地發現,她對那個女人一無所知。


    進了病房的第一件事,就是翻了陸少君的手機,最終的發現印證了她的猜測,陸少君每次都把與蘇喬相關的印跡刪的一幹二淨,隻是他這一次疏忽了,與蘇喬的通話記錄赫然在列,嶽綺霖看著那一串號碼,隻覺得眼睛生疼。


    她根本忍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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