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完了孟欣之後,回家的路上,徐棟才對蘇喬說了實情。


    被孟欣打翻在地然後被警車帶走的小混混因為害怕,不僅招認了他是替一個姓陸的人辦事的,而且還招認,在一個月前,他曾經在陸的指示下,跟著一幫兄弟綁了一個女人。也是後來他聽人閑聊的時候,才知道那個女人是姓陸的女朋友。


    至於那個女人最後怎麽樣了,他們就不太清楚了,不過自那以後,他們再也沒見過那個女人。姓陸的也再沒找他們提過那個女人的事。


    不知道為何,聽完這些之後,蘇喬覺得渾身發冷,明明是盛夏時節,她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其實由不得她不往更壞的地方去想,嶽綺霖自從買凶傷她一事之後,就徹底銷聲匿跡了,如果她不是畏罪潛逃了,那隻有一種可能來解釋她為什麽突然之間就人間蒸發了。


    她死了,而且是被人害死了。


    蘇喬想起很多年前她在t大偶然遇見嶽綺霖的場景來,彼時她站在教研室門口,透過落地的窗子看進去,一個穿著白襯衫紅裙子的姑娘正站在教研室的中間拉小提琴,她閉著眼,一副如癡如醉的模樣感染了在場的所有人,她記得,那是外語係的元旦晚會,嶽綺霖作為晚會的表演者,以一曲小提琴,博得了全場的喝彩。而陸少君那如火般炙熱的眼神,也未曾從她身上離開片刻。


    那是一副令人豔羨而嫉妒的場景。蘇喬自始至終都站在走廊昏黃的燈光下,被那光彩奪目的一幕,深深地震撼了。她自認是不如嶽綺霖的,陸少君愛她,也是理所當然。所以她當即決絕地轉身離開,從那之後,陸少君這個人,也徹底地成了過去式。


    徐棟看著她眉頭緊鎖的樣子,知道這個時候她心情一定糟糕透了,本來是打算在晚飯的時候,把他被辭退的消息告訴蘇喬的,可是現在,並不是很好的時機。


    他暗暗歎氣,總覺得所有的事情都來得蹊蹺來得讓人措手不及。


    關於嶽綺霖的失蹤,關於他突然就被辭退。如果說這背後沒有什麽人插手,他真的沒法相信。


    到家之後,兩個人沉默著對坐。


    蘇喬渾身發冷,兀自抱了厚被子出來鋪到床上。


    徐棟忽然覺得心疼,一下把她摟到懷裏。


    “別怕,有我在。”


    隻是簡短的一句話,蘇喬便覺得熱淚盈眶。她的確是太怕了,更為自己覺得恐怖,曾經她投入了那樣深厚感情的戀人,如今竟是這樣喪心病狂的存在。她一麵要慶幸自己離開了陸少君,一麵又怕因為這件事,又牽連出來更可怕的事情。


    她忽然掉下眼淚來,伏在徐棟的肩膀上抽泣。“他瘋了,他真的瘋了。徐棟對不起,這一切都是我給你惹的禍,害得晚莊成了這樣。”


    “都不是你的錯。”徐棟越發摟緊她,拍著她的後背安慰她。忽然慶幸沒有提自己被辭退的事情,因為這件事情十之八/九也有陸少君的一份功勞,他能動手去打砸晚莊,那也就能動動關係把他的動作搞丟。


    不過他不會再得意很久了。徐棟又想起在警局時與警官聊得事情,其實他沒有完完全全把事情告訴蘇喬。一來是怕嚇著她,而來也是不想給她留下這些不好的陰影。


    通過那位警官調查到的一些資料顯示,嶽綺霖多半是已經遇害了。而各個線索都直指陸少君,警局已經開始著手調查陸少君,另一方麵,也已經派出警力搜尋嶽綺霖的屍體。


    一旦案情明了,陸少君即便是有再厲害的後台,那也不能把他從故意殺人的罪名裏開脫出來。隻是一想到此人如此陰險狡猾,徐棟不免也有些擔憂,陸少君的行事過於囂張放肆,倘若他怒極了對蘇喬下手,恐怕後患無窮。


    懷裏的人停止了抽泣,疲憊不堪地躺著,他抱起蘇喬放在床上,然後自己也躺進了被窩裏。蘇喬的身體意外地冷,徐棟緊貼著她的身子抱著她,在她的後背輕輕拍打,哄著她入睡。


    夜深了,蘇喬終於不敵困意,在恐懼中睡去。徐棟輕輕吻她的額頭,確認她已經睡熟了,才輕手輕腳地翻身下了床,來到書房,第一件事就是打開了電腦。找到當初記錄下來的陸少君的郵箱地址,他眼神暗了暗,下一秒,飛快地打開了命令行窗口,本來他是不屑於做一個黑客的,但是為了尋找證據,他不介意破一次例。


    命令行黑漆漆的窗口仿佛一個黑洞,黑暗中,敲擊鍵盤的聲音擴散開來,伴隨著這聲音,屏幕上顯示出了一行行的代碼。徐棟緊鎖著眉頭,一步步地嚐試深入。忽然界麵猛地一跳,他有些緊張地握住了拳頭,下一秒,命令行窗口忽然關閉,隨之一個陌生的電腦桌麵出現在眼前。徐棟眼前一亮,緊握的拳頭也慢慢地放開來。


    他成功了。


    接下來就是飛快地查找,從我的文檔,到我的電腦,他雖然不確定陸少君有沒有在這台電腦裏留存他作案的相關證據,但是一旦有什麽發現,那麽就可以讓警方立刻對陸少君實施逮捕。鼠標點開一個又一個文件夾,要麽都是商業文件,要麽就是一些無關緊要的資料。


    他忽然有些泄氣,覺得陸少君根本沒必要留存下自己作案的證據,他又不是傻子,難道殺了人,還會在電腦裏留證據?


    整個電腦被翻了個遍,都沒有找到一絲線索。但是徐棟不甘心,不可能被他做得天衣無縫。忽然,他的視線停留在ie瀏覽器上,大腦裏冒出一個大膽的念頭來,他不假思索地打開瀏覽器,調出了搜索曆史。


    一個月前的某一天,搜索曆史欄裏,一行行標題讓徐棟覺得冷意叢生。


    然而頭皮發麻的同時,他又仿佛看到了希望。


    一個百度地圖的搜索條目讓他忽然提高了警惕,點開了那條地址,一個檢索的頁麵就跳了出來,陸少君當初搜索的地方,是一家鋼材加工廠。


    他不會無緣無故地這個時候去搜索什麽鋼材加工廠,在一堆查找硫酸溶液濃度和髒器位置圖的欄目裏,這樣一個地址搜索曆史,更讓人覺得觸目驚心。這些曆史,仿佛就是當初陸少君作案路徑的還原。他從決定讓嶽綺霖消失那一刻起,就開始為除掉她做準備了。


    而動手的人,也隻能是他自己。除了擔心別人會節外生枝之外,還因為,陸少君對嶽綺霖積攢的那種不滿,他唯有親手動手,才能解恨。雖然這恨意來得莫名其妙,可是他已經入了魔,就無人再能阻攔他了。


    退出了遠程操控之後,徐棟麵對著電腦屏幕,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之中。


    原來他對麵的對手,已經不再是一個正常的人,而是一個惡魔。


    想了想,他慢慢打開了自己的郵箱,看到躺在郵箱收藏列表的那封郵件,他神色異常地平靜下來。是時候了,是時候開啟一個新的階段。如果說,當初他找不到毅然決然加入張名航團隊的勇氣,那麽現在,他是真的已經做好了準備。


    再不想得過且過,再不想做一個平凡無聲的人,因為不曉得哪一天,平凡的一生,就走到了盡頭。他從來沒問過自己究竟有什麽夢想,因為他覺得這樣的問題很幼稚很可笑。但是現在,他卻滿腦子的夢想二字。他果然是矯情了,矯情地想要說一說夢想這件事。


    如果說,以前他想得不過是靠著自己的技術掙些錢財,那麽現在,他想得,卻是如何,為蘇喬,為將來的家庭,而擔負起應有的責任。責任二字,不是說說而已,他拿什麽謀生?


    不知道為何,鼠標又點進了那個開發頁麵。他看著曆時一年才寫出來的遊戲,眼睛有些發熱,頭腦也有些發熱。是時候了,是時候讓它成形了。


    想到這,他點開了郵箱寫新郵件的界麵。


    “張老師,您好,我是徐棟,我想就幻夢空間遊戲的事情,給您聊一聊……”


    ……


    關掉電腦之後,徐棟覺得久違的輕鬆,情不自禁笑了笑。


    他起身回了臥室。黑暗中,床上的人打了一個滾,他笑了,覺得世界就在自己眼前。


    掀開了被子鑽進去,忽然一個柔軟的、熱乎乎的身體湊上來。蘇喬半夢半醒間抱住了徐棟,嘟囔著問他:“你去哪了?”


    徐棟莞爾笑了。在蘇喬額頭上落下一個吻,“去攢奶粉錢了。”


    蘇喬迷迷糊糊地沒聽明白,但還是傻傻地笑了,有了大總管,才是她最幸福的事情。


    她撒著嬌,像個樹袋熊一樣攀在徐棟身上,正困得不可開交時,忽然耳畔響起一聲低語:“蘇喬,我們結婚吧。”


    仿佛晴空裏響起一陣廖遠的呼哨,蘇喬的世界裏,也響起一陣嘹亮的晨鍾。


    忽而睡意全無,清亮亮的眸子裏,倒映出徐棟俊逸的五官來,她的愛人,如此誘人。


    笑容一點點地在嘴角綻放,一種名為幸福的情緒悄然叢生。她往他懷裏鑽了鑽,嬌羞著應了一句好。


    徐棟,我們結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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