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橙趕緊丟下筷子跑上去,她盡量說得懇切一些:“女俠你別生氣嘛,弄丟了你的師妹是我不對。我不是耍滑啦,其實我想讓你幫我對付人販子曹二狗,你的功夫這麽好,就當是救救弱女子們,好不好?”


    “你叫我幫你?”


    被她看不見的目光注視著,宋小橙隻覺得身上涼颼颼的,抱著胳膊點頭:“嗯,如果不除掉他,還會有更多的姑娘被拐走,萬一有慧玉……”


    “收聲,她不會有事。”袁青竹話音中透著些毅然,宋小橙心想:這師姐師妹之間搞不懂是怎麽了,直接問她,她肯定不會說,找機會套套話。


    “我也很想盡快跟你去找師妹,隻要你盡快幫我一起解決了人販子曹二狗,我立馬就幫你去找,把這世界翻個底朝天我都會找到她!”宋小橙又是詛咒又是發誓,袁青竹的臉色才緩和一點:“你若有虛言……”


    “不不不我不敢,女俠你手一揮地上就能炸開,要捏死我還不容易,我不敢騙你的,”宋小橙討好地說,“來來來,你光吃芝麻火燒怎麽夠,我給你涮肉吃。”


    說著她指引袁青竹來到火鍋旁,一看不得了。胖狗獾大口大口地往嘴裏塞肉,吃得滿嘴流油,涮肉涮菜帶醬料都被它掃蕩一空。宋小橙擠眉弄眼的,狗獾嘴裏塞得很滿:“吼吼,好吃。”


    眼看隻剩一點掛麵,宋小橙趕緊往火鍋裏加水燒開,急得一頭汗總算把麵煮好了,恭恭敬敬盛了一碗給袁青竹:“女俠,請吃麵吧。”袁青竹端著碗筷要坐到屋簷上,宋小橙想做手勢給她引一引,袁青竹說:“別把我當成瞎子。”宋小橙唔唔點頭,心說她哪裏是看不見,她是看得太清楚了。


    吃完宵夜後已是三更,宋小橙叫夥計再開兩間房,夥計揉揉惺忪睡眼:“啥,一條肥狗還要住一間房?不成不成。”狗獾氣得齜牙咧嘴,宋小橙還是老辦法丟出一顆金錠子。夥計立刻換了一副笑臉:“瞧瞧,有錢人的狗都比窮光蛋過得氣派。”


    宋小橙很大方地叫她們隨便叫吃喝,統統記在她的賬上。她上樓後去看了春霞、蓮兒,她們都敷了藥睡得很香。燕兒看到她來了趕緊匯報,儼然把她當做了大姐頭。


    宋小橙睡下時還覺得挺好笑,她在姑娘們麵前能充個大姐,在袁青竹麵前隻有討好的份,嗨誰讓人家本事大呢。她這麽想著睡了過去,一直睡到日上三竿。


    三十裏外青樓的消息傳來,說昨夜不知道中了什麽邪,在大庭廣眾之下,打手雞皮帶著一身的屎尿抱了裘媽媽兩個時辰,裘媽媽一輩子的老臉都給丟盡了;凱子光溜溜地被吊在後院小屋裏,身上全是鞭痕和指甲的抓痕;一個雜役在糞坑裏差點被淹死;最倒黴的就是管事施老貴,他看管的姑娘們全跑了不算,青樓的小金庫也全沒了,下半身被貓撓得快成了太監,估計他作為裘媽媽姘頭的位子再也保不住。


    施老貴一口咬定是宋小橙帶著姑娘們幹的,可他再也沒膽子來尋仇。謠言傳得太過,甚至說宋小橙邪門得慌,能讓野獸聽她的使喚,身邊還有一個瘦瘦的黑瞎子,一揚手就把地麵炸了一坑。宋小橙聽到“黑瞎子”這個外號憋不住笑,她想可千萬不能讓袁青竹知道別人這麽說她。


    接下來的目標是教訓人販子曹二狗,畢竟這個青樓倒了,他還能拐騙女子賣到其他地方。宋小橙花錢雇了車夫和馬車,讓幾個同路的姑娘結伴回家團圓,分了幾個金錠子給她們,路上千萬別再相信陌生人了。至於受重傷的蓮兒和春霞,阿秀和燕兒自告奮勇留下來照顧,阿秀膽子比較大,宋小橙很放心。


    宋小橙把姑娘們送出客棧,一抬頭看到袁青竹站在二樓的走廊上,她抱著胳膊不知在想什麽。宋小橙叫夥計打包一些幹糧,噔噔噔跑上樓去:“女俠,我都安排好了,咱們這就去寧羅村找人販子吧。”


    狗獾從另一間上房出來,舉起毛茸茸的胳膊伸了個大懶腰:“咕嚕,我也去。”袁青竹卻搖頭:“你留下等候,我去速戰速決。”狗獾起先還不樂意,宋小橙牽著它的爪子來到姑娘們的房間,她們看到這麽個胖嘟嘟的小東西都樂壞了,一口答應照顧它,燕兒抱著它不肯撒手,連聲說:“肉呼呼的太可愛啦。”狗獾吸吸鼻子任由她們抓抓撓撓,樂得享受。


    宋小橙拍拍手,帶上幹糧和袁青竹一起前往千裏之外的寧羅村。她們輕功俱佳,行了半天已有四五百裏,到傍晚氣象轉暗,烏雲湧動,猛然天降一場大雨,兩人到一家小驛站暫做歇息。


    前麵飯堂內有空位,但袁青竹不願坐,她拿了幾個冷饅頭就到後院小屋去了,宋小橙看著她離開,心想她眼睛是看不見,卻敏感異常,不願別人當她是瞎子。宋小橙盛了一碗南瓜湯,去跟她套套近乎。


    “女俠,你吃冷饅頭太幹了吧,我給你送湯來。”宋小橙推開門進屋,袁青竹坐在桌邊,她放下湯也順勢坐了下來。


    “此番是去做除惡的好事,女俠你好人有好報,一定會找到師妹的。”


    “……你有話直說。”


    宋小橙挺不好意思地笑笑:“那什麽,我很好奇,你的本事這麽大,你的師妹慧玉肯定也不差,怎麽會讓人販子拐走了?”


    袁青竹聽到慧玉二字,臉上微微有所動,她拿起碗慢慢喝湯,好一會兒才說:“她不會功夫。”宋小橙點點頭,又繼續套話:“聽她們說,慧玉是一位千嬌百媚的美人兒?”


    袁青竹不置可否:“從小她就長得漂亮,十六歲以後的模樣,我再沒有見過。”宋小橙心裏哎喲一聲,這麽算來袁青竹不是先天看不見,是後天遇到什麽變故,“那你們的關係一定很好吧,早知道有這一出,我就掉包到燕兒或者阿秀身上了。”


    袁青竹卻輕輕搖頭,歎口氣反問:“你救人,為了什麽?”


    宋小橙支支吾吾地說:“當然是替天行道啦……”


    袁青竹嘴角輕輕一揚:“僅僅隻是這樣?”


    宋小橙想怎麽就被她看穿了呢,堅持原來的回答。袁青竹搖搖頭:“你會做沒好處的事?”


    話都至此,她也隻好承認說:“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嘛,做好事也是有點好處的,在做任務前,我已經許下願望了,如果能夠救滿一百個弱女子出火坑,我就能實現一個願望。”


    “所以你的願望是?”


    宋小橙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想得到真心真意的愛情。”


    窗外雨聲淅淅瀝瀝,屋內紅燭輕晃,袁青竹蒙著眼,宋小橙卻覺得她能看到自己的羞怯,莫名覺得心亂跳:“哎喲女俠你別嘲笑我,我就這點出息……”她剛說完忽然覺得自己好傻,明明是想去套她的話,怎麽反而把自己的心願給暴露了,趕緊圓回來:“嗯那個女俠,趕了一天路都風塵仆仆了,我去給你打水洗臉吧。”


    不一會兒她端著水盆回來了,放下盆和胰子,站在一邊沒有動。袁青竹道:“你還有事?”宋小橙直看她蒙眼的黑布,不知道她除下黑布來,是什麽模樣,借口說:“是我求你去懲罰人販子,理應服侍你啦,我幫你擰手巾吧。”


    袁青竹冷冷地一抬下巴:“你想看我的眼睛?”宋小橙一下子又卡了殼,嗯嗯啊啊。“奉勸你,不該看的,別看。”袁青竹拋下這句話,走到門口打開屋門,送客的樣子,宋小橙無奈隻好離開。


    睡覺時她心裏還有點不爽:那個慧玉也真夠可憐的,有這麽一個奇奇怪怪的師姐,鐵板一塊,什麽都不肯透露。次日宋小橙被窗外劈裏啪啦的聲音給吵醒,她開窗一看,天剛蒙蒙亮,外麵雨勢漸小,驛站後麵的小河水位上漲,兩個小夥計挽起袖子褲腿在水裏撈著什麽,一邊抓一邊嘻嘻哈哈。


    她忍不住衝著他們喊:“好吵啊,我還要睡覺。”小夥計趕緊跟她賠不是,原來他們在撈河蝦和鱔魚,平時這種東西都要上集市買,現在漲水了立刻就能捉到,他們玩得不亦樂乎。這天早上會有新鮮的蝦仁鱔絲麵,限量供應,宋小橙想到那鮮味的滋味就咽口水,趕緊預定一碗。


    她在大堂等麵的時候,袁青竹也過來,堂內地方不大桌椅擁擠,宋小橙下意識想去扶她過來,又怕被她一句:別把我當瞎子,給頂回來,就不起身了。袁青竹卻也不坐到宋小橙這桌,她隨意找了空位坐下,招呼夥計要兩個饅頭一塊醬豆腐。宋小橙也不坐過去,分開吃就分開吃吧。


    此時在後麵抓魚蝦的小夥計,帶著一身*的喜氣洋洋跑了進來,炫耀著喊:“快來看呀,我抓到這麽大一條黃鱔!”夥計客人紛紛擁上去看,讚歎這黃鱔吃什麽長的,像一條大蛇,這麽粗都快成精啦。濕漉漉的黃鱔死命扭動,小夥計手滑沒抓穩,啪啦一聲摔落在地麵上,啪啪拍地不休,濺起絲絲水漬。


    “快抓住它!”小夥計喊著撲過來,幾下撲打,黃鱔撞到了袁青竹的桌子底下,尾巴掃到她的鞋麵。宋小橙剛想說我也來幫忙,一抬眼卻看到袁青竹的臉色煞白,嘴唇緊緊抿著,身體微微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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