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獾的算命術也恢複了,它算出慧玉已經到了後宮,大概是皇後選擇的美人,用不著經過層層選拔,她暫時還沒有名位也還沒有侍寢,幾個侍女伺候著,有個師傅在教她演習歌舞。


    宋小橙問她有沒有提到師姐,畢竟兩人在太監府門口擦肩而過。狗獾一攤手:“我隻能算到她在哪裏,又不能和她通話,誰知道喲。”反倒是袁青竹安慰宋小橙別著急。總之神醫和慧玉都在皇宮裏,是非去不可。


    狗獾還算到一件奇怪的事,它說在夢境裏出現了三個名詞,分別是武士、藝伎和忍者。宋小橙頗覺奇怪,搞不懂這些帶有東洋味道的字眼能和皇宮扯上什麽關係。


    與此同時她的*藥粉也滿瓶,她們動身前往京城,這回不用翻山坐船,雇一輛馬車朝東走大道,一兩天就能到。動身之前必須安置好玲瓏,怎麽能再讓一個十五歲的小姑娘在外漂泊。


    跟她商量的時候卻碰到難題。玲瓏看似柔弱,實則很倔強,她說爹娘過世,很小就被送到貪財的舅舅家,舅舅把她賣給劉太監做第十房姨太太。如果要她回家見到那幫親戚,她還不如直接跳到江河裏完蛋。


    這麽一來實在沒法送她走,宋小橙也頗為難,馬車都已經訂好,難道帶她一起上路嗎?問袁青竹,她隻說這是玲瓏的自由,自己無權幹涉。狗獾也很聰明不發表意見,到最後難題還是丟到宋小橙頭上,眼看著馬車啟程時間要到了。


    “你就帶上我一起吧,”玲瓏跟在宋小橙身後懇求,“如果我帶著這些金銀珠寶回去,肯定會被狠心的舅媽沒收,到時候又想法把我嫁給哪個有錢老頭,你也不想我出了虎口再進狼窩,對不對?而且我的視力很好,也不是路盲,我很久以前就想去京城啦……”


    她說個不停,宋小橙被她纏住了,真是為難。狗獾跳上袁青竹的肩頭,悄悄耳語:“袁姑娘,來了個情敵哦。”袁青竹看著她們倆一個推一個讓,隔了一會兒突然開口:“帶上她吧。”


    宋小橙有點訝異,玲瓏也有點不敢相信,她趕緊感謝袁青竹,說她真是好人,自己分到的錢可以供大家一起使用等等。袁青竹嘴角一揚,好像有什麽話沒說,她一抬下巴:“快走吧,去京城了。”


    宋小橙就這麽有點狐疑地上了馬車。一路上她們三人一獾坐在車內,玲瓏笑嘻嘻地唱歌打趣,她在太監府待著都嚇怕了不敢說話,出來看到路邊風景,小兒女情態顯露無疑。


    宋小橙自然也喜歡聊天,不過她還是不明白,袁青竹為什麽答應了玲瓏的要求,畢竟玲瓏跟她並不是很投緣。路上吃飯,宋小橙自然負責點菜和會鈔,玲瓏很殷勤地服侍她,袁青竹看不見這一切,那些調笑話語飄入耳中,不知她心裏是何種滋味。宋小橙也明白不能冷落了她,遇到事也幾次詢問她的主意,可她卻很少搭話,每次都被玲瓏搶了先。


    狗獾在一邊幹著急,鼓動袁青竹也主動和她聊天啊,可也得不到回應。


    走大路通達,夜裏已經走完一半路程,找一家高檔客棧休息,玲瓏笑容滿麵好像金主一樣,反正她有補償的錢物,很大方地要了四間上房。由於是她出錢,自然有權安排房間的位置。她笑得極開心:“最裏麵那間最好的,給小橙橙;我住旁邊那間;狗獾和女俠就住外麵兩間好啦,功夫厲害也能保護我們啊。”


    夥計收了小費連連道謝,趕緊給她們安排。其他人幫她把箱子抬上去,玲瓏轉身笑眯眯地對宋小橙說:“上樓吧,隨便叫洗澡水和宵夜,隨便你們怎麽享受,反正我有的是錢。”


    宋小橙謝過她的好意,還是有點尷尬:“這樣不太好吧,住這麽高檔的客棧,還一下子要四間上房,你是不是應該省著用,不用這麽大張旗鼓地請客我們。”


    玲瓏有了錢,腰杆子也硬了,拉起宋小橙的手:“你們是我的救命恩人,再說當時逃出太監府,你也花光了金錠子,現在由我來負責也是應該的,小橙橙你就放心住吧。”她說這話的時候很神氣,眼睛透著熱情,袁青竹在旁邊一言不發。


    吃人嘴短拿人手軟,宋小橙身上也沒有金錠子了,隻能謝過她。臨上樓的時候拉了袁青竹一下:“青竹你也上樓休息。”她點點頭,玲瓏拉過宋小橙:“走,小橙橙你去看看那間上房還合不合意,不喜歡的話我叫他們再換。”噔噔噔地跑上樓去。


    袁青竹並沒有跟隨,她和狗獾殿後。狗獾好奇怪,也顧不上住高檔單間,跟著她進屋。“她的動作真快,都給宋姑娘起好了愛稱,什麽小橙橙真是肉麻,袁姑娘你怎麽啦,前幾天不是還和宋姑娘一起看海,好像很甜蜜的樣子,現在出現一個玲瓏,你別是認慫了哦?”


    袁青竹低語:“人最終是要認清現實。”狗獾撓著頭皮:“聽不懂啊,可能我不是人吧,在路上宋姑娘也對你很好,為什麽你不怎麽搭理她啊,你不會是那種穿上裙子就忘了的人吧?”


    “小東西別胡說八道,我和她什麽都還沒有,”袁青竹關上門,坐到桌邊倒水喝,“當時高興也是因為解決了劉太監,我心裏一時暢快,聽到她說宮裏有人醫術高明能治我的眼睛,頭腦一熱對她表明了心跡……實際上等我冷靜下來想想,這世上要找到複明藥太難,我也不舍得她萬般冒險之後換來失望。”


    狗獾噌一下跳上桌子:“袁姑娘你要有信心啊,但凡有一線希望我們就要去做。再說這些和玲瓏有什麽關係啊,她當時被太監強迫做姨太太的時候,我們都是很同情的,可是現在她翅膀硬了,反而來和你搶宋姑娘,這算什麽,這件事她做得很差勁!”


    “唉,自由追求喜愛的人,談不上什麽差勁,”袁青竹摸摸它的後脖子,“其實這兩天聽玲瓏對著宋小橙說笑,我心裏有了另一番想法。如果我的眼睛治不好,要是玲瓏可以成為她的備胎選擇,對她來說是沒有損失的。”


    狗獾五官皺成一團毛茸茸,它聽不懂什麽是備胎。袁青竹說了宋小橙從另一個世界來,那裏有比馬車跑得快得多的汽車,用的不是木輪子而是一種工業橡膠做成的輪胎,備用的就是備胎。那裏的人把除了戀愛對象以外的其他對象,也稱為備胎。


    解釋了半天狗獾似懂非懂地明白了:“這不還是姨太太的意思嗎,袁姑娘你的心也太大啦,別人做正室都千方百計防小妾,你倒好主動讓玲瓏一起跟著來,真是有大房的風範啊。”


    “你也別諷刺了,我很愛宋小橙,隻希望她能幸福。我的心思你千萬別和她說。”


    很快宋小橙擺脫了玲瓏的糾纏,她本來是不想讓她跟來的,可那是袁青竹答應了的,又能怎麽辦呢?吃宵夜時她避開了玲瓏,端著點心來找袁青竹。


    狗獾還窩在臥榻上生悶氣,它成天吵吵嚷嚷要單間,這回白送的高檔單間真來了,它卻不肯過去。看到宋小橙進屋,不滿地拖長音:“小橙橙~~美人在懷很舒服吧,現在想到我們袁姑娘啦。”


    宋小橙還覺得奇怪呢,坐到床沿上拉起袁青竹的手:“我很不明白啊,當時是你讓玲瓏跟來,一路上卻又恢複原來那樣冷漠的臉,我帶了宵夜給你,一起吃吧。”


    袁青竹靠在床板上,和她手指相觸碰,指尖交纏流淌絲絲情意,幽幽地說:“你還不懂,這世界豈是想找什麽就能找到的,當時我也是情難自已,激動過後一想……唉,要找複明藥真的有難度。”宋小橙安慰她,一定會有辦法的。


    此時狗獾跳上宋小橙的膝頭,很是不滿:“宋姑娘,難道你也想像劉太監一樣,納幾房姨太太來逍遙快活嗎?”


    “怎麽可能啦,我又不是那種老色鬼,再說我……我隻對青竹有感覺。”宋小橙紅了臉低下頭,手指和她交纏,不想鬆開。


    “哼,我看玲瓏對你很殷勤,你也一副享受的樣子嘛,我要為我們家的袁姑娘抱不平!”狗獾舉起雙爪表示抗議,袁青竹叫它別說了,狗獾卻不依不饒:“她請我吃飯住單間也沒用,我不住,宋姑娘你是和袁姑娘在一起的哦,別出軌!”


    宋小橙勸了狗獾一陣,袁青竹並沒有把備胎一說告訴她,隻是一切順其自然。真是說什麽就來什麽,很快傳來敲門聲:“小橙橙在嗎?”畢竟是她付錢要的上房,自然不好拒之門外,袁青竹鬆開和宋小橙交纏著的細長手指:“我累了想休息,你也回房吧。”


    “青竹你怎麽了嘛?”宋小橙真是搞不懂了,可她翻身躺下,拉上薄被蓋住了頭,明擺著送客的意思。宋小橙好無奈,狗獾撅起嘴瞪著她,玲瓏還在敲門。


    “前兩天還看海,還表明心跡,怎麽這臉說變就變啊。”宋小橙問她也不說,又恢複到冷冰冰的態度,不是說想辦法到皇宮裏去,一方麵找到慧玉,一方麵希望她讓太醫幫個忙,這都是想好的事情,她到底在糾結什麽呢?


    正因此心裏不舒服,宋小橙看到玲瓏,也沒有什麽太好的臉色,作別回屋休息,把她晾在了袁青竹的房間門口。


    玲瓏雖然柔弱,但心思也不淺薄,她看到袁青竹悶在被子裏休息,想必是她們之間有所不愉快了,心頭一喜,要追上宋小橙。


    “等一下,”突然狗獾躥了出來,小胖胳膊一伸,攔在了她麵前,笑眯眯地說,“你要找小橙橙,不如我們先來談談吧。”


    玲瓏看出它的不滿,笑眯眯地蹲下來:“狗獾小朋友,姐姐帶你去吃宵夜好不好,你想吃什麽盡管說。”狗獾咧嘴一笑:“我狗獾是不吃糖衣炮彈這一套的,玲瓏姑娘你要想跟我們一起走也行,我們袁姑娘和小橙橙可是一起經曆過為難的,誰要是想挖牆腳,那是很不道德的哦。”


    玲瓏的臉色紅一陣白一陣,她看看屋裏無聲的袁青竹,沒說話就離開。狗獾以為自己獲勝,快活地關門跳到袁青竹床上:“袁姑娘我很厲害吧,把話跟她挑明了,她以後肯定不好意思纏著宋姑娘了,上天都訂好了你們是一對,別人都不能節外生枝。”


    袁青竹坐起身來,摸摸它的絨毛腦袋,歎口氣:“有時候想是一回事,現實又是另一回事,你可記得一路上玲瓏拉著宋小橙看風景,一直在說天什麽顏色水什麽顏色,這我很難陪她一起看……我越想越覺得複明的希望渺茫,我很愛她是沒錯,可是我的眼睛連師父都沒辦法,如果現在和她太要好,以後失望的話她豈不是更傷心……先給她留一個備胎也好。”


    見她一腔深情為了宋小橙著想,狗獾很有點感動,拉著她的手說一定能複明的,一定能。


    次日上路繼續往京城前行,玲瓏見到她們,自然有了些尷尬氣氛,宋小橙看出不對,還有點鬱悶袁青竹為什麽有話藏著不說,臉色變得那麽快。袁青竹自然是不會說軟話的,她鬱鬱坐在馬車裏的角落,靠著小窗“看”外麵風景。


    玲瓏看了狗獾一眼,好像是說:你看,不是我要挖牆腳,是你們女俠自己讓出了機會。她又漸漸拉宋小橙說這說那,車內彌漫著令人尷尬的歡聲笑語。


    很快來到京城,熙熙攘攘熱鬧非凡,樓宇華麗。進城後宋小橙抬頭一望,藍天白雲下遠遠的皇宮像籠罩著一層金碧輝煌的陽光,有一種令人仰望又無法呼吸的神聖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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