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振華的猜測完全錯了,沈佳樂並不是什麽[***],她的父母都是石化機的工人,是那種一點權勢都沒有的工人。


    沈佳樂的電焊技術是跟著她的父親學來的,早在她還隻有五六歲的時候,她父親找不到什麽玩具來對付她,便把她帶到了車間,讓她拿著一個電焊麵罩,看自己燒電焊。


    絢麗的電焊火花成了小姑娘的至愛,她磨著父親,非要自己親手試一試電焊不可。於是,父親便握著她的小手,教她焊出了一條焊縫。


    這一試可就不可收拾了,沈家丫頭從此迷上了電焊,她覺得再也沒有比把兩塊鋼鐵粘在一起更有趣的遊戲了。在別的孩子都在玩積木的時候,她卻在拚搭著那些鋼板、鋼筋、角鐵,這些冷涼、沉重的大家夥就是她的積木。


    沈佳樂從小就沒有穿過什麽花衣服、裙子之類小姑娘喜歡的服裝,她一年四季的服裝都是用父母的工作服改的,是那種袖子上有收口,胸前有兩個兜的工裝服。這倒並不完全是因為家裏沒錢,而是因為她隻喜歡這樣的衣服。她也從來沒有像其他女孩子那樣留過長辮子,而是常年一頭短發。因為在車間裏留長辮是很忌諱的,萬一長辮被機器卷中,會有生命危險。


    在十幾年的時間裏,沈佳樂沒事就跟著父親燒電焊,一開始是幫著焊一些無關緊要的工件,慢慢就開始上手燒一些質量要求更高的焊件了。父親驚異地發現,自己這個女兒似乎天生就是一個電焊工,還在十四五歲的時候,她燒出來的電焊就已經能夠與車間裏一把年紀的老工人相媲美了。


    18歲那年,沈佳樂進廠當了電焊工,從廠領導到普通工人,無人不知她是一個電焊天才,剛進廠就被破格定了三級工,其實,以她的能力來說,定一個五級也是完全可以的。


    第二年,輕化工業係統組織一批工人赴曰本學習,省輕化廳給了石化機一個電焊工的名額,這個名額毫無懸念地落到了沈佳樂的頭上,因為派老工人去有些浪費,而年輕工人裏,技術能夠達到沈佳樂這個水平的根本就找不出來。


    沈佳樂去了曰本,到了曰本的一家化工設備製造企業實地學習。她驟然發現,自己曾經引以為豪的電焊技術在人家這裏早已是落伍的東西了,曰本的電焊技術已經發展到了如此高超的水平,許多焊接方法她別說見,就連聽都沒有聽說過。


    沈佳樂在曰本呆了半年,連一次街都沒有逛過。她每天隻睡四個小時,白天跟著曰本的師傅學技術,晚上就抱著一堆資料,翻著曰文辭典苦讀。她的刻苦精神讓以發明“過勞死”一詞而著稱的曰本人都自愧不如,而她對於電焊技術的悟姓,更是折服了對方工廠裏所有的電焊技師。


    沈佳樂再回到石化機時,已經是當之無愧的電焊技師了,許多新式的電焊技術,在整個江南省隻有她一個人掌握,這使得她在廠子裏具備了可以不看領導臉色的資本,這一年,她年方19歲。


    這一回漢華機械廠來測試埋弧焊機,廠領導事先就通知了沈佳樂。沈佳樂到車間看了一眼漢華廠搬來的焊機,不由得便有了幾分反感。在林振華看來,這台埋弧焊機做得也算是很漂亮了,各個部件都經過了拋光,零件表麵上泛著淡淡的藍光,看起來很有些工業革命時代的粗獷感覺。這樣的設備,如果放到後世京城的後海酒吧裏去,絕對可以掛上一個“重金屬時代”的標簽,很是賣座的。但在沈佳樂的眼裏,這台機器簡直就是一個廢鐵疙瘩,她甚至懷疑漢華機械廠的這幫人是不是走錯了地方,本來要去廢品收購站的,結果誤走到石化機來了。


    石化機也有幾台埋弧焊機,那都是從曰本進口而來的,整個機器的外殼都噴著漂亮的烤漆,每一個部件看起來都那小巧精致。沈佳樂認為,隻有這樣的設備才能稱得上是高技術設備,漢華機械廠拿過來的,隻能用四個字來形容,那就是傻大黑粗。


    沈佳樂生在工廠,長在工廠,對於工業技術有著一種神聖的感情。她父親在她小的時候就不斷地給她灌輸一種質量至上的觀念,告訴她如果產品的質量不好,那是會出人命的。沈佳樂接受了這樣的觀念,並讓它融在了自己的骨子裏。


    “沈師傅,我們是不是可以開始了。”範世斌走上前去,向沈佳樂請示道。雖然眼前這個小姑娘的年齡比範世斌的女兒還要小一點,但範世斌也是聽說過她的大名的,再加上自己的合格證還在人家手上捏著,這就由不得他不畢恭畢敬了。


    沈佳樂問道:“你們這台機器,就是埋弧焊機?”


    “是的,這是我們廠自己研製的埋弧焊機。”範世斌說道,也許是自覺慚愧吧,他又補充道:“這台焊機做工上的確是粗糙了一點,不過焊接的質量還是不錯的。”


    “範科長,我剛才跟我們牛廠長已經說過了,二類壓力容器的製造,是來不得半點差錯的,如果焊接質量不好,容器發生爆炸或者泄露,後果是非常嚴重的,這一點,你也清楚吧。”沈佳樂繃著臉說道,剛才眾人已經做過了介紹,她知道眼前這位中年人是漢華廠的技術科長。


    範世斌被她這樣嗆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他是一個搞技術的人,本來就不擅長鬥嘴,加上自己處於弱勢,也不知道是否應當回擊。


    林振華站在一旁,聽到沈佳樂的話,不由得有些惱了。在所有的人中,他其實是心理負擔最輕的一個,加上年輕氣盛,忍不住就上前一步,對沈佳樂說道:“丫頭,你說話客氣點。我們範科長好歹也是搞了二十多年壓力容器了,這點道理不需要你來教訓他。”


    “你叫我什麽?”沈佳樂俏臉生慍。一個陌生人管她叫丫頭,已經足夠讓她不悅了,更何況眼前這個陌生人看起來一臉稚氣,沒準年齡比自己還小呢。


    “叫你丫頭,有什麽不對嗎?”林振華道,和小女孩子耍貧嘴,可是他最喜歡的娛樂的方式了,“中國人都是這樣叫的,別覺得你在曰本呆過幾天,就不接受中國人的語言習慣了。對了,曰本鬼子管女孩子叫花姑娘,莫非你喜歡這樣的稱呼?”


    林振華一邊說著便宜話,一邊上下打亮著沈佳樂。他發現,這姑娘其實長得還真是挺不錯的,細眉大眼,鼻梁挺拔,下巴頦略帶了一點瓜子型,如果略施一些薄妝,混個港姐第三也沒什麽問題了。他邪惡地想到,在曰本眼裏,你可不是什麽花姑娘,而是小蘿莉。不對,歲數稍大了一點,離禦姐啥的,好像又還有點距離……


    “你胡說什麽呢?你們不想通過檢測了是不是?”沈佳樂威脅道,也難怪她要發飆,在她從曰本回來以後,這一年來,經手的各種檢測也有十幾次了,哪個單位敢這樣對她不敬的。還有,眼前這個小夥子,眼睛始終在自己的臉上打轉,怎麽看怎麽透著一股色迷迷的味道,實在是可惡之極。


    林振華嗬嗬一樂:“丫頭,你是不是想告訴我,說如果姑奶奶你不高興,我們就檢測不過?試問,你剛才口口聲聲說什麽壓力容器的重要姓,擺出一副為國家和人民生命財產負擔的樣子,現在露出原形了吧?說到底,我們能不能通過,不是看我們的技術是否過關,而是看我們對你是否恭敬,是這樣嗎?”


    “你……”沈佳樂無意之中讓林振華抓住了把柄,一時也語塞了,她辯解道:“誰說要你們恭敬了,我是對事不對人的,我隻看你們的技術是不是過硬,其他的根本就不管,也不想管。”


    “那不就結了,我們可以開始了嗎?”林振華問道。


    “開始吧。”沈佳樂敗下陣來。


    聽到沈佳樂說可以開始,楊春山和另外幾名同來的電焊工連忙動手,把各種測試材料安放到位。這種測試,其實就是指定幾種不同材質和厚度的鋼材,用埋弧焊機進行焊接,然後再經目測、超聲波探傷、x光探傷等方式進行檢驗,如果檢驗合格,就說明漢華廠掌握了埋弧焊技術,這一項就算過關了。


    馮旭一直站在旁邊聽著林振華與沈佳樂鬥嘴,趁沈佳樂不注意的時候,他悄悄拉了林振華一把:“小林,這個丫頭可是管著蓋章的,你剛才是不是太得罪她了?”


    林振華道:“馮主任,我這是行一個激將法。你不是說這丫頭很清廉嗎,我就利用她這一點,故意把她得罪狠了,再用話將住她。這樣,即使測試裏麵有點什麽小問題,她也不好太過於大做文章,否則就會落下挾私報複的嫌疑。我相信,她是寧死也不願意擔這樣一個嫌疑的。”


    馮旭看看林振華:“小林,我發現你這個人不但技術上有兩下子,搞陰謀也有兩下子,在哪學的?”


    林振華道:“馮主任,別忘了,我可是偵察兵出身。如果傻不拉嘰的,還不讓敵人給發現了?”


    “也是。”馮旭點點頭,“原來偵察兵還要學這個呢?”


    林振華覺得好生羞愧,狼牙、龍組、總參三部的英雄們,我對不起你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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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第二更,晚上21點以後還有5000字,總會完成任務就是了。


    順便說一句:我不缺催更票,我缺推薦票……很缺,很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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