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副廠長和一個八級鉗工,就這樣坐在正在試車的冰機旁邊,旁若無人地對殺起來了。他們臉上的表情,似乎並不是坐在一個隨時有可能發生危險的設備調試現場,而是流連於鳥語花香的公園。


    “老朱這個人……唉。”謝春豔看著一切,不知如何說才好。


    林振華卻有些緊張,他拉著範世斌,走到冰機的艸作台前,對他說道:“範科長,我對冰機不熟悉,你千萬要盯著點,萬一有什麽不妙,趕緊關機。”


    範世斌滿頭都是汗,他拚命地點著頭:“小林,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我一直在聽著聲音呢。”


    站在那裏艸作機器的孫曉東更是緊張,他的手看起來都似乎是在發抖了。他戰戰兢兢地問道:“林經理,範科長,等會我爸還讓我加速怎麽辦?”


    “看看情況再說。”範世斌說道,“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加到2500轉,應該也沒什麽問題。”


    話音剛落,那頭孫長遠的聲音響了起來:“曉東,繼續加速,直接加到2500轉。”


    孫曉東抬眼看看範世斌,範世斌牙一咬,點了點頭。孫曉東用顫抖的手,把手柄推到2500的位置上。


    機器的聲音更大了,範世斌緊張地看著設備儀表上的各個讀數,同時傾聽著設備中發出的聲音。他能夠判斷出來,設備運轉一切正常,應該是不會發生事故的。


    “那個叫鈴木的,你愣著幹什麽呢,加速,2500轉!”林振華扭過頭,對著鈴木信夫怒吼起來。


    鈴木信夫看著這場驚心動魄的賭賽,腦子裏早已成了一片空白。聽到林振華的吼聲,他還不等翻譯把話完全譯過來,手就下意識地伸向了手柄,一把把轉速調到了2500轉。調完之後,他才想起這並不是一次普通的試機,他的上司還站在冰機邊上呢。


    在設備區裏,孫長遠和朱鐵軍的棋已下到了中盤,朱鐵軍扭頭看看對麵,隻見小泉次郎孤零零地站在自己那邊冰機邊上,身體似乎在微微地抖動,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冰機,似乎是打算隻要聽到一點不妙的聲音就要拔腳逃跑。


    朱鐵軍嗬嗬一笑,對孫長遠問道:“老孫,你聽咱們這台冰機情況怎麽樣?”


    孫長遠道:“絕對沒問題,出不了事。”


    “現在速度是多少?”


    “2500吧。”


    “最高能到多少?”


    “最高應該能到5000,不過那就是設計的極限了。正常情況下,高速開到3000就到頂了。”


    “既然是這樣,咱們還等什麽,直接開到3000就行了。”朱鐵軍說道。


    孫長遠猶豫了一下,小聲提醒道:“朱廠長,速度越快就越危險。雖然我覺得我們做的軸沒什麽問題,可是,我不能讓你擔這個危險。”


    朱鐵軍道:“怕什麽?要死卵朝天,不死萬萬年,我當年打仗都沒死掉,還能死在這車間裏?你不是說軸沒問題嗎,那就幹脆一次姓試完好了。”


    “朱廠長,你真的相信我?”


    朱鐵軍道:“老孫,要論下棋,你不如我。說起搞冰機,我還能不相信你?”


    “好!”孫長遠叫了一聲好,轉回頭對孫曉東喊道:“曉東,再加速,3000轉!”


    “爸!”孫曉東失聲地喊了出來,“範科長說,不能再加了!”


    範世斌也喊了起來:“孫師傅,不能再加了!你不替自己著想,也要替朱廠長著想吧?”


    朱鐵軍怒道:“老範,怕什麽,你還不相信咱們工人的技術嗎?聽我的,加速!”


    孫長遠也喊道:“曉東,還等什麽,加速!”


    “爸,我不敢……”孫曉東帶著哭腔喊道。


    孫長遠大罵道:“投世貨!你爸的技術,你還不相信嗎!加速!”


    孫曉東聽到父親的罵聲,知道父親心意已決,這不是他能夠改變的事情了。他一跺腳,伸出手去,把手柄推到了3000轉的位置。


    3000轉已經是冰機正常條件下轉速的上限,機器的噪音變得刺耳起來,沉重的機身也在微微抖動,震得灰塵四起。


    孫長遠抬眼看看朱鐵軍,朱鐵軍的臉上風清雲淡,好像根本就沒有聽到身邊那如狂風掠地一般的轟鳴聲。他用手一指棋盤,說道:“該你了。”


    孫長遠拿起那枚螺母做成的卒子,向前推了一步,說道:“拱卒!”


    安全線以外的人們都沉默了,隆隆的機器聲似乎已經隱去,大家的眼睛裏,隻剩下朱鐵軍和孫長遠麵前那張沾滿油漬的棋盤。在棋盤上,那些威風八麵的車馬炮,那些王侯將相們,都呆若木雞,消失了任何的光彩,隻有那一枚鋼澆鐵鑄的小卒子,在執著地、不屈不撓地向前拱著,一步又一步,一往無前……


    “小曰本,你們還在等什麽!”林振華再次地向鈴木信夫發出了提醒。鈴木信夫抬眼看看小泉次郎,隻見小泉次郎的臉變得像紙一樣白,他抬起手,嘴唇哆嗦著,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話:“停車!快停車!”


    鈴木信夫按下了停止按鈕,冰機的聲音驟然降低。見此情景,林振華心花怒放,他回頭對孫曉東喊道:“曉東,停車!”


    “嗷!”安全區外的人們歡呼著衝向朱鐵軍和孫長遠,把他們團團圍定。孫長遠抬頭看看眾人,臉上有了一些羞澀,他指了指棋盤,對朱鐵軍說道:“朱廠長,咱們就下到這吧?”


    朱鐵軍哈哈大笑起來:“好吧,就下到這,這一盤你贏了!好個老孫,一個小卒子把我的老帥給逼死了。”


    小泉次郎訥訥地走了過來,他的臉色還沒有恢複正常,青一塊白一塊的,像是演戲的小醜一般。大家讓開一個缺口,讓他走到孫長遠的麵前。他整了整工作服,向孫長遠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說道:“孫先生,請你原諒我此前的冒犯,對於你們的技術,我深表佩服。”


    翻譯把他的話譯給了孫長遠聽,孫長遠臉上露出了得意之色。他指著自己身後的冰機說道:“小鬼子,你給我記住了,中國人做的東西,質量大大的好。”


    “是的,是的,我非常佩服你們的製造能力。”小泉乖乖地說道。


    孫長遠占了上風,愉快地說道:“小鬼子,以後長點記姓,別惹我們中國人。要不然,不管是打仗還是比技術,我們都能把你們打得滿地找牙。”


    翻譯為難地看著謝春豔,不知道是否應當把這句話譯過去。


    謝春豔笑笑,對翻譯說道:“你就這樣譯吧,說我們這位老師傅,希望他記住,要和中國人民世世代代地友好下去。”


    小泉次郎的銳氣被徹底地挫掉了,他老老實實地在設備安裝文件上簽了字,說明使用的中國產主軸質量與曰本原廠一致,未來如果設備出現問題,責任由尼宏重工承擔。完全這一切之後,他幾乎是被鈴木信夫和其他幾位曰本工人架著離開了車間,剛才那一會站在設備旁的煎熬,已經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


    “爸,你嚇死我了。”孫曉東走到父親麵前,心有餘悸地說道。


    孫長遠破例沒有大罵兒子,也許是剛才以命相搏的危險讓他感覺到了親情的可貴,他伸出手幫兒子拍了一下身上的灰塵,輕聲說道:“投世貨,我如果死了,你得好好孝敬你媽,知道嗎?”


    “老朱,你剛才可是太魯莽了。”謝春豔也這樣對朱鐵軍說道。作為生產處的處長,她與朱鐵軍打交道不少,但這樣的經曆卻是第一次。經曆過一場風雨之後,大家的感情悄然地發生了質變,已經由單純的上下級工作關係,變成了一種情投意合的朋友之交。


    朱鐵軍笑道:“老謝,我們幫你出了一口氣,你怎麽感謝我們啊?”


    “喝酒!”謝春豔不容置疑地說道,“今天晚上,我請客,八盤八碗,四特酒,管夠。”


    “謝處長,超標了吧?現在中央提倡四菜一湯的。”朱鐵軍調侃地提醒道。


    謝春豔道:“超什麽標,我自己掏錢請客,想吃多少都可以。”


    朱鐵軍爽朗地對眾人說道:“那好,大家走吧,今天不把謝處長吃窮,咱們就不是漢華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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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據說明天就上架了,是早上還是晚上……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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