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出訪泰國一直到建成化工設備生產基地,將近半年的時間,林振華幾乎沒有一刻休息。也就是仗著他所繼承的這個偵察兵的身體,他才沒有累倒。


    不過,不是所有的人都累不倒的,在他的身邊,已經有了一個前車之鑒。郎冬因為積勞成疾,加上做實驗的時候長期接觸有毒試劑,終於支撐不住,躺進了醫院。林振華聞訊趕到潯陽市第一人民醫院時,見到郎冬的夫人鮑憶琴正站在郎冬的病房外眼淚一把、鼻涕一把地哭著,趙勇群、羅詠梅等幾個人在一旁勸著她。


    “郎師母,怎麽回事?”林振華走上前去問道。


    鮑憶琴看到林振華來了,像見著救星一樣:“林經理,你來了就好。醫生說,我們老郎沒多少曰子了。”


    “怎麽會這樣!”林振華大驚失色。上次他見著郎冬的時候,就發現郎冬的身體有問題,消瘦得很厲害,他那時曾嚴令郎冬必須馬上去醫院檢查。後來,他一直忙於跑化工設備基地的事情,也沒顧上多打聽郎冬是不是去檢查過身體,哪曾想事情會發展到這麽嚴重的地步。


    鮑憶琴哭著說道:“林經理,你可不知道,我們家老郎別的事情都不喜歡,就是一搞起自行車來,就不要命了。他上次回來跟我說,你讓他去醫院檢查一下身體,還說你對他特別關心。可是,他自己不著急,拖了又拖,一直不肯來醫院。直到昨天,他一下子就在車間裏暈倒了,還是你們豐華來的這幾個年輕人把他送過來的。”


    “郎經理帶著我們幾個人在改造噴漆生產線,然後就暈倒了,是我帶著國俊和文強把他送過來的。”趙勇群站在一旁補充道。他現在的職務是分管生產的經理助理,林振華安排他給郎冬打下手,跟郎冬學習車間管理的經驗。


    “你天天跟著郎經理,難道就沒發現他身體有問題!他這樣的身體,怎麽還讓他繼續工作!”林振華生氣地對趙勇群說道。當然,他也知道自己實在是冤枉趙勇群,郎冬認準了的事情,趙勇群又有什麽辦法。再說,趙勇群本身並不是一個細膩的人,可真不會考慮那麽多的事情。


    羅詠梅在一旁說道:“林經理,現在說這個也沒用了,還是想想怎麽給郎經理治病的事情吧。”


    林振華扭頭問羅詠梅道:“醫生怎麽說的?”


    羅詠梅答道:“醫生說,郎經理的症狀主要是中毒。他的血裏含重金屬的濃度非常高,可能肝、脾和腎髒都已經受損了,以目前醫院的醫療條件,可能治不好。”


    “醫生說,老郎這個情況,可能拖不過多長時間了。”鮑憶琴嗚咽著說道。


    “鮑大姐,你先別哭,事情沒這麽糟糕的,等我問一下醫生具體情況再說。”林振華連忙安慰道。


    這時,一名中年女醫生從病房裏走了出來,林振華上前攔住她,問道:“醫生,現在我們這位病人的情況怎麽樣?”


    醫生看看林振華,皺了皺眉頭,說道:“病人情況很不好,需要考慮其他的治療方案。你們單位怎麽這樣,出了這麽大的事情,領導都不過來,讓你們幾個小年輕在這裏能頂什麽用?”


    “小年輕怎麽就不頂用了,有什麽事,你跟我說就行了,我能做主。”林振華有些急了,不過,郎冬的健康還捏在人家手上,林振華倒也不便於太過無禮。


    “你能做主?你是領導?”醫生有些不滿地問道。


    “我當然是領導!”林振華說道。他在身上摸了一下,摸出自己的工作證來,遞到醫生的麵前,說道:“醫生,你看看吧,這是我的工作證,我就是漢華實業公司的經理。”


    “漢華公司的經理?你就是林振華?”醫生臉上露出一絲詫異的神色,因為眼前這個年輕人實在是太年輕了,與她聽說過的林振華完全不是一碼事。


    林振華的名字,現在在潯陽可以說是家喻戶曉了。家庭主婦們都知道漢華公司出產的電扇和洗衣機,惦記著上哪去弄張票,能夠買到一台出廠價的產品。男人們則紛紛傳說著林振華獨闖廣交會,征服泰國客商的故事,幻想著如果自己魂穿到這個傳奇人物身上,該是如何輝煌。眼前這位中年女醫生雖然既不是家庭婦女也不是穿越愛好者,但成天耳濡目染,多少也是知道林振華的大名的。


    “這年頭,冒充林振華好像也沒太大意思吧。”林振華嘀咕道,“好了,醫生,你現在能不能跟我說下,我們郎經理的情況怎麽樣了?”


    “嗯,那好,你跟我到辦公室來吧。”醫生的臉上恢複了那種波瀾不驚的神情,顯然林振華的英名對於她來說,也不過就是一個普通的八卦而已,到不了讓她納頭就拜的程度。


    林振華交代趙勇群留下繼續照顧郎冬,自己帶著鮑憶琴和羅詠梅隨著醫生到了辦公室。在路上,他打聽出來,醫生名叫李惠,是內科的副主任。


    在走廊裏的時候,李惠對於林振華的態度是不溫不火,沒有什麽特別。但一行人剛走進辦公室,李惠便把臉沉了下來,她把手上的一疊巡診表往自己的辦公桌上一摜,黑著臉對林振華說道:“好吧,既然你是漢華公司的經理,那我來問問你,你知不知道什麽叫做勞動保護!”


    林振華沒有心理準備,被李惠這一個動作嚇了一跳,他支吾了一下,答道:“李醫生,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你當然不明白!”李惠惱火地訓斥道,“沒錯,你們漢華公司經營很好,掙錢很多,是整個潯陽的驕傲,可能還是咱們整個國家的驕傲。可是,任何經濟的發展,都不能建立在無視職工健康的基礎上,這是作為一個領導最起碼的覺悟!你懂不懂這個!”


    “你……說得很對。”林振華無語了。


    “你去看看你們送來的這個病人,血液裏能夠檢查出來的毒素就有十多種,都是長期沉積的。我不知道你們公司是做什麽的,怎麽能夠讓一個職工接觸這麽多的有毒物質,而且從來不到醫院檢查。你這個領導,眼睛裏還有職工的生命安全嗎!”


    “我……”林振華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才好,生龍活虎般的郎冬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他無論如何也不能說自己是沒有責任的。


    “李醫生,你誤會了。”鮑憶琴連忙開始解釋了,“這事不怨林經理,是我們家老郎自己不要命。其實,三個月前,林經理就跟老郎說過了,不讓他進實驗室,讓他趕緊來醫院檢查。是老郎自己一拖再拖,才拖成這個樣子的。”


    “鮑大姐,你別說了,這事的確怨我。”林振華痛心地說道,“我隻是提醒了老郎一句,事後沒有強製他執行。”


    “這種事,應當是由你們工會來管的嘛,你們領導也不可能成天去考慮這種事情。”李惠在一旁提醒道。她從鮑憶琴和林振華的話中,多少能感覺到一些事情的原委,對於林振華的不滿也就消散了一些。


    “對,這事應當由工會來管。”林振華點點頭道,他回過頭問羅詠梅道:“詠梅,咱們公司的工會主席是誰?”


    林振華這樣問,實在是有些不妥。從道理上說,工會主席也是企業裏的領導之一了,但林振華居然不知道是誰。不過,事實就是如此,在一個高速增長的企業裏,工會什麽的,不過就是浮雲而已。


    聽到林振華的詢問,羅詠梅臉上現出一絲苦笑,她答道:“林經理,咱們公司就沒有成立過工會。咱們過去在豐華的時候,是和廠裏的工會一起活動的。到潯陽這兩年,搞什麽活動,都是原來潯自的工會在艸辦。”


    “我暈,那潯自的工會主席是誰?”林振華扭頭問鮑憶琴道,鮑憶琴也是潯自的職工,自然應當是知道的。


    “就是老郎自己兼任的。”鮑憶琴答道,郎冬原本是潯自的副廠長,同時也兼任著潯自的工會主席。


    “這樣不行。”林振華道,他想了想,對羅詠梅交代道:“詠梅,現在交一件事給你。你回去以後,找一下少哲、岑經理、史經理,呃……還有朱廠長,和他們商量一下,把幾個公司的工會合並起來,成立一個大工會。工會主席由誰當,請幾位領導來決定,但是,你和畢敏先把工會的工作挑起來。首先要解決的,就是職工的勞動保護問題。”


    “我和畢敏先挑起來?”羅詠梅指著自己的鼻子,有些不敢相信的樣子。


    “沒錯,你們兩個都是女孩子。畢敏做事比較細心,你比較有闖勁,正好能夠互補。潯自的工會也好,咱們老漢華廠的工會也好,都越來越像個擺設了,成天搞點文藝活動啥的,根本就不是什麽正事。你們幾個年輕人先把事情挑起來,照這位李醫生說的那樣,監督職工的勞動保護情況,遇到像郎經理這樣光幹活不要命的,工會要采取強製手段,停止他們的工作,扭送醫院進行身體檢查。”


    “什麽叫扭送!你這個當經理的,怎麽說話都不會。”李惠被林振華的用詞給逗笑了,臉上露出了一點笑意。林振華發現,這位大媽級的女醫生一旦笑起來,還真是挺和藹可親的,她原來不會是兒科大夫出身吧?


    “像老郎這種人,不扭送是不行的。”林振華說道。


    “不要等出了問題再送醫院,要建立起職工定期體檢的製度。普通崗位一年檢查一次,從事有毒、高溫、低溫、放射姓作業的崗位,半年檢查一次。”李惠熟練地介紹道。


    “就按李醫生說的辦。”林振華點頭道,“詠梅,你找時間來專門向李醫生請教一次,請她給咱們製訂一下勞保要求。”


    “沒問題。”羅詠梅答應道。


    “嗯,亡羊補牢,也是應該的。”李惠用讚賞的口氣說道。


    林振華搖搖頭:“李醫生,牢肯定要補,但我可不希望亡羊。現在你能不能告訴我,郎經理的病,還有沒有希望?你放心,隻要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我們公司一定會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去辦到。”


    李惠遲疑了一下,說道:“你們這個病人的情況,也不是完全沒有希望。如果能夠用專門的設備給他做幾次血液透析,再加上其他一些方法,病情應當是可以緩解的。雖然不能把毒素全部排掉,但生命危險應當可以排除。不過,這樣的設備,我們第一醫院還沒有。”


    “那哪家醫院有呢?省一附院有嗎?”林振華問道。


    李惠道:“咱們江南省的醫院都沒有這樣的條件,據我了解,有幾家部隊醫院能夠做這方麵的治療。不過,整個治療過程要用到進口設備,還有很多進口藥品,費用會比較高,你們單位的勞保醫療不知道能不能報。”


    “當然能報!”林振華毫不猶豫地說道,“李醫生,你不用擔心費用的問題,你隻需要告訴我,哪家醫院的治療效果比較好。”


    李惠想了想,說道:“我過去在部隊的時候,接觸過上海那邊一家部隊醫院,他們的技術還是不錯的。不過,不知道他們現在是不是接待地方上的病人。”


    “怎麽,李醫生是軍醫出身?”林振華問道。


    “對啊,我在部隊醫院工作了20多年呢。”李惠答道。


    終於見到傳說中的退休老軍醫了,林振華心裏惡惡地想著。不過,他臉上沒有表現出什麽異樣,而是繼續說道:“那咱們還真有共同語言,我也是部隊退伍的,不過軍齡可沒你長。對了,李醫生,你剛才說上海有家部隊醫院,是哪家醫院?”


    李惠搖搖頭:“我一時想不起它的代號了,隻記得東海艦隊的醫院,技術水平非常高。”


    林振華輕鬆地笑了起來:“是海軍的部隊就好辦了,我一個電話就能解決問題。這樣,我會盡快聯係上海的醫院,一旦聯係好,我就馬上給郎經理辦轉院手續。轉院之前需要做哪些工作,麻煩李醫生多費點心,多辛苦一下,我改天定有重謝。”


    “你不是想向我行賄吧!”李惠瞪了林振華一眼,說道:“林經理,你不用想太多。有你這樣關心職工的領導,我們作為醫務工作者的,辛苦一點沒關係的。”


    鮑憶琴也站起來,走到林振華麵前,感動地說道:“林經理,真是太感謝你了。”


    林振華道:“郎師母,你可千萬別這樣說,老郎這次生病,都是因為我考慮不周。你這兩天也抓緊準備一下,一旦那邊醫院聯係好,你就陪老郎一起去上海。家裏有什麽事情,都交給公司去辦就好了。你放心吧,老郎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明年,我還打算請他去法國參加自行車賽呢。”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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