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至今都沒有想明白,事情為什麽會演變成如今這個局麵。(.好看的小說所有的一切都遠遠的偏離了她原本預計的軌道,一心隻想過平靜生活的她卻被一波又一波的事情搞得焦頭爛額,甚至上天還在她心力交瘁的時候又交給她一個難題――孩子。


    沒有人知道海棠有多麽慶幸這個孩子的到來,也沒有人知道她有多麽害怕生下這個孩子。


    現在整個洛邑城都遍布著影衛的勢力,所以非央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了巷子角落裏的海棠,剛才發生在大街上的事他也已經知道了。海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所以非央一開始就吩咐了人暗中保護海棠,如果剛剛海棠沒能自行脫困,影衛的人就會現身相助。


    海棠的臉色一直都不是很好,慘白得有些嚇人。非央建議找大夫來給她瞧一瞧,海棠卻極力反對,像是在恐懼什麽。非央不明所以,卻也不得不依著她。


    洛邑城郊一處民居小屋,院後栽著桑樹,院前有一片池塘,塘裏有群鴨子在嬉鬧著,沙啞低沉的鴨叫聲不絕於耳。在這小屋左右還有幾處民居,各自都養了家禽家畜,雖不見人聲,但也有種別樣的熱鬧。


    這是非央選的臨時落腳之地,住客棧容易暴露,若是被沐延承的人盯上了,行事也多有不便。這地方雖然並不偏僻,但有左鄰右舍為掩,相對來說要更安全。


    “你看你臉色一直都不太好,就在這兒好好休息吧,後麵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交給我就行。這裏雖然有些簡陋,但東西還算齊全,要是缺了什麽就叫人去買,我會留人在這裏供你差遣。”申時一刻,日頭偏西,各家各戶早都用過了午飯,閑逸人家都午睡過了,非央和海棠卻還在生火做飯。


    大鍋裏燜著米飯,飯香四溢。非央在廚案上切蘿卜,海棠悶聲坐在灶前燒火。火已經燒得很旺了,海棠卻還在一個勁兒的往灶膛裏添柴,對非央的話也是置若罔聞。非央回頭看了她一眼,也沒再說什麽。肚子早就空了,當務之急得先祭一祭五髒廟才行。


    米飯起鍋,接下來就是炒菜。非央炒菜雖算不上嫻熟,但也有模有樣。古人雲:君子遠庖廚。海棠怎麽也想不到非央竟還有這一手,難道影衛首領還需要自己下廚做飯?


    “來,吃飯。”端菜上桌,非央先給海棠盛了飯,再把筷子遞給她,卻見她始終望著桌麵發呆,不由得問道:“怎麽了這是?沒餓呢還是不合胃口?”說罷,非央突然想到什麽似得窘迫一笑。“嘿嘿,好久沒下廚,都有些生疏了,味道可能是要差點兒,但是應該不會很難吃吧。”


    說著,非央率先嚐了一口菜,咀嚼得津津有味。“不錯呀,你嚐嚐呢?”


    海棠還是沒有動作,非央不由得有些挫敗。“喂,你好歹嚐嚐啊,你不嚐就說不好吃,也太不給麵子了吧!”


    聽他這麽一說,海棠終於抬起頭看了他一眼,伸手夾起一根蘿卜絲,卻始終不往嘴裏送。非央看得著急,卻見海棠將那蘿卜絲放進飯碗後就擱了筷子。“有莫揚的消息了嗎?”


    原來她是在想這個。<strong>最新章節全文閱讀.</strong>


    “還在找,不過可以斷定他不在洛邑城。有人說前幾天曾看到在洛邑城拾荒的老瘋婆子背著個什麽東西出城去了,之後就再沒人見過她。我的人已經找到了那家醫館,在莫揚墜崖當天確實有個瘋婆子帶著一個青年男子前去求醫,根據那男子身上的傷勢判斷,應該就是墜崖的莫揚。現在幾乎可以肯定,就是那個老婆子把莫揚帶走了。不過具體帶去了哪裏,暫時還沒有消息。”非央如實回答,語中透著無奈。


    海棠的心瞬間涼了半截。一個拾荒的老婆子,她會把莫揚帶去哪裏?那麽高的地方掉下去,她的莫揚可還有生還的可能?


    “那個……你別太擔心,吉人自有天相,先吃飯吧,怎麽也得顧著自己的身子不是……”非央勸道,卻顯得如此蒼白無力。海棠的眉頭動了動,重新拿起筷子,開始大口大口往嘴裏扒拉著米飯。


    是啊,再怎麽樣也得顧著自己的身子,就算她不吃,肚子裏那個還要吃呢!無論如何,孩子一定不能有任何閃失。


    海棠的反應讓非央大為意外,不過她肯吃飯也算是好事,他也就沒再說什麽。飯後,非央收拾了碗筷去洗,讓海棠好好休息一下,可海棠卻始終跟在他後麵。


    “蘇晉宣那兒,你查到什麽沒有?那個……你知道南城首富蘇雄的兒子蘇晉宣長什麽樣嗎?”站在一旁看非央洗碗的海棠躊躇了半天,終於還是問了出來。有兩個蘇晉宣的事她始終沒跟非央說,開始她覺得影衛勢力如此強大,興許非央早就知道了,自己沒必要再多此一舉。不過現在看來,她好像高估了影衛的能力。


    “不是讓你別瞎操心了嗎?”非央抬頭白了她一眼,並不打算回答她的問題。給主人的信他已經寫好了,一會兒就發出去。把海棠留在洛邑城到底不是長久之計,他還要救人,精力有限,無暇兩頭兼顧,隻有把公主交到主人手裏,他才能放心去謀劃救人的事情。


    “怎麽能是瞎操心呢?”海棠對非央的打算一無所知,還想著幫忙出一份力。“我想好了,現在沐延承已經開始對我下手了,我就不便再露麵了。既然如此,那就聽你的安排躲在這裏,最近到處折騰風餐露宿的,確實有些累,正好休息一下。”


    “嗯,也免得給我添麻煩。”非央笑著說道,海棠知道他是在開玩笑,也就沒有搭理。


    “不過休息歸休息,總不能整天的吃了睡睡了吃吧?既然身體不能動,那就動動腦子好了。”海棠一本正經的說著,非央抖幹了手上的水叉腰望著她。“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的意思是,你有什麽線索都跟我說說,我幫你分析分析,也能給你出出主意。再說了,非音也是我的朋友,她上次救了我,我現在救她,這叫知恩圖報。”海棠眨巴著眼睛一臉真誠,非央被她這麽說了一通,竟是無言以對。


    好像有幾分道理,多個人幫著出謀劃策也沒什麽不好,隻要她不出去冒險就成。


    “算了,我說不過你!”把碗放回碗架,非央算是妥協了。(.棉、花‘糖’小‘說’)領著海棠進了屋,非央從懷裏掏出了一卷紙遞給海棠。海棠輕輕展開,發現是一幅女子丹青圖。看這紙張,應該是從裱好的畫上割下來的。


    海棠細細打量著畫上女子,隻見其眉細如彎月,眉尾微揚,略顯輕佻。眉下一雙美眸瀲灩泛波,眼尾上挑,妖媚至極。含笑朱唇似染了血,對應著眉尾勾勒的一抹桃花圖案,勾魂奪魄,一笑傾城。


    好一個絕美女子,隻是那一顰一笑間的風塵氣息過於濃重了。


    “這是……”海棠不解的非央,竟覺得這麵容曾在哪裏見到過,可具體在哪裏又想不起來了。


    “是不是覺得有幾分麵熟?”非央笑問,海棠如實點頭,非央見狀遂又提醒道:“你剛才不是問蘇晉宣嗎?”


    “蘇晉宣……哦,我知道了。”經非央一問,海棠瞬間頓悟。對啊,這畫上女子的眉眼與那紫衫公子蘇晉宣毫無二致,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隻是性別使然,一個嬌媚如花,一個冠如璞玉罷了。


    “這畫上人和蘇晉宣怎會如此相像?難道……他們是兄妹?”海棠猜測,卻見非央搖頭。海棠又仔細瞧了瞧那畫,見那紙張已然泛黃,顯然有些年頭了,便又問道:“母子?”


    “聰明!”非央讚賞的拍了拍手掌。“這畫中人就是蘇晉宣的生母,二十年前南城豔冠群芳的百花樓花魁,蓁兒。”


    “南城百花樓?”海棠輕聲呢喃著,隱約猜到了什麽。


    四個時辰前,天初亮,晨霧迷蒙。洛邑郡南下的官道上,三匹駿馬一路踏塵疾行。一襲紫衫駕棗紅馬領路在前,兩灰袍馭黑馬緊隨其後,主仆之別不彰自顯。一路往南,到了一處岔路口,三人棄官道轉向另一條小馬路,速度不減。越往前,道路越窄,到了一個村莊,三人勒馬停韁先後下馬,灰衣隨從留在原地,紫衫男子則往村口池塘邊一垂釣者走了過去。誰也沒有發現,這一路上還有兩人兩馬跟在他們身後,從洛邑城一路到了這裏。


    “這麽冷的天兒,能釣著魚嗎?”紫衫男子問道,蹲下身將沒了一半在水裏的魚簍撈起來一看,果然,空空如也。


    “別說魚了,小米蝦都沒一隻。”垂釣者懨懨回答,一把將魚竿扔到了一旁,接著取下頭上的草帽露出真容,竟然是蘇晉宣――南城最有名的紈絝公子蘇晉宣,被皖月迷得神魂顛倒的蘇晉宣。


    “那你還來釣魚?”紫衫公子輕扯嘴角露出一抹淺淡的笑容,彎腰撿起蘇晉宣扔下的魚竿。“回去了,餓了。”


    “我又不餓。”蘇晉宣嘴上說著,手上卻在收拾垂釣的家夥什。收拾完後兩人一同進了村子,一路談笑甚是親近。來到一處普通民居前,蘇晉宣去擱釣具,紫衫男子推門進屋,隻見桌子上擺滿了精美的菜肴,還熱著。


    “不錯嘛,時間估算得剛剛好。”蘇晉宣進來的時候紫衫男子已經開吃了,蘇晉宣拿了個杯子自斟自酌,對紫衫男子的讚許之詞很是受用。


    食不言寢不語,之後兩人都沒有說話,全程隻有紫衫男子吃飯的聲音。等他擱了筷子,蘇良來收拾了桌子,蘇晉宣這才開口道:“事情都辦完了?”


    “嗯!”紫衫男子點頭,臉上始終帶著淺淡的笑意。蘇晉宣沉默了很久,不知道該不該把事情真相告訴他。轉念又一想,以對方的才智,哪可能瞞得住他?倒不如如實跟他說了。


    “雲嘯。”蘇晉宣重新拿了個杯子倒了一杯酒,遞給了麵前的人。“那兩兄弟沒有死,沐逸紳已經回南郡王府了。”


    被喚雲嘯的紫衫男子伸去端酒的手猛然一頓,片刻後恢複動作,端著杯子一飲而盡。撂下酒杯,紫衫公主蘇雲嘯翩然而去,沒過多久,有人來稟告蘇晉宣,說雲嘯少爺把帶去南郡王府的那兩個隨從殺了,之後又騎馬往南郡邑去了。蘇晉宣始終淺酌著小酒,早就料到了這一切。


    “再找兩個人跟雲嘯一起去。”蘇晉宣悠然下令,修長手指輕摩著青瓷酒杯,臉上浮起幾分迷茫。


    他並不知道這樣做到底是對是錯,隻知道從遇到雲嘯的第一天起,他就答應過雲嘯,會幫他報仇。那時雖然年幼,但也知一諾千金。之後兩人逐漸長大,目睹了這些年來仇恨帶給雲嘯的折磨,蘇晉宣就知道,他必須幫他。否則,雲嘯就把不光是被折磨十五年,而是一輩子。


    “蘇良,收拾東西,咱們該動身了!”喝完了最後一杯酒,蘇晉宣長歎了一口氣。“該是兌現諾言的時候了。”


    “公……公子啊,老爺說了,你不能露麵……”蘇良滿心忐忑的提醒著,既怕惹怒了自家公子,又不敢違逆老爺的意思,左右為難。蘇晉宣就像沒聽到他的話一般,徑自進屋換衣服去了。既然要進城了,就不能再穿這醜死人不償命的破衣裳了。他蘇晉宣風流倜儻貌若潘安,可不能因為這一身皮而掉了身價。


    重返洛邑城的路上,蘇雲嘯一路策馬狂奔,不多時就聽到身後傳來馬蹄聲,不用看他也知道那是蘇晉宣派去幫他的人。


    上天對他最大的恩賜,便是讓他蘇雲嘯遇到了蘇晉宣。


    “蘇雲嘯和蘇晉宣又是什麽關係?我看他倆也長得挺像的,難道是兄弟?”桌前,海棠一邊剝花生吃,一邊問非央。事情越來越有意思了,她本以為那個紫衫蘇晉宣是惡意冒充,卻沒想到他竟與真的蘇晉宣相交甚深,顯然他是得了蘇晉宣的授意,這才能毫無後顧之憂的冒充起南城蘇家大少爺。


    “關於蘇雲嘯,蘇家上下的嘴巴都嚴得很,沒有人敢多說。下麵的人又是威逼又是利誘,才挖出了丁點兒皮毛。隻知道蘇雲嘯是蘇晉宣十歲時從外麵撿回來的,之後就一直在蘇家與蘇晉宣同吃同處,形影不離,之外一概不知。”非央聳了聳肩,幫海棠收掉一桌子的花生殼。


    “同吃同住形影不離?”海棠自言自語的念叨著,回想當初在蘇家住的那幾天,並未見有蘇雲嘯這麽個人啊。而且蘇晉宣自始至終也沒提過蘇雲嘯。“這倒是奇了怪了。”


    “你說什麽?”隱約聽到海棠在念叨什麽,非央好奇的問道,然而卻沒有等海棠回答就往外跑了出去。海棠好奇的跟過去,隻見一個農夫裝扮的人朝非央耳語了一番,說完就走了。


    “你安心在這兒待著,有什麽事就去隔壁找小椿,我先走了。”非央說完就走,卻被海棠給拽住了衣袖。


    “發生什麽事了?”海棠問道。非央這麽著急,肯定是有什麽大事發生。


    “有他們的消息了!”非央簡明扼要的說完,掙脫海棠的手就去馬廄牽馬。


    “我……”想一同跟去幫忙的海棠突然噤了聲,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肚子,生生將‘我和你一起去’改成了‘小心’。非央簡單應了應一聲後就騎馬走了,馬蹄聲漸漸遠去,海棠的心也跟著懸了起來。


    也不知道非央所謂的有消息了到底是怎樣的情況,是知道非音她們的下落了嗎?還是隻是打探到一些皮毛?非央無暇細說,就隻能她自己猜了。


    非央走了,整個屋子瞬間安靜下來,海棠心裏亂的很,便趁著這個時候好好理一理思路。一想到孩子,海棠就靜不下心來,一頭紮進牛角尖出不來了。


    關於孩子,最困擾海棠的問題就是鮫人與人所生後代會是正常的人還是拖著尾巴的鮫人。糾結了半天還是沒有答案,海棠坐立難安,心卻在突然想到一個人後豁然開朗。


    麗娘,她怎麽把她給忘了?


    有關鮫人的事幾乎都是麗娘告訴她的,是麗娘教她如何控製鮫尾,也是麗娘跟她說的鮫人與人並沒有太大的區別……麗娘懂的比她多,她何苦自己在這兒妄加揣測,問問麗娘不就知道了?


    “哎呀,真是笨死了!”海棠一拍腦門,起身往側屋走去。非央帶她參觀這屋子的時候好像見那屋裏有文房四寶,正好拿過來給麗娘寫信。


    果然,海棠在那屋裏找到了筆墨紙硯,不過除此之外還有一封信,一封還沒來得及用蠟封上的信,信封上用飄逸的字跡寫著主上親啟。


    這屋裏也沒見有別人來,海棠當即斷定這信是非央寫的。主上?就是他的主人嗎?也就是影衛真正的首領……海棠的心突然就慌了,心跳如擂鼓一般,就像一個入屋行竊的小偷。


    隻是看一看,應該不會有什麽吧,而且這信還沒有封,看了也不會有人知道!


    海棠如是安慰自己,輕輕拍了拍心口,做賊似得將信放進身前衣襟,然後端著筆墨紙硯逃也似地出了側屋。


    為了不會被突然折回來的非央撞見,海棠是躲到茅房裏讀完了這封信。她到這個時候才知道,原來非央早就知道她是沐紫凝,更暗中盤算著要送她回宮。


    非央在信上說:公主嬌弱,不堪風雨,難適江湖。主上雖有意讓其曆練,奈何世道艱險,奸邪虎視,公主頻頻遇險。屬下無能,難保無恙,請主上三思,早日接公主回宮,遠離苦險。


    看到這幾句話,海棠忍不住想去質問非央自己哪裏嬌弱了,又怎麽不堪風雨了。不過轉念一想,他不這樣寫,他的主上又怎麽會如他所願把自己接走呢?


    信末,非央提到了覆狸子,說會盡快拿到東西給主上送去,請主上務必保重龍體……龍體,除了皇帝,還有誰能稱為龍體?


    一封信,同時解開了好幾個困擾海棠的問題,原來,她一開始就猜對了。隻有皇帝生病,才會在求醫時拿四皇子作幌子,因為怕引起國家動蕩。隻有皇帝,才能操控影衛這樣強大的勢力。也隻有皇帝,她的父親,才會派人暗中保護她的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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