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戈有些意外和驚異,隨即頓步。


    仲音沐浴在紅火的晚霞裏,目光中的憂心是那麽明顯。見金戈注意到他,便毫不遲疑的向這邊行來。


    “仲音公子,近來可好。”


    率先發話的金戈令仲音一愣,眼中的驚訝一閃而過:“金……這位小姐,你,沒事吧?!”


    金戈輕輕一笑,想他肯定還在一根筋的替她隱瞞身份呢:“仲音公子,七嘴最近可好?青畫是不是還纏著你不放啊。”


    仲音上上下下將金戈看了個遍,眼中升起陣陣疑惑:她,是不是出事了。


    不,她金戈沒有出事,她依然是那個她。


    望著仲音眸中的懷疑,金戈心情好了許多:“仲音公子,天快黑了,回去吧。”


    語罷,金戈特地向仲音揮揮手,以示告別。


    恰逢霞光驟斂,瞬間收去滿世界的光華。一明一暗的刹那間,仲音有了幾分恍惚。


    黑笑隻覺眼前人影一閃,耳際勁風突起,不由暗道“不好”。聲起勢起,金戈所立之地已然空無一人。


    身後異動,黑笑迅速轉身,堪堪一掌,隻聽得“嘭”的一聲,黑笑禁不住那股強大的氣勁而“蹭蹭蹭”後退數步。


    穩住身形時,他,隻能暼見金戈的衣角消失在湖堤盡頭。


    黑笑憤怒異常,拔腿欲追,胸腹間一陣翻江倒海,一口鮮血吐了出來,身體搖搖欲墜。


    仲音適應了明暗的轉變,有些摸不著頭腦的扶住受傷的黑笑。轉頭尋找金戈,整個湖堤再不見她的身影。


    黑笑一把揪住仲音的衣襟,說:“把她交出來。”


    身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奔來,黑笑警覺的拖過仲音望向來人,隻見幾個皇宮內衛如臨大敵般看著他。


    “你是誰,還不快放了他。”


    黑笑沒答話,拉著仲音退了幾步。


    內衛又待喝斥,卻聽得仲音道:“別誤會,他不是壞人,他是薊國二王子的護衛。”


    仲音見過黑笑,知道他是誰。黑笑當然認識仲音,他可是暗探呐。


    負責保護仲音的內衛麵麵相覷,沒搞懂這是演的那一出,可又不敢大意,隻得放低了聲音,道:“既然如此,都是自己人,請閣下放開仲音公子”。


    黑笑冷冷的看著內衛,又盯著仲音的目光思忖良久,這才甩開仲音獨自離去。


    打傷他的人內力雄厚,普天之下這樣的人不多,更別提皇宮內衛。


    他要趕回去向二王子報信,並接受失職之罪。


    又是一個月圓之夜,金戈睡得很安心。


    她知道是誰劫了她,對所有人都失去信任的她,卻相信這個人不會傷害她。


    他為她脫去沾有血跡的外衣,他為她拭去嘴角的血痕,他將她摟在懷裏,給她最舒適的依靠。


    金戈就這樣靠在這個人的懷裏,貪睡。


    他是暗中保護仲音才出來的,本來這種小事派手下的人去便可,可坐在房中無所事實的他臨時了改變主意。


    其實他今兒有些心緒不寧,也不知為何,總覺得有事要發生。


    所以,他不但在皇宮加派了人手,仲音那裏他也不放心交給別人,怕有什麽閃失就追悔莫急。


    出了宮,他一路暗中尾隨仲音,卻在無意間發現了她。他的心頓時漾起層層漪漣,好想她。


    思憶間,仲音進了一家琴鋪,巧的是她竟然進了旁邊那家製衣鋪子。


    他找了一個暗處,既方便看著仲音,又方便將她的一舉一動印進心裏。


    她瘦了,眼裏有了悲哀,氣息也那麽暗沉無力。


    他的心驀然一痛,想起查探到的種種,他恨不得將鳳羽碎屍萬段,恨不得撲下去劫走她浪跡天涯。


    接下來,他又看到了一個事實。幾翻隱忍,他終究按捺住殺人的衝動,轉頭稍動手段便使仲音發現了她。


    他相信,仲音會一路跟著她而去。


    果然不出他所料,仲音在湖堤轉了一個下午,就是為了接近她。


    他向手下發了暗號,待手下趕來接班時,他便找準時機將她劫走。


    將她攬在懷裏的刹那,他丟失已久的快樂再次回來。


    她認出是他,衝她輕輕一笑,毫不反抗由著他將那個暗探打傷。


    望著懷裏睡得異常香甜的人兒,他兀自一笑:她還是沒變嗬,她仍然將她最軟弱最真性的一麵毫無顧忌的呈現在他麵前。


    手下進來匯報情況,他的笑容轉瞬即逝,卻讓手下呆愕。


    以冰山臉著稱、一向冷言冷語的裴大人何時有過笑容……嗯,裴大人笑起來真是美男子也。


    “愣著幹什麽,有事快說。”


    裴常恢複了萬年冰雕狀,冷冽的目光直刺手下。


    手下嚇得一個激淩,背上汗毛直立,趕緊道:“回大人,仲音公子已安全回宮。鳳二王子正在到處找……找她,顧太蔚也在盤問內衛。”


    “嗯”,裴常點頭,清冷絕色的容顏露出幾分殺意,好一會兒才道:“加強皇宮內院的巡查,凡有疑者立即查處。”


    “是”。手下趕緊領命下去。


    許是裴常身上的殺氣太重,金戈迷迷糊糊轉醒,睜開迷茫的雙眼對上一對清冷的眸子。


    清醒前一刻的無憂無慮讓金戈抿嘴一笑,低低道:“裴大人,你變得越來越漂亮了。”


    裴常先是一愣,繼爾拍了拍金戈的臉,喚道:“金戈?!戈兒?!快醒醒,你還沒吃晚飯呢。”


    金戈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喚自己,眼中逐漸恢複常色。看清裴常,陡然坐直身子。


    倘大的房間響起“咚”的一聲,金戈捂著額際哀嚎,裴常揉著下顎苦笑。


    “裴大人,你怎麽還在向美雕發展?”


    裴常無奈,拉下金戈的手替她輕揉額際,麵色仍然清冷。


    “裴大人,你怎麽知道我沒吃晚飯?!”


    裴常無視胸前那顆不安分的腦袋,繼續裝聾作啞。


    “裴大人,你的手法好差,要不要我教你。”


    裴常氣惱,將金戈丟一旁,兀自端飯去。


    金戈打量屋內的擺設,問:“裴大人,這是哪裏,你好像很土豪的樣子。”


    這次裴常沒有做什麽,隻將飯菜放金戈麵前,說:“這裏是影衛營”。


    影衛營?!金戈苦苦冥思,她可從沒聽說過,他也有秘密呀。


    頭上被彈了一個爆栗,金戈惱怒的瞪向裴常。


    裴常麵無表情,聲音冷淡:“朝廷的影衛營,你出宮後才建起,都是親信。”


    “親信?!”


    這麽快就能培養起親信。金戈不信,見裴常眼神一閃,趕緊賠笑:“吃飯吃飯,好餓。”


    還是曾經的那個她啊。裴常心中有些愉悅,邊看她吃飯邊道:“這些人由他親手挑選,放到各地各州府。而他選的人則一直由我領著,時機成熟後便將這些人召回,建立起影衛營。”


    金戈有些糊塗,裴大人口裏的兩個“他”明顯不是同一人。


    想到這兒,金戈又有幾分詫異的望向裴常,想他怎麽會把這樣的秘密輕而易舉告訴她。


    望著金戈眸中的那份懷疑,裴常歎了一口氣,修長的手指撫上她的發絲。


    “這些你遲早會知道,我也並沒打算瞞你。我執掌影衛營就不能像在宮中那樣事事都在你身邊,你要保護好自己。”


    金戈抬起眼簾,仍然心存懷疑。她不知道,她還該不該相信別人。


    裴常有些傷心,他理解她的芥蒂。換著是他,也不會有信任。


    不願過多的去解釋,他將一塊小巧的令牌交於金戈:“我並不指望你能相信多少,這個你拿好,緊要關頭用得著。”


    金戈接過令牌看了看,裴常冷冽的目光似乎不容她拒絕,便欣然收起。


    抬頭見他還是那副奪人心魄的容貌,不禁大歎:“裴大人,最近我老了好多,可否讓我多看看你。”你可是美容養顏的神器啊。


    裴常別過頭,眼角抽搐:“趕緊吃吧,吃飽了我送你回去,以後小心些。”


    回去?!回哪裏?剛才還笑容滿滿的金戈茫然四顧,她的周圍都是騙局都是陰謀,她還回去幹什麽。這裏不行麽?


    她忍著鳳羽的侮辱,忍著不懷好意的公主,忍著欲要殺她的皇後。


    她與虎狼同行,整日過得膽顫心驚,卻仍然懷滿懷希望歡天喜地的回來,得到的是什麽。


    早知思念的地方、牽掛的人讓她如此心傷,還不如留在那個廣袤的草原虛度餘生來得快樂。


    “裴大人,我有傷,若是回去爹爹和哥哥肯定會擔心的,讓我在這裏休息幾日可好?”


    金戈近乎哀求的望著裴常,除了這裏,她還真找不到好的去處。


    她實在不想回去麵對那些人和那些事,盡管避不開。至少,要給她一點時間哪怕一天也好,讓她一個人靜一靜,她才能調整好心情再去和那些人玩。


    見裴常麵無表情,也不答話。金戈低下頭,心中一片淒涼。


    是呀,這裏是影衛營,是皇上的地盤。她一介草民,何況目前身份還是罪奴,若呆在這裏,保不齊會連累裴大人。


    她,到底怎麽了,普天之下,竟沒有她一席棲身之地。


    見金戈神情沮喪,斂下的目光裏一片灰暗,裴常忍不住一陣心痛。


    他何償不想留下她,他不怕連累,他隻怕就算留下她,她就真的能釋懷嗎?


    修長的手指探到了金戈的下顎處,觸碰間輕輕一抬,金戈便望向了裴常。


    他眉目如畫,冷豔而孤傲,指尖一如往常,沒有多少溫度,他的眼裏卻流淌著金戈所熟悉的情緒。


    “你,不要胡思亂想”,他說,目光移到老垂在金戈胸前的那幾絲調皮的發絲上,輕柔的挽起發絲捋到她的耳後,五指順勢插`入她柔軟的發間摩挲,“隻要你願意,我都會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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