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戈看似端坐在桌前,實則一直愣愣的瞪著某處發呆。


    白選那廝已經替她換了九次茶水,在她眼前晃蕩了十八次。可惜每次她都不賞白選一眼,甚至連水都不喝一口。


    白選隻得坐到金戈對麵,雙手捧著臉盯著她出神。


    門突然被人推開,黑笑白選看清來人,正待起身阻止。來人快速閃至兩人身前,出手便點了兩人的穴道。


    黑笑白選隻得咬牙切齒怒目而視。


    金戈轉頭,隻覺眼前一黑,一抹濕熱便覆上了唇瓣:“戈兒,我好想你。”


    曾經的熟悉再次回到唇間,久違的甜蜜絲絲入髓。


    還是抵擋不了啊。伏洛,你可知你傷了我多少。


    感覺金戈身形略僵,伏洛吻得更深,直到兩人氣喘噓噓才分開。


    “戈兒,不要這樣對我,好麽?”


    金戈輕輕推開埋在自己發間的人,側過身不看他一眼:“你走吧。”


    “不要”,伏洛搖頭,充滿了悲傷,“我知道我沒有資格向你說對不起,求你,不要這樣對我。”


    就算是有原因,也不能如此傷她。就因為她戀著他,叫她如何不生氣。


    “戈兒……”


    “你走吧”,金戈轉過身定定的看著他,“這是皇宮,我是罪奴。”


    伏洛哀傷的目光不願離開她半分,修長的手指撫上那張魂牽夢縈的臉龐。


    “戈兒,你這樣讓我好心疼,就算當日那一掌讓你心死,我對你也不會有怨言。要怨,隻怨我自己。”


    金戈怔怔的看著他專注而深情的目光,心裏有幾分恍惚。


    他瘦了,仿佛永遠蕩漾著歡樂的臉上布滿了憔悴。


    “你要恨就恨我吧,恨我沒有照顧好你,恨我一直置你於不顧,恨我無能為力,恨我從來隻說卻沒有給你過什麽。”


    他委頓在金戈的身前,幾乎哽咽。


    淚水靜靜的滑落,金戈知道他一直在努力,她知道他給了她很多很多,卻從沒有怨言。隻是天意弄人,現實太殘忍。


    看到她沉默的落淚,看到她隱忍的憂傷,他努力展開一個溫柔的笑意,拭去她臉龐的淚水,心疼卻讓他無以複加。


    “戈兒,別哭。你要振作起來,回到從前的你,快樂無憂。”


    從前的我,快樂也是為你;現在的我,憂傷也是為你;伏洛,你可知,我戒不掉你。


    “不要哭了”,一遍又一遍的替金戈拭去晶瑩的淚水,他知道,他什麽都知道,卻什麽都做不了,隻能眼睜睜看著她掙紮,“你越哭,我就越心疼,不要哭了,好麽。”


    收不回的痛楚,收不回的淚。金戈握緊了雙手,不讓自己哭倒在他懷裏。


    抬眼凝進他的眼眸,仿佛時光重疊,卻因淚水又變得有些交錯。


    “你,走吧。”


    不要讓我陷入泥潭而無法自拔,不要讓我對未來充滿希望,到最後卻一無所有。


    他一向能讀懂她的心,他無奈之下不知說什麽才好。隻得再次展開笑意,輕輕吻上她的唇。


    這一幕恰好被回來的鳳羽看進眼裏,鳳羽怒不可遏,躍至房內,欺身上前帶起了十二分的內勁劈向伏洛。


    耳聞勁風驟起,伏洛擁住金戈身形一動便退後數步,兩人剛才所在之處的地麵已然碎裂成數片。


    鳳羽麵色陰森,回身緊跟而上,掌風已逼向伏洛的胸腹。


    伏洛懷抱金戈剛一落地,手腕翻轉硬生生接住那一掌,兩人同時退後數步。


    伏洛隻覺胸腹間氣血翻騰,鳳羽的唇角則溢出幾絲血跡。


    白選黑笑額際布滿了細密汗珠,奈何伏洛點穴手法奇特,兩人至今沒有衝破穴道。


    鳳羽不怒反笑,冷酷的俊顏顯得猙獰。


    壓抑住未及吐出的那口鮮血,鳳羽擊向伏洛,招招狠辣,帶起的淩厲令室內的物什俱裂。


    伏洛將金戈護在身後,起勢運氣毫不懼讓。


    金戈被氣浪掀倒在地,差點昏過去。


    這是在宮裏,由不得兩人起衝突。金戈跌跌撞撞起身,在兩人掌勢相擊的刹那閃進當中。


    伏洛大驚,硬逼回功力。鳳羽冷哼,也收回手,同時將金戈攬進懷裏,退後數步。


    一時間,室人五人皆不語,滿地的狼籍顯示出剛才那一瞬間的惡鬥有多麽驚人。


    金戈被鉗製在鳳羽懷裏,攬在她腰上的那隻手力道非常之大,令她幾乎透不過氣。金戈不由得小聲抗議,幾分示弱。


    鳳羽理也不理,仍然對伏洛怒目而視。


    就在金戈以為兩人又要打架的時候,腰上的力道終於鬆了些。與此同時,鳳羽高大的身軀往她身上靠了靠。


    金戈眉頭微蹙,趕緊扶住鳳羽。


    這個動作她太熟悉了——他為救她中劍的時候、她粗`魯的撥出他身上的劍的時候、他昏倒在雪地裏的時候——


    她知道伏洛將他打傷了,好像傷得還不輕。


    也不知道伏洛怎樣了。


    抬眼看伏洛,發現他的情況同樣不好。


    兩虎相爭,兩敗俱傷。


    金戈什麽都沒說由著鳳羽攬住,試探性的側了側身欲往外行。


    鳳羽不著痕跡的抿起薄唇,身形跟著她微動。


    金戈鬆了口氣:鳳羽還真難以琢摸,這時候竟然願意主動退讓一步。


    兩人轉身間,金戈關切的目光掠過伏洛,稍頓便移開,帶著鳳羽一步步離去。


    如此大的動靜,怎會驚動不了皇上。


    不過,皇上趕來時,正巧遇到金戈扶著鳳羽轉到廊下。


    眼見皇上急匆匆行來,金戈不由得將心提到了嗓子眼兒。


    她擔心鳳羽又變態,如若他此時點一句,到頭來,吃虧的隻會是伏洛。


    鳳羽暼了她一眼,鼻子裏發出嗤聲,雖輕,卻清楚的傳到金戈耳裏。


    “皇上”,鳳羽率先出言,止住天子穩健的腳步,也讓金戈的麵色一白,“皇上請回,本王已經找到了他們。”


    天子的表情本有些凝重,在聽到鳳羽的話後,意味深長的睇了金戈一眼,逐笑道:“如此甚好,朕派人送你們回金府吧。”


    “皇上日理萬機,不必麻煩了。”


    天子點頭沒再勸說,眼神越過兩人,看到白選黑笑怒氣衝衝的奔來。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金戈愁眉難展,下意識去看鳳羽,發現他也在看她。


    兩人視線相碰,鳳羽立即扭過頭,麵色相當不善。


    黑笑白選垂立在鳳羽跟前,齊齊道:“二王子,屬下們失職,還望恕罪。”


    鳳羽視兩人為無物,辭過皇上,拖起金戈瀟灑的走了。


    白選黑笑欲上前相扶,卻被鳳羽一記冷眼給刺了回去,嚇得不敢再靠前。


    “技不如人,回去自罰。”


    幾多歡喜幾多愁,自罰是件好事。


    金戈緊了緊手臂,因為她聽到鳳羽聲線裏的喘息,還有那逐漸向她傾倒的身量。


    鳳羽的腳步漸漸放慢,甚至有些淩亂。


    金戈好幾次都差點摔倒,抬頭見鳳羽單手捂胸,麵色蒼白如紙,又咬緊牙關撐住。


    白選黑笑緊跟在兩人身後,第一次浮現出主人趕緊昏倒的強烈願望。那樣子,他們才好上前將他折騰回去而不受罰。


    見鳳羽快撐不住了,四下無人之際,金戈將他扶到一旁坐下。


    盡管有所防備,突然的動作還是讓鳳羽抑製不住,吐出一口鮮血。


    金戈趕緊替他拭去嘴角的血跡,並給黑笑遞了個眼色。


    黑笑上前,手還沒碰到鳳羽,便見鳳羽眼中一絲危險閃過,立刻仵在那裏不敢有進一步的動作。


    金戈自然而然的握住鳳羽因壓抑而顫抖的手,繼續替他拭去額上的冷汗。目光專注,心無旁騖。


    鳳羽眼神略鬆,緊抿著唇仔細研究仰著腦袋替他擦汗的金戈。


    她的唇紅腫,她的肌膚細膩白晳。她向他示好,全都是因為他麽。目光一分分深邃,他要的不是這樣。


    “這樣做,都是在為他對嗎?你安撫著我,是為保住他,對嗎?”


    金戈手一顫,麵對這樣的問題,她不知該如何回答。他說的事實,她卻不好承認。


    拉下額際的手,鳳羽眸中有幾分慍怒,指腹輕輕在金戈的唇間摩挲:“你不回答我也知道,你的眼裏隻有他。”


    低下頭,金戈一聲不吭。


    鳳羽破天荒的沒有為難她,隻抬起她的頭冷冷的看著。


    那廂突然走來一個小宮女,見兩人這情形立馬頓了身形,欲向前又有些赧澀。


    拉下鳳羽的手,金戈坐正了身子。


    小宮女立即向這邊行來,不知是太急還是慌亂,走到金戈身邊時突然踩到自己的裙邊,小小的身子一個趔趄直直倒向金戈。


    純屬意外,金戈手忙腳亂的要接住她,卻被鳳羽搶先了一步托住。


    小宮女沒有壓到金戈身上,可金戈懷裏卻被她塞進一物。還沒看清是何物,小宮女便起身向鳳羽道歉求饒。


    鳳羽已然暼見金戈懷裏的東西,眼中異色一閃而過,隨即遞了個眼色給白選。


    白選上前對小宮女大喝:“沒傷著人今兒便饒了你,滾下去。”


    小宮女忙不迭的告饒離去。


    金戈拿著小宮女塞進她懷裏的龍玉,有些茫然和疑惑,望著已不見人影的長廊盡頭,暗忖這是哪宮的小宮女。


    龍玉,雖有天家所有,卻有著特殊的意義,它是天子賜於皇子或公主的所有物,也是身份的象征。


    隻不過,小宮女故意把龍玉丟給她是為何義?難道……


    “還在神遊嗎?本王都快死了,你真準備替本王收屍?!”


    鳳羽冷臉上有幾分不耐,手臂直直伸到金戈肩上,擺明了要讓她扶起。


    金戈起身,鳳羽順勢連龍玉帶金戈握玉的手一並推進她的懷裏,指尖觸到胸前的柔軟略一頓,在金戈怒意浮滿雙眸之前已然退出。


    咬牙切齒的金戈幾乎拂袖而去,鳳羽那廝卻壓著胸膛適時的低呻了一聲,蒼白的臉無比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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