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煒的年紀與百裏肇、嶽堯二人相仿,容顏卻是頗出遠黛意料的清秀。那是一種近乎標致的清秀俊美,若非他身材頎長,眉銳如劍,乍一眼瞧去,幾乎便要讓人以為他是女子。


    嶽堯倒也並不避嫌,引了初煒徑入綠楊苑,百裏肇竟也並不令遠黛回避,隻這一點,便足以表示他與初煒的情分了。兩邊各自見了禮,又坐下略敘了幾句。


    那邊沅真早行到嶽堯身側,低低的說了幾句。嶽堯聞聲,早已喜形於色,當下笑道:“王爺、初煒,沅真已在綠楊苑西側的晚晴亭內備了酒菜,我們何不移步過去痛飲一番?”


    初煒笑笑,也不言語,隻看向百裏肇,顯是等他開口。兄弟數年不曾相見,百裏肇心中何嚐沒有暢談一番的意思,聽得這話,自是欣然點頭,轉向遠黛略一點頭後,取過擱在一邊的拐杖,便自站起身來。初煒乍一眼見此,清秀麵上頓然泛起一絲欣慰之色。


    見三人各自起身,遠黛少不得也站起身來,與沅真兩個送了三人出去。見三人去得遠了,遠黛卻也並不回屋,而是舉步上了九曲白玉橋,閑閑的在橋欄上坐了,轉向沅真道:“你可是有什麽心思嗎?”早在沅真進了綠楊苑時,她便看出沅真有些不對,隻是那時百裏肇等人均在,她卻是不好問起,因此直到這會,才得暇問了出來。


    微微苦笑一下,沅真道:“才剛與嶽堯閑談了幾句,偶然知道了一些郢都之事,心緒一時難以平靜。隻不知……小姐可想知道那些事兒嗎?”


    遠黛千想萬想,也不料到沅真的心思竟是這些。怔愣了好半晌,心下一時竟委決不下。在百裏肇麵前,她雖一直都說著“此心安處是吾鄉”的言語,然郢都畢竟是她生活了十餘年的地方,有太多她所熟悉的東西,若說她對郢都當真沒了一絲的牽掛,又怎可能。


    良久,她才徐徐的吐出一口氣,慢慢道:“說說吧!我知道,嶽堯所說的那些事兒若與你我全無幹係,你也不會過來問我可想知道!”


    沅真默默點頭,便將嶽堯先前所言一一的都說了出來。


    遠黛便也靜靜聽著,及至聽得完了,心中一時隻覺百感交集,往事種種瞬間重現眼前,由不得她不長長的歎了口氣:“照這麽說來,七哥還是老樣子,竟沒怎麽變!”


    數度欲言又止之後,沅真還是忍不住衝口而出道:“他……又何嚐不是這樣?”


    遠黛不答,又過片刻,她才淡淡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也不過才隻四年而已!”說著這話的時候,她卻忽然便有些恍惚起來:原來……距離自己離開郢都,已有四年了呀!


    見她靜靜出神,好半日也自不言不動,沅真終於不免擔憂,伸手輕輕推了她一把,低聲叫道:“小姐……小姐……”


    一驚回神,注意到沅真麵上那毫不掩飾的擔憂之色時,遠黛笑著搖了搖頭道:“你放心!我沒什麽事兒的!”說到這裏,她卻又似想起了什麽事兒一般的蹙眉責怪道:“倒是你,怎會忽然向嶽堯打聽起這些事兒來?你倒不怕惹人猜忌!”


    提起嶽堯,沅真卻不免一笑:“我們是何出身,王爺盡都知道!既如此,刻意避嫌倒不如大大方方,說到底,我們如今與大越也早沒了任何往來,委實也沒有什麽值得猜忌的!”


    不無悵惘的抬眸看了一眼不遠處的綠楊苑,遠黛歎氣的責備道:“你就不該建這所宅子!”


    聽她這麽一說,沅真反無奈起來:“我建這所宅子時,可也沒有料到,當日小姐竟會選擇嫁給睿親王呀!”姑蘇的這處宅子,原是沅真一手建造的,其中更有多處都仿了郢都廣逸王府。隻是廣逸王府畢竟乃是王府,其規格建製遠非一般民間宅邸所能擬用,加之姑蘇又是寸金寸土的所在,心有餘而力不足之下,沅真也隻能簡單的仿了幾處便罷了手。


    而她所以如此做法,想的正是日後遠黛出嫁,離了淩府之後,可以長住姑蘇。隻是如今想來,她的打算怕是要完全的落空了。二人默默相對,都是各自無言。


    許久,遠黛才勉強一笑,拉了沅真的手道:“這裏,應該有滄浪亭吧?”


    聽她這麽問起,沅真不禁展顏一笑:“滄浪亭乃小姐最是喜愛的地方,又怎能沒有!”


    …………


    許是與初煒已有數年不見的緣故,當晚直到亥時,百裏肇這才有些腳步踉蹌的回了綠楊苑。遠黛早沐浴過了,正閑閑的歪在貴妃榻上悠然自得的翻看著手中的一卷書冊。聽得聲音,她便抬了眼去看,見是百裏肇進來,少不得擱下了手中書卷,迎上去攙扶。才剛走到百裏肇身邊,她便不由的皺了眉,因百裏肇身上那股濃重的酒氣。


    但她終於沒有言語,隻扶了百裏肇在桌邊坐下,又令碧兒取了早準備好的醒酒湯來。輕籲一口氣後,百裏肇接過醒酒湯,仰頭喝了一口,隻覺那湯入口微酸略甜,又帶了些清苦的藥味,好在那味道雖古怪,倒也不難入口,仰頭一口飲盡之後,百裏肇將碗重又遞給碧兒,卻轉向遠黛笑道:“這醒酒湯定是你整治出來的,喝著便覺著一股藥味兒!”


    見碧兒接了湯碗悄然的退了下去,遠黛方輕輕揚眉,不置可否的道了一句:“沐浴的水已備下了,我令青兒扶你過去吧!”


    出乎她意料的,百裏肇竟搖了搖頭。遠黛心下正自詫異,卻見百裏肇已傾了身過來,在她還未反應過來前,他已伸手一把攬住了她堪可盈握的纖腰。帶了幾分酒氣的熾熱氣息拂在遠黛**的脖頸、耳垂之間,竟讓她的身子不由的一陣發軟,紅暈也旋之蔓延至頸下。


    低低的笑了一聲,百裏肇道:“眉兒不喜歡我喝酒嗎?”醉酒後的他,聲音比之平日更顯沙啞低沉,聽在人耳中竟有一種近於魅惑之感,令人不覺心跳加速,麵紅耳赤。


    微微偏頭,試圖避開他吹拂在耳畔的熾熱呼吸,遠黛蹙眉的道:“王爺醉了!”


    百裏肇大笑,臂上微一用力,竟生生的將遠黛扯上了貴妃榻,遠黛一驚,下意識的張口輕呼了一聲,聲音尚不及傳出,早被百裏肇以唇生生的封在了口中。下一刻,火熱而又靈活至極的舌尖已然趁虛而入,遠黛勉力的掙拒了幾下,也知掙不過他,暗歎一聲之後,便也不再掙紮,更反手環上他的肩背,隨他一道跌入那個癲狂而綺麗的世界。


    細細的喘氣與濃重的喘息交織一處,仿佛一曲亙古以來從未改變過的樂音。


    窗外,有風拂過,高掛空中的圓月便也半推半就的掩入一片雲彩之後,不片刻,畢竟又羞羞怯怯的探出半個腦袋來,似在好奇的偷偷覷看。


    狠狠瞪了一眼躺在自己身側睡的正自香甜的百裏肇,遠黛想想,畢竟也還是氣不過,忍不住的抬腿重重踹了他一腳。百裏肇似是累得極了,被她踹了這一腳後,也還是紋風不動,卻讓遠黛不由的心生無奈,全沒一絲報複得逞的快感。歎了口氣後,遠黛略略整理身上衣衫,目光落到百裏肇身上時,卻又不禁犯難。以她的氣力,是斷然無法將百裏肇從貴妃榻挪到**去,然而就這麽讓他躺在貴妃榻上,也委實有些不成體統。


    至於叫青兒、碧兒兩個進來幫忙,她更是萬萬不肯的。想了一想後,遠黛終究決定,還是不管他算了。徑自的起了身,穿好衣衫,捋平因適才歡愛而略顯皺褶的衣衫,又稍整雲鬢,遠黛這才走到床邊,取過薄毯,為百裏肇蓋了,自己卻起身走了出去。青兒與碧兒兩個聽得聲音,忙從外頭疾步的進來,目光落到遠黛身上時,卻都是粉靨嫣紅,眼光閃爍。


    見她二人這副模樣,遠黛哪還明白不過來,心下雖也尷尬萬分,麵上卻仍是一逕的淡定平和:“叫紫蘇過來伏侍我沐浴!”她吩咐著,盡量不讓自己露出異狀來。


    青兒答應著,便自然的上前一步,要去扶遠黛。衝她擺一擺手,示意不必,遠黛已舉步往浴房行去。浴房內,熱水是早早便備好了,遠黛伸手探一探水溫,卻覺正合宜,便揮退了紫蘇,自行褪了衣衫,步入桶內。溫熱的清水柔柔的擁住她穠纖合宜、恰到好處的嬌胴,讓她隻覺得渾身舒泰。隻是……似乎少了些什麽,她蹙眉的想著。


    猶豫了一刻,遠黛終於還是開口叫道:“紫蘇!”


    外頭紫蘇應了一聲,已很快的走了來,低聲的道:“太太有什麽吩咐嗎?”


    遠黛淡淡吩咐道:“你去我屋裏,打開西頭小櫃,將裏頭那隻淡藍色的水晶小瓶取來!”紫蘇去後,遠黛自己靠在桶壁上,雙目微闔的出了一回神,終究不免自嘲一笑,暗暗想到:這可真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了!


    她正心神恍惚的想著,外頭卻已傳來陣陣略顯沉重的腳步聲,遠黛聽這聲音不似紫蘇的腳步,不免一怔,急急睜開眼時,卻見百裏肇正似笑非笑的看著她。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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