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家學說,對於春秋戰國時代的意義,究竟有多麽大?


    無可估量!


    無需列舉太多,隻指出一點,就可以看出法家學說對於春秋戰國曆史的重要性。


    春秋秦國,商鞅變法,奠定了秦始皇統一六國的根基。


    也就是說,如果缺少了法家,缺少了變法,也就沒有秦國的強盛,戰國或許會多延續無數年,也可能統一在另一個大國手中。


    而秦以後,漢唐宋元明清,數千年中國曆史,通通都將被徹底改寫!


    蘇牧風看著眼前的韓菲,深吸一口氣,自語道:“原來如此,這就是我來到這裏的意義啊……”


    從成為【位麵教師係統】的宿主開始,蘇牧風就一直在好奇這個係統的目的何在。


    現在他終於明白了,所謂的“被選中者”,應該就是一個時代的重要角色,而所謂“位麵教師”的使命,就是通過引導被選中者,將偏離正道的曆史軌跡,再次引向原路。


    他的第一個學生,是韓菲。


    他的第一個使命,就是在缺失了核心理念的春秋戰國時代,指引韓菲創造法家學說——令曆史重回正軌。


    “真是艱難的挑戰啊……”蘇牧風一時間有些心潮起伏,他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看向身前的少女,說道:“韓菲。”


    “菲在。”


    “你尋求救世之道,想必明白,救世即是救民。”蘇牧風字斟句酌道:“那你可知道,有沒有可能以一人之力去拯救天下萬民?”


    他並沒有專心研究過法家思想的具體組成,但也接觸不少相關的理論,況且他擁有來自數千年後的眼界和格局,至少在引導韓菲初步理解法家思想這一方麵還是有可能的。


    韓菲聽到蘇牧風的詢問,猶豫了很久,緩緩搖頭道:“在菲看來,就算是一個國家的君王,力量也有窮盡的時候,難以拯救蒼生萬民。”


    蘇牧風點點頭道:“正是如此,單單以人的力量,是不可能平定天下的。”


    韓菲麵露惑色道:“先生的意思是?”


    蘇牧風緩緩說道:“且夫物眾而智寡,寡不勝眾,智不足以遍知物,故以物治物!”


    這句話出自《韓非子》,意思是,相對於複雜的世事來說,個人的智慧是很渺小的,個人的渺小智慧難以處理繁雜事務,所以應該利用工具來處理事務。


    ——幸虧當初在學校辯論賽上背的材料還沒忘幹淨,或許有個別字漏掉,但蘇牧風覺得大概意思他還是說清了。


    韓菲聽到蘇牧風的話,一時間竟然怔住了,她輕聲自語道:“以物治物,以物治物……”


    隨著默念,少女居然抑製不住激動之情,開始在內舍間走動起來,然後停在房門前,看著窗外的夕陽,開心地笑了起來。


    “以物治物!此言絕矣!此言絕矣!縱然聖人之言,也不過如此了!”


    淡金色的陽光打在少女的臉上,像是塗抹了一層動人的容妝。


    韓菲回過神來,轉身恭身,嚴肅道:“先生大才!菲拜服!望先生賜教!”


    此刻的韓菲,對蘇牧風充滿了發自內心的崇敬之情。


    稷下學宮大儒無數,可又何曾有過一人能以短短一句話點明她內心的困惑!


    儒道墨諸子百家爭鳴,可又何曾有過一家能道出天下大治的真意!


    儒家的大儒們自稱博古通今,大談修身養性,號召統治者奉行周禮,以自身為表率,引導天下百姓和睦安康。


    ——何其荒謬!


    正如先生所言,智慧終有窮盡,以物治物才是真正的生生不息、世代大治!


    先生隻用了短短四個字,就打破了那群空談仁義的酸儒們的虛偽麵孔,點出了真正的治國之道。


    先生大才!


    ——性情高傲、幾乎從未讚揚過他人的韓菲,也隻能用這樣簡單的話來表達自己的崇敬了!


    “以物治物,關鍵在於第一個物……”蘇牧風並沒有在意韓菲熾熱的眼神,繼續沉聲道:“不以智累心,不以私累己;寄治亂於法術,托是非於賞罰!”


    這句話同樣出自《韓非子》,意思是,不因過度思考使內心疲憊,不因個人私欲而令自身受害;依據法令和權謀來治理國家,通過賞罰來彰顯是非。


    這便是“人治”與“法治”的的最大區別所在,它的後半句,也可以說是對法家思想最直白的闡述之一。


    蘇牧風覺得,以韓菲的才智,聽完這一句,估計就能夠把握到法家思想的精髓了。


    事實,也正是如此。


    “寄治亂於法術——”韓菲輕聲呢喃著,目光如炬,凝望著窗外的夕陽。


    然後她暢快地大笑起來,像是驅散了環繞她心靈天空無數年的陰霾,原本清冷而憂鬱的容顏上,滿是昂揚的朝氣。


    窗外是夕陽西下,屋內的少女卻像是烈日初升。


    此刻,少女的眼神中充斥著迷霧散去的清明,和對未來道路的堅定信念。


    她恭身對蘇牧風拜下。


    “菲愚鈍半生!今天得到先生一語指點,如同大夢初醒、雲開霧散!菲萬謝師恩!”


    蘇牧風微笑著看著這一幕。


    ——然後下一刻,他的笑容僵掉了。


    韓菲的身上,開始散發出淡金色的光芒。


    等等,這是什麽情況!?


    蘇牧風目瞪口呆。


    韓菲閉上雙眼,伸出右手,纖細潔白的手指不知何時已經握住了一支淡金色光芒化作的毛筆。


    少女持筆在虛空中寫下四行字跡。


    【不以智累心】


    【不以私累己】


    【寄治亂於法術】


    【托是非於賞罰】


    韓菲凝望著半空中閃爍著光芒的字跡,眼神堅定,沉聲道:“學子韓菲,恭請孔聖聖裁,以昭此心——”


    “列國紛亂,諸侯相爭,山河破碎,民不聊生!”


    “菲以文心起誓,不尊儒,不奉道,願行法理,寄治天下亂於法術,變舉世亂局,還朗朗乾坤!”


    “此義此理,至死方休!”


    下一刹那,韓菲身上的淡金色光芒衝天而起,浩蕩無垠!


    ……


    ……


    千裏之外,魯國,曲阜書院。


    白袍老者於百年古鬆下怡然靜坐講課,聲如洪鍾,遍傳百裏,虛空間有金蓮生生滅滅。


    三百弟子席地閉目聽道,遠處更有白鶴靜聽,猿猴列座。


    西方有金色光柱升起,向此處席卷而來。


    三百弟子紛紛睜開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那道金色的璀璨光芒。


    “聖道華光!”


    “難道有新聖臨世?”


    “不,那隻是聖道初鳴,尚未成聖,可……明明隻是初鳴,怎麽可能產生如此異象!這究竟是諸子之中哪家的大才?”


    白袍老者微笑著看向那道金色的璀璨光芒,輕撫長髯,點頭道:“大善。”


    餘音落下,白袍老者身上散發出無窮的金色光芒,如滔滔洪流般融入那道光柱之中!


    三百弟子看見老者此行,更是紛紛張口結舌。


    “孔聖親賜才氣!”


    “難道還是我儒家有大儒聖道初鳴?”


    “怎麽可能?孔聖今日講道,列國大儒都匯集於曲阜書院,怎麽可能還有他人在外?”


    “不是大儒,何來聖道初鳴?”


    “看那聖道華光的方向,應是稷下學宮,難道有稷下的隱世大儒,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白袍老者座下第一排的五人中,有一名眼神冷冽的年輕女子轉頭望向遠處的華光,眉頭微皺。


    “荀卿師妹身為稷下學宮祭酒,難道認識此人?”身旁,一個男子好奇發問。


    被稱為“荀卿”的年輕女子眼神淡漠,緩緩搖頭,淡淡道:“不,隻是聖道感應,卿之聖道,與其有相似之處。”


    聽到女子這話,周圍幾人麵色各異。


    白袍老者在古鬆之下,悠然長笑。


    ……


    ……


    稷下學宮,內舍。


    蘇牧風目瞪口呆的看著身前被籠罩在金色光柱中的韓菲,一時間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說好的春秋戰國呢?


    韓非子是女孩子?他忍了,平行世界而已。


    缺了法家?他忍了,曆史軌跡出錯了而已。


    結果好好的架空曆史劇本,怎麽突然改成玄幻升級流了!好歹給人一點準備時間啊!


    ——動不動就上天,這個位麵的讀書人原來都這麽凶殘嗎?


    蘇牧風淚流滿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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