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屋,吳汐與林氏三姑子等幾名少女,與那先一步入內的侍婢一般,陡然僵住了身子,一雙雙瞪圓如杏的眸子中,驚愕,駭然,一一閃過。


    “啊——”


    林三姑子難以自抑的發出一聲尖叫,雙手掩臉,想也未想便轉身往外衝。


    她這一嗓子,驚醒了屋內眾人,好幾名隨行而入的小姑子也紛紛掩臉往外跑去。


    吳汐白著一張臉,整個人好似癡傻了一般,呆呆望著榻上那兩具白花花交疊在一起的軀體。


    怎會這樣?


    怎會這樣?


    她雖暗中給那少年送了信,可卻從未想過,事情會發展到這般地步……


    “吳氏!你站著做甚?還不快滾出去!”盯著臉色發白的吳汐,那名身著橘黃衣裙的侍婢強忍著心頭的驚懼,冷冷地叱道:“吳氏,你出去後,且管好自己的嘴!”


    她是周薇的貼身侍婢,服侍周薇已久,自是清楚,此事斷無瞞下的可能了,即便吳汐守口如瓶,方才闖入屋的幾名小姑子,除去林氏三姑子外,其餘幾名的嘴怕是封不住。


    這聲叱喝,無非是虛張聲勢,想必,如今外頭已經傳開了。


    越想,那侍婢的心便越涼,急急將吳汐驅出屋後,她反手將門鎖死,滿目陰冷的衝上前,對著癱軟在地的另一名侍婢“啪啪”便是兩下重重的耳光!


    地上的侍婢渾身一顫,呆滯的目光倏然清醒過來,她抬頭一看,眼淚唰唰便往下落,“蘭央姐姐。”


    名喚蘭央的侍婢探手緊緊攥住她的衣襟,目光如刃,狠狠剜在那張又紅又腫的臉龐上,咬牙惡狠狠的道:“昨夜不是你當值?你,你是怎麽當值的!”


    “我,我……”那侍婢被勒得有些喘不過氣,卻又不敢掙紮,哭著辯解道:“昨夜入夜前,女郎便將我遣出屋了,我,我真不知……”


    她亦是迷迷糊糊中驚醒,慌亂間隨眾人奔到甲板後,方記起女郎還在屋內,當下便軟了雙腿。


    需知,家仆背主棄主,那可是當場打死也不為過的罪責啊!


    因而萬分驚懼之下,她根本不敢聲張,隻期盼著女郎自行奔出或是蘭央已經將女郎平安帶出。


    待走水一事查清,她又急急衝回艙房,結果卻親眼目睹了這樣一番駭人景象,又驚又怕的,便抑製不住尖叫出聲……


    “胡說!女郎最是怕黑,每夜無人當值便難以入眠,怎可能將你……”蘭央話說到一半便哽住,她這才想起,自家女郎仍赤條條的躺在榻上,躺在一個光裸男子的身上!


    蘭央撒開手,轉身衝到木榻前,隻見周薇側首趴在一個光潔白皙的胸膛上,粉麵含春,一臉嬌媚之色,嘴角輕翹,睡得正酣。


    至於那名被周薇壓在身下的男子,麵容五官恰好被周薇散亂的黑發所遮掩,令人一下辨認不出究竟是誰。


    不對!


    蘭央遽然想到,即便女郎當真…事後累極昏睡,走水時的喧囂未被驚醒,但琢兒尖叫時在屋中,就在榻前,女郎怎可能仍是不醒?而且那男子也同是神智昏昏。


    興許,女郎是被人算計了!


    想到此,蘭央雙眼猛然一亮,回頭對仍呆坐在地上抹淚的琢兒低聲喝道:“蠢貨,快去取涼水來!”


    琢兒頓了一頓,對上蘭央陰冷的目光,驚得連滾帶爬奔向艙房另一側的而室中。


    周薇所居的艙房雖不似秦四郎,在最頂一層,卻也是二層中最寬敞的一間,屋內還帶著一間小小的耳房,以做梳洗沐浴之用。


    琢兒顧不得臉上的傷痛,端起盛有小半盆清水的黃銅盆便急急往外走,待她到木榻旁時,周薇已被蘭央從那男子身上挪下,軟軟的躺在榻沿邊上。


    見琢兒過來,蘭央稍稍往後退了一步,咬牙說道:“潑,將女郎潑醒!”


    “蘭,蘭央姐……”琢兒手一軟,險些將手中的銅盆跌落,她堪堪止住的淚水再度湧出,驚慌地搖頭,“琢兒不敢。”


    “你若不潑,誰都逃不掉!”蘭央深吸一口氣,“潑!”


    琢兒此時心中悔恨交加,若昨夜她不曾聽女郎之言,遠遠避開,眼下也不會有這端禍事!


    橫豎都是死,隻盼女郎看在平日裏她忠心服侍的份上,抬手饒過家中父母兄弟。


    琢兒絕望的雙眼一閉,將那半盆涼水猛然潑向甜睡中的周薇。


    “啊!”


    周薇渾身一顫,驚叫一聲,猝然睜開雙眸,卻一不小心自榻沿翻滾跌落,蘭央急急上前將她扶起,將取在手中的帛披罩在那光滑白膩的胴體上,低低喚道:“女郎。”


    “是誰?”周薇方從夢中醒來,尚未清楚當前的形勢,隻覺渾身上下濕漉漉一片,漫著一股說不出的難受,她何曾受過這樣涼水潑麵的羞辱。


    待她看清琢兒手中的銅盆,當下揚手,狠狠的甩出一巴掌!


    隻聽“啪——”“哐當——”接連兩聲脆響,琢兒噗通一下,雙膝跪地,捂臉泣道:“女郎饒命。”


    “賤婢!”周薇獰著臉,又一次揚起手,卻被蘭央一把握住,“女郎!”


    見阻攔的人是蘭央,周薇麵色輕緩,但仍是一片陰沉,她用力甩去蘭央的手,還欲上前責打琢兒。


    “女郎,眼下已是出了大事了啊!”蘭央情急之下,再度扯住周薇,壓低嗓音,急急說道:“女郎,昨夜…昨夜……”


    她到底也是尚未婚嫁的姑子,提及歡好一事,多少有些難以啟齒。


    就在蘭央猶豫之時,周薇這才記起昨夜的一番情事,尤其是那兩具翻雲覆雨的……她麵色一紅,眼中的盛怒驟然化為一片綿綿蕩漾的春意。


    “四郎,四郎走了麽?”周薇這才發覺帛披下的嬌體寸縷未著,且雙腿又酸又疼,尤其是大腿內側的私處……


    她極想回頭看一看,軟榻上可還有那個熾熱灼人的身軀,可又想到如今自己正一身狼狽,又羞得轉不去身,隻得惱怒的瞪了琢兒兩眼。


    “四郎君?”


    聽到此,蘭央白著臉,緊緊攥住周薇的手,啞聲道:“女郎,你且看看,榻上之人究竟是誰!”


    周薇略一怔,驀地轉頭望向榻上的男子。


    那張雙目緊閉的臉,赫然是——張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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