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門內外,一抹頎長,一抹窈窕,兩道身影就這般靜靜立在原地,中間隔著不過半掌寬的門檻,碧落與墨十三還有隨後而入的墨十八等人,均識趣的避開,整個內院,燈火通明,卻隻餘下清風朗月,以及四目相對的二人。


    劉珩此時並未易容,但自身上樸素的衣著來看,入城時定是另一番模樣,他剛毅的下頜微低,目光牢牢鎖在那張日思夜想的嬌顏之上,泛著氤氳的水潤明眸,好似一泓汪汪清泉,涓涓淌過心扉,撫下那一絲因等候而生出的焦躁。


    自雍城一別,將近半載不見,她略高了些,身姿也比當初在雍城所見時略顯豐潤幾分,雙頰白皙嬌嫩,即便被他身影所籠,也能看出頰邊流轉的豔光。


    “卿卿如煢兔般疾疾奔走,莫不是對本郎君思之甚深?”


    崔莞原本乍見到人,又驚又喜之下難免微微失神,直至耳旁這道低低的,略帶一絲磁沉,又含著一股慵懶的嗓音響起,她方眨了眨眼,緩過神來,再凝眸細看,便對上了一雙飛揚的墨眸。


    他黑瘦了些,亦無損於那張俊朗的麵容,本就深邃分明的輪廓,愈發英挺剛硬,薄唇邊流轉出的狹促笑意,讓崔莞眼神不由一晃,好似看見多年前,月下荒林小道上,被她攔下馬車後,那映在明輝下,唇角噙滿脈脈情意的華服公子。


    可此次,她無驚無懼,瑩潤的朱唇緩緩翹起,清如玉石般的聲音,慢慢傳開,“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話還未落,人已跨檻而出,劉珩俯身探手,將恰好及胸的人兒猛地攬入懷中,仿若疾風驟雨般的熱切當頭籠下,令她無處可逃。


    崔莞心中突突,待緊貼嬌唇的涼意化為一片窒氣的炙熱,她方覺得,這人是真歸來了,即便吸鼻間的不再是那似熟悉的冷香,而是一股男子獨有的薄薄汗味,甚至夾雜這一絲曆經沙場後殘留的血腥,也使得她雙眸止不住溢出一顆顆飽含思念的淚珠。


    從未如此期盼過一人,哪怕在上一世,也未有過這般相思入骨的牽掛。


    嚐到唇邊的溫熱與鹹澀,劉珩不由怔了怔,下意識想退開,誰想崔莞纖細的藕臂一抬,環繞上他的頸子,微微開啟的嬌唇,飛快地迎上那兩片剛退不過半寸的薄唇。


    唇齒間的香軟馨甜,讓劉珩眸色泛濃,本就俯身的他鬆開攬在細腰上的手,將那對他而言輕盈若羽的人兒橫抱而起,踏入屋中。


    一別半載,並非隻有她一人獨念,全身上下一陣又一陣叫囂,讓劉珩的氣息逐漸加促,他將懷中的人兒置於木榻之上,空出的雙手,撫上腰身,隔著衣料緩慢向上遊走,探入檀口中的長舌,於大膽繞而來的丁蘭小舌纏綿嬉戲。


    崔莞闔著雙眸,嬌唇不留餘地的奉迎,然而,當寬厚的大掌攀上胸前那兩團豐腴的隆起時,她身子仍忍不住微微一顫。


    細不可查的顫抖,卻扯回了劉珩漸失的理智,察覺到身下的人兒閉悶的氣息,他舔了舔那長吻不舍的嬌唇,生生壓下體內澎湃的欲念,依依不舍的退開幾分,燈光下,一道閃耀的銀絲在兩唇間慢慢拉長,欲斷不斷,直至他埋首在她頸邊,方無了蹤跡。


    無媒無聘,為了這小東西,他不能……再忍上一陣,便好了。


    劉珩閉了閉微紅的眼眸,又狠狠吸了一口她身上散發出的清香,薄唇貼在她耳旁,又舔又啃,引得她嬌喘連連,細顫不已,少頃,方啞著嗓子道:“阿莞,我甚念你。”


    說著,他一手撐起身子,翻身側臥,一手握住那隻柔荑,貼到胸前,“無時無刻。”


    隔著一層薄衫,感受掌心下不斷傳來的熾熱與躍動,崔莞眼底一澀,可尚未來得及說話,便被指尖傳來的粗糙引了神,她側目一看,便瞧出了不對之處。


    晉服寬廣,春衫又薄,即便劉珩刻意多穿了一件內裳,也擋不住裳下的異狀。


    “莫動。”


    發覺那隻不安分的小手,如泥中小鰍般欲往衣襟中鑽去,劉珩不由蹙眉低喝道,可惜他本就側身臥著,一手壓在身下,捉得住一隻手,卻來不及捉住另外一隻。


    僅見崔莞迅速翻起身,探手一扯,唰的一下,原本就寬鬆的衣襟連同內裳陡然半敞開來,一圈圈纏繞在胸膛上的粗布繃帶頓時躍入眼簾。


    “你受傷了?”


    白中透出點點淡紅的粗布,雖不刺眼,但也顯目。


    怪不得方才她嗅及一絲淡淡的血腥味,原以為是久經沙場之故,卻不想竟是……崔莞心知,戰場上刀劍無眼,受傷亦是常事,可劉珩凱旋,路上少說也行了將近二個月,究竟是怎樣重的傷,至今未痊愈?


    “莫哭,我無礙。”落在胸膛上的溫熱,仿若砸入心湖,泛起的漣漪在劉珩眸底漾開,他無奈的歎了口氣,也隨之坐起身,抬手拭去崔莞臉上的淚,溫聲道:“最後一場秦城之戰,魏人垂死掙紮,於兵刃上抹了毒,這才令傷口遲遲未愈。”說罷見她張口欲言,又心有靈犀的道:“毒已解,有百裏在,你當放穩心。”


    提及百裏無崖,崔莞的心稍稍定下,隨即又問:“可有上藥?”


    劉珩的略手一頓,才笑道:“嗯。”


    傷本就將愈,未免這小東西擔憂,他今日確實未上藥,卻不想還是叫她發覺了。


    念頭稍轉,劉珩便將她重新摟回懷中,同時身子往後稍稍一仰,靠在榻梁上,道:“倒是你,怎會這時回建康來?”


    臨行前他曾有言,形勢未定,她隻需老老實實的呆在清河便好,豈料他不過回營兩個時辰,便見到傳信的碧落,這才讓碧落將人帶到此處相見。


    崔莞正小心翼翼的挪動身子,以免壓到劉珩胸前的傷處,聽他這般一問,驀地僵住,抿了抿唇,應道:“是陸氏差人送了貼,言及外祖六十大壽,邀母親攜迎回族的‘次女’回門相見。”


    言及“次女”二字,崔莞的語氣中透出一絲明晃晃的譏諷,陸氏這等行徑,在她眼中,不亞於掩耳盜鈴。


    “哦?”提及陸氏,劉珩眼中亦是閃過一道冷芒,“甚好,既然要見,你去便是,不必太過拘束。”


    言下之意,便是即便到了陸府,她也可隨意行事,不必委曲了自己。


    崔莞心間微暖,她側首靠在劉珩肩上,輕聲道:“我知。”


    一聲落下,兩人皆不再言,屋中流淌著一片難得的安寧。


    半晌後,崔莞似想起何事,這才抬起眸,望著他冒出一片青茬,道:“你今日怎不入門?”


    劉珩睜開眼,對上她疑惑的目光,沉聲道:“還不到時候。”說罷,便將當前他與殷貴妃母子之間的交鋒闡述於崔莞聽。


    有耿叟與岑娘在東宮中,他早便得知孝明帝病重,劉冀監國的消息,而秦四郎交出的信箋以及袒露的隱秘,也足夠令他猜出其中的詭計,故而,才有了今日這出臨門紮營的戲碼。


    “你是想……”崔莞不愚,細細思索,便明悟了劉珩的打算,她蹙了蹙眉,沉吟片刻,便正色道:“此事雖難,卻也可為之。”頓了頓,她便吐出了心中的想法,竟是將劉珩的算計,又補全的一番,兩計合一,天衣無縫。


    劉珩唇角一勾,將她重重按回懷,這小東西,明知他做的是何等險峻之事,卻不懼不亂,還沉穩冷靜的出謀劃策,一心一意皆是為他安危所想。


    蒼穹之下,厚土之上,得此一人,夫複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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