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肖隻用餘光看了她一眼,鬆開了扣著她肩膀的手,道:“麻煩老師了,暖心就交給你了。”


    這句話,是在間接告訴陳暖心,他不信她。


    隨後,有些木然的陳暖心被何女士拉進了車子裏,汽車快要啟動的時候,她迅速的降下車窗,整個人趴在窗戶上,臉上的神色帶著極度的慌張,眼中乞求的意味更濃了,目光牢牢的注視著站在外麵的紀肖,再次爭取,急切的說道:“你真的要她帶我回去?她真的有病!她現在的樣子都是裝的!這三個星期裏,她壓根就沒笑過!從來沒有!她根本就不會教書……”


    “陳暖心!你再亂說話試試!”紀肖沉了臉色,瞪了她一眼。


    陳暖心閉了嘴巴,車子緩緩動起來的時候,還是穩不住問了一句:“你為什麽不信我?”


    這個問題紀肖沒來得及回答,就被唐心甜的叫喚聲給打斷了,陳暖心被紅色的北京現代帶走的時候,正好看到了,她是從小區裏出來的,是的,就是紀肖住的那個小區。


    紀肖隻看了那車一眼,便轉身伸手拉住了走過來的唐心甜,又轉身回了小區。


    接下去的三天裏,陳暖心沒有去學校上課,任課老師從來都不在意陳暖心這人,在了要費心思去關注她,不在更好。大概隻有沈裕白比較擔心,忍了三天,終於忍不住跑去問了矮冬瓜。


    矮冬瓜先是眯著眼睛笑了笑,賣了個關子,才告訴他說:“陳暖心的家裏人打來電話說,她跟不上學校裏的教學進度,先讓家庭教師把落下的課程都補上再回來上課。”矮冬瓜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的笑容略帶著一絲嘲諷。


    與矮冬瓜對桌的是他們班的語文老師,聽到這話,忍不住笑了笑,道:“這家庭教師得多大的心,才能把陳暖心給管下來啊。”


    “你肯定猜不到是誰,去年在教師圈子裏最轟動的一件事兒,就私下開班授課,亂收費,被解聘又取消資格證的何琴,以前教的數學。不是說出了那事兒之後,她的精神狀態一直不太好嗎?小道消息說啊,她這事兒還是被自己最信任和看重的學生給陷害的。”


    “說是那個學生覺得何琴教的一點都不好,收費又高,假期補習班還是強製性的,效率不高,還浪費了時間。這學生心理不痛快,再加上人家老爸是幹部,直接聯合了幾個學生把她給舉報了。聽說何琴後來對任何學生都有了偏見的,估計是被打擊的心理上出了問題……”


    說到這裏,那語文老師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特激動的說道:“對了,你們知不知道兩個月前,第一中學有個學生失蹤了?有人說,那學生失蹤之前,在何琴家裏補課呢!”


    沈裕白離開辦公室的時候,將這些話聽進了耳朵裏,他的麵色略微有些凝重。陳暖心那種害怕的樣子,他倒是看在眼裏的,畢竟能讓陳暖心害怕的東西也不多,如果那老師真的心裏有問題,她這樣從早到晚麵對這一個有病的人,那得多難受啊!


    紀肖的朋友給他打電話的時候,他正要去手術室做準備工作,這天他有個大手術要做,還不等對方說話,隻說了句現在忙,手術後回電話,就給掛了。


    沈裕白找到醫院來的時候,他正在動手術,隻能坐在他的辦公室裏幹等。跟陳暖心同桌快三年了,除了在學校,平日裏放假的時候,從來就沒什麽交集。她哥哥的名字和在職醫院,還是下午蹲在矮冬瓜辦公室裏,軟磨硬泡下知道的。


    這次他是請的病假出來,理由很扯蛋,可矮冬瓜卻放他出來了,當然就算矮冬瓜不放他出來,他也是要想盡辦法逃課出去的。


    那天,陳暖心被何女士帶回去之後,挨了一頓打,她喊的越大聲,何女士下手就越重!身上都給打出淤痕跡了。她倒是沒哭,就是又叫又罵的,每次試圖往大門口跑,就被何女士一把給揪了回來。


    用晾衣服的架子狠狠的往她身上抽打,仿佛是在發泄一樣,一雙眼睛都呈赤紅色了,陳暖心實在忍受不住就還手跟她對打,真動起手來,這何女士可不是她的對手。那天晚上,其實陳暖心又逃出去了一次,她用力的將何女士撞在了地。


    到底也是五十歲的年紀了,反應沒有年輕人靈敏,爬起來的時候,陳暖心已經開門逃走了。


    可是好不容易跑出小區大門口,就被何女士的老公給擒住了,連拖帶拽的弄回了家,然後把她反鎖在了房間裏,後來又找了根繩子把她的手綁在了床上。


    這麽一鎖就是整整三天,一日三餐都是何女士的老公送進來的。夥食倒是非常不錯,每一頓看起來都是他們親自下廚做的。何女士的老公看起來麵善,每次坐在旁邊看著她吃飯的時候,就會跟她解釋何女士的狀況,替何女士的暴行找借口。


    他說:“何老師隻是太著急了,她教每個學生都非常認真,把你們當做自己的孩子看待,才會這樣的。”


    他說這話的時候,陳暖心就覺得特別可笑,被這麽關了三天她倒也淡定了,雙手雙腳被綁著,整天吃吃睡睡,還有人喂,除了雙手雙腳被綁著有點疼,其實倒也不擔心了。眼前這個男人雖然每天都睜著眼睛說瞎話,但看得出來他並不會傷害到她。


    而且脾氣還算不錯,就算她嗆聲罵上兩句,他也不會生氣。


    她張嘴喝了一口他遞過來的湯,哼哼了兩聲,說:“自己的孩子?你說話可真搞笑,自己的孩子能下手那麽狠?你看看我身上的淤青到現在還沒退呢!是自己的孩子還會這麽綁著被關起來?不正常就不正常,沒人會笑話她的,但不正常就別出來禍害人!”


    “教不了我什麽東西,還耽誤我上課,你們賠的起嗎?要是讓我們家老肖知道你們這麽對我,一定不會放過你們的,就等著吃官司好了!老肖很疼我的,知不知道!”


    她剛說完這話,房間的門就被幽幽的推開了,何女士直挺挺的站在門口,冷哼了一聲,道:“我不會教?你自己基礎差,還不認真聽課,能怪誰!我這麽耐心教你,對你那麽好,你竟然還要反咬我一口!毀了我的名聲,簡直沒良心!”


    “像你這種人活著也是個禍害,社會的害蟲……”何女士的話沒說完,就被她丈夫給堵了出去,一邊寬慰著一邊說著好話。


    何女士剛剛話說的樣子,陳暖心全看在眼裏,她眼中那種凶狠勁她也看的清清楚楚。這一刻,陳暖心忽然意識到自己好像有點危險。房間的門是虛掩著的,她慢慢的挪動了一下身子,下了床。


    那大叔綁的不算緊,慢點還是能夠挪動腳步的,再加上她的房間不大,床距離門的位置很近,隻一會就湊在了門邊。側著耳朵,聽著他們故意壓低聲音的對話。


    他們聲音很輕,大部分都聽不清楚,陳暖心大致就挺清楚了兩句。


    女的說:“……我要弄死她!”


    男的回答:“……小何!你別太偏激了!一個還不夠嗎……”


    就這兩句話,足夠讓陳暖心心驚膽戰了!


    紀肖從手術室出來的時候,沈裕白幾乎是第一個衝上去的,比病患家屬還要積極,紀肖還真把他當做了病人的家屬,一場手術之後,身心疲憊,但依舊用燦爛溫和的笑臉,耐心的一遍又一遍的跟家屬解釋重複。


    “手術很成功。”他先開的口。


    “你是陳暖心的哥哥紀肖吧?”沈裕白說著,視線在他胸口的銘牌上看了一眼,看到‘紀肖’兩字之後,猛地扯住了他的衣服,道:“陳暖心三天沒有來學校上課,是你的主意?”


    沈裕白特激動,其實他也沒多想,隻是過來確定一下。不知為啥,他心裏沒底,總覺得慎得慌,特別是聽了矮冬瓜他們說的事情之後,完全坐不住,他必須過來確定一下。


    紀肖看了他一眼,不動聲色的抽出了自己的衣袖,準備過去跟病人的家屬對話,並且寬慰一下他們的心情。但沈裕白才不知道那麽多,見他要走,又攔了過去與,再次強調:“是不是你給班主任打電話,讓陳暖心在家裏學習的?她已經三天沒有來上課了!”


    “先等一下。”他好脾氣的再次從他身側走過。


    “等你妹!我他媽都等了三四個小時了!”他這麽一吼,護士就過來把他給拉走了,直接將他帶回了紀肖的辦公室。


    紀肖過了大半個小時才回到辦公室,一邊在洗手池前洗手,一邊問:“有什麽事,你說。”


    沈裕白忽然有些窩火,這世上哪有那麽冷淡的哥哥!虧得陳暖心平時還把他誇的天上有地下無的!


    “你妹妹三天沒去學校了!”他說的很大聲,咬字也非常重。


    “然後。”紀肖已經平靜的沒有絲毫波瀾,衝掉了手上的泡沫,擦幹了手,回到了辦公桌前,坐了下來。拉開抽屜的時候,手機屏幕亮著,界麵上已經顯示了十多個未接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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