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麽,還要對我這麽好。”


    千萬個疑慮終匯成一句脫口而出。


    冷錫雲沒看她,骨節分明的修長十指靈活的在她白皙纖巧的腳踝及腳心上專注按揉。


    “我說過,你永遠是我最疼愛的寶貝。但,”他頓了頓,接著說:“隻限於哥哥對妹妹那種疼愛。”


    思虞喉嚨一痛,眼眶的淚意險些湧出眼眶汊。


    其實她心裏很清楚他依然對自己好絕對是兄妹式的好,可就是不死心,總是心存僥幸,希望這次他對自己的好是不一樣的。


    結果還是自作多情。


    冷錫雲又給她揉了一會後站起來:“好了,我去給你放熱水加幾滴舒緩疲勞的精油,你泡個澡好好睡一覺,明天起來腳應該不會痛了。朕”


    思虞不做聲,卻在他起身時迅速轉過臉——她不想讓他看到自己不知不覺流了一臉的淚水。


    而冷錫雲其實早已察覺她在哭,隻是故做不知。


    因為他不知道要說些什麽才能讓她心裏好受些


    。


    又或許他的安慰隻會讓她更難受而已。


    就在他打算進浴室放水時,思虞卻忽地從**爬起來,赤腳站在地上雙手推他往門口走。


    冷錫雲一楞,反捉住她的手困惑道:“思虞,你這是做什麽?”


    “你出去!我有手有腳什麽事我都能自己做,用不著你施舍泛濫的兄妹感情!”


    冷錫雲皺眉:“我不是施舍。”


    “不論是什麽,我都不需要!”思虞像是被激怒的刺蝟,豎起渾身的刺紮向冷錫雲:“既然不能像我愛你一樣愛我,那就別對我好,別用你該死的溫柔一次次誘我沉淪,你這樣隻會讓我更痛苦!”


    冷錫雲愕然望著她夾雜濃烈痛楚的憤怒眼神,胸口好似被什麽東西蟄了一下,綿密的痛頓時在心底泛開。


    果然他的好隻會讓她更痛苦麽?


    可她於他是不可或缺的存在,她是他最疼愛的人,他也控製不了自己不關心她,不對她好。


    “我求你不要再對我好了,”思虞淚流滿麵的望著他,聲音哽咽,“你應該對我更冷漠些,應該罵我不知羞恥,罵我不要臉勾引親哥哥……我明明說過不會再愛你,可我做不到,我越是想忘,對你的思念就越深……”


    冷錫雲感覺到她內心的掙紮和痛苦,下意識就想抱她入懷安慰,可手伸向她的肩的刹那又頓住了。


    ——既然不能像我愛你一樣愛我,那就別對我好。


    他一點點縮回手,往後退兩步拉開兩人的距離。


    他的確,不能像她愛他那樣愛她。


    “你好好休息。”沒再看她流淚的臉,他狼狽轉身,迅速走至門口離開。


    思虞聽著他離去的腳步聲,整個人好像被掏空了一樣,身體支撐不住的癱在地上,想不顧一切的歇斯底裏大哭緩解胸口那股難以忍受的疼痛,卻又怕被父母聽到,隻能咬牙隱忍


    。


    而盡管這樣,冷錫雲還是聽到她壓抑而痛苦的抽泣聲,猶如受傷的困獸發出的哀鳴,似一雙無形的手緊緊扼住他的喉嚨,讓他難以呼吸。


    在樓梯口站了許久,冷錫雲才抬步下樓,打算回自己住處。


    客廳的燈還亮著,燈火如晝,卻冷冷清清,安靜得有些詭異。


    猜想父母已經睡下,他關掉客廳的大燈,正要離開,耳邊忽然聽到一個尖銳的聲音。


    他怔了怔,循聲回頭望向聲音發出的方向——書房?


    “嘭!”


    又是一陣重物落地的聲響傳來,冷錫雲確定是自書房傳出,眉頭一擰,立即移步過去。


    “冷鄴霖,你太讓我失望了!”


    靠近門口時,冷錫雲聽見母親充滿控訴的聲音,雖然刻意壓低過,卻還是字字清晰。


    “你對我失望什麽?你嫁給我這些年我有哪些地方對不起你?但凡其他女人有的你哪樣缺了?我在物質上對你有求必應,就連感情上也堪稱完美,從未鬧過緋聞,更從沒出軌過!你倒說說我哪裏讓你失望?”


    父親說話的聲音不大,卻也同樣憤怒。


    冷錫雲猶疑著要不要進去勸勸,遲疑間又聽母親冷笑道:“堪稱完美?虧你說得出來。你莫名其妙和我分居這麽多年,我不但要忍受這樣的屈辱,還要配合你演戲在兒女麵前假裝和你很恩愛,這樣的感情算是完美?”


    “你是沒出過軌,可你心裏至始至終都藏著一個已經死了的女人!我和你生活這麽多年,一個大活人卻比不過一個死了幾十年的人,冷鄴霖,你置我於何地?”


    “我看你是瘋了才在這裏胡言亂語!”


    “你才是瘋了!不然怎麽會發神經隻因為我和餘政廉說了句話就莫名其妙給我臉色看?冷鄴霖,我忍了幾十年已經受夠了


    !你要是不想過明天就去離婚,反正我們的婚姻早已名存實亡,我也不在乎被別人笑話一把年紀了還鬧離婚。”


    “你這是威脅我?”


    “我明天早上等你答複,若是離婚,我一分錢不要,兒女都大了,無所謂誰跟誰,你呢,就帶著你的財產和那個死去的女人一起過吧,我委屈夠了!”


    “你!”


    門忽然打開,沈碧如冷著臉從裏麵走出來。


    站在門一側的冷錫雲來不及閃避,正擔心母親看到自己會難堪,而兀自沉浸在憤怒和傷心中的沈碧如卻壓根沒看到他,一出來便快步走向臥室。


    時間似乎靜止,冷錫雲收回視線,透過微敞開的一條門縫望著書房裏頭一片狼藉的地板,良久後又響起父親自言自語的聲音:“到底是誰受夠了委屈夠了?說得和我在一起就那麽痛苦,比起你帶給我的,我這又算得了什麽?”


    冷錫雲從來不知道父母之間竟然有這麽深的糾葛。


    他們分居多年,感情一直存在著嚴重的問題,甚至到了鬧離婚的地步。


    而他竟然從未察覺這一點。


    還有他剛才聽母親提到市委書記餘政廉,這個人和父親似乎沒什麽來往,父親為什麽會因母親和餘政廉說了句話就給母親臉色看?


    難道父親和餘政廉兩人之前有過什麽過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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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如果有過節,父親的生日宴為什麽會請他出席?


    思忖間,聽得父親撥電話的聲音,很快電話接通,聲音傳來:“老莊,是我……不是身體不舒服找你,是碧如,她要跟我離婚……說什麽話,我若是心裏還想著碧雲,當初就不會和她結婚……我知道,我認為我已經夠能忍了,我寧願自己痛苦也死守著那個秘密,就是不希望她折騰自己……我承認我對錫雲是比對……那不一樣,她畢竟是我的……什麽?兄妹?什麽時候……老莊你糊塗了


    !怎麽才告訴我!你真是……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明天一早打電話給碧如,幫我勸勸,都入土半截的人了,還鬧離婚像什麽話?還有錫雲和……你等等……”


    像是察覺什麽,冷鄴霖突然停住,往門口這邊瞧了一眼後走來。


    冷錫雲聽見父親走來的腳步聲,迅速退後掠至角落處一棵人高的大型綠色盆栽後蹲下。


    一會,冷鄴霖打開門探出大半個身子隨意瞧了眼後返回室內關上門。


    冷錫雲還蹲原地沒動,耳邊反複回放剛才父親和莊醫生通話的內容,隻覺脊背陣陣發冷,通體生寒。


    他想起父親口中那個他寧願自己痛苦也死守著沒告訴母親的秘密,隱隱覺得,有些事,或許是他一開始就弄錯了。


    又或者,是被設計了,而他卻毫不知情。


    “老莊,你堅持每天這麽早起來晨練,真是難得。”


    一身運動裝的莊醫生剛走出小區就有街坊鄰居和他打招呼。


    他謙虛一笑,“人老了不鍛煉不行,再說我上個月退休了,整天閑著沒事幹想要去撓牆,不出來跑跑步人都發黴了。”


    “老莊啊,你可真威風,跑步還帶個帥小夥做跟班。”


    咦?帥小夥?


    莊醫生詫異,順著那人的視線往旁邊一看,果然身邊不知什麽時候多了道挺拔的高大身影。


    俐落清爽的短發,刀削斧鑿的五官,幹練筆挺的黑西褲黑襯衫,神色冷峻沉靜,整個人都散發出一種讓人不可忽視的淩厲氣勢,而慢跑的姿勢卻又極其優雅,仿佛他不是在跑步,而是在做行為藝術。


    “錫、錫雲?”


    莊醫生震驚了半天,險些把一對眼珠子瞪出來,才確定身邊陪自己慢跑的青年不是自己的幻覺。


    “早上好啊,莊叔。”


    比起莊醫生的震驚,冷錫雲冷靜得有些過了頭,居然連說話的語氣都不起一絲波瀾


    。


    “呃……早、早上好……”


    莊醫生邊機械回答邊在心裏琢磨,這小子神不知鬼不覺跑來陪他慢跑是因為什麽?


    但不論是因為什麽,他想絕對都不會有好事。


    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這小子不像是那麽閑的人。


    “莊叔,您是不是很好奇我來做什麽?”冷錫雲忽然開口。


    莊醫生猛點頭,又聽他說:“我來提醒您,別忘了給我媽打電話,勸她別和我爸離婚,都入土半截的人了,還鬧離婚像什麽話?”


    “……”


    莊醫生還在納悶這番話怎麽這麽耳熟,腦海裏忽然靈光一閃,腳下頓時一軟,一個趔趄險些摔了個四腳朝天。


    幸虧冷錫雲及時伸手拉了他一把,才幸免讓他這把老骨頭提前散架。


    不過身體的疼痛是免了,內心的震撼卻久久難以平息。


    “莊叔,我剛才說什麽,您應該懂吧?”


    冷錫雲邊問邊繞著莊醫生慢跑轉圈,把莊醫生轉得頭暈目眩,連聲求饒:“你要問什麽停下來問吧,這樣轉下去,我這條老命不保。”


    冷錫雲停下來,神色依舊沉靜,俊容看著也是幹淨清雅,並沒有因為剛運動過而滿頭大汗。


    莊醫生狠喘幾口氣,指了指不遠處那塊草坪上的一張長椅說:“去那邊坐吧,我怕我一會又腿軟站不住。”


    話落他率先往那邊走去。


    冷錫雲擰著眉默默跟過去。


    “錫雲啊,你也不小了,應該知道偷聽別人電話是不對的。”莊醫生一落座便開口,暗指他偷聽昨晚他和他父親的電話。


    冷錫雲似笑非笑地扯扯唇:“我無意偷聽,沒想到這個無意卻讓我得知一個驚人的秘密


    。”


    莊醫生臉色一變,掩飾地笑道:“你說笑吧?什麽驚人的秘密?”


    “和我的身世有關,算不算驚人秘密?”


    莊醫生嘴角抽了抽,又笑:“哈,你開玩笑吧?還是沒睡醒?那個——”


    “莊叔,您當年是不是讓人改了我和思虞的鑒定結果?”


    “……”


    “我聽我媽說我爸心裏一直藏著一個死了幾十年的女人,她是誰?”冷錫雲想起父親昨晚提及一個和母親名字極其相似的名字,又問:“是不是叫碧雲?她和我媽是什麽關係?”


    在他的發問中,莊醫生的臉色漸漸變得凝重和嚴肅。


    “錫雲,如果你隻是好奇想知道這些事,那我勸你趁早抹殺這種好奇心,因為知道這些,對你和對你的家庭並沒有半點好處。”


    冷錫雲揚高一邊眉,沉吟半晌後又問:“那您告訴我,鑒定結果是不是換了?”


    “沒有。”這次莊醫生回答得沒有半絲猶豫。


    “莊叔,這種鑒定我隨時可以做,所以我希望您說實話,也免得我浪費時間再去做一次。”


    “你要是懷疑我換了鑒定結果,大可以重新去做,我是無所謂。”


    冷錫雲半眯凝著他,想從他的表情中瞧出一絲端倪,而莊醫生不知是掩飾得太好還是真的沒換過鑒定結果,這次竟然麵色沉穩鎮定,讓他難以辨別真假。


    “我不知道你們兄妹是怎麽想的,”莊醫生忽然開口,“當年小虞懷疑她和你爸爸不是親生父女,可事實證明他們的確是。而你呢?你就更絕了,直接跑去做和小虞的鑒定,你知不知道醫學遺傳學科的人告訴我這件事時我有多震驚?簡直就是不可思議,你怎麽能懷疑自己和小虞不是親兄妹?”


    “我有證據。”冷錫雲淡聲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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