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在我身上?我經曆過的失去比你少嗎,你能體會一個十五歲的孩子接連沒了大哥和媽媽的滋味嗎,我有爸爸,可是一年也見不到他兩次等於沒有!你體會過一個孩子每天卻要獨自做飯吃飯照顧自己的生活嗎,你懂得什麽叫失去?你不懂,你這麽大了才開始失去,已經不錯了……”


    已經不錯了!唐嶺的話刺痛了我。


    我想都沒想脫口而出就說,“對!是不錯了,總比某些人開槍打死了自己的爸爸強多了,對吧!”


    話一出口我就知道不該這麽說,可是我想了一下心一橫又說了一句,“還有古菲,她死的時候你去看過嗎,你敢說她不是因為你死的嗎!”


    我說完很期待的瞪著唐嶺,我希望他發怒,我希望他衝過來打我,也許那樣我就痛快了,身上痛了心就不會痛了。


    可是我的期待最終落空。


    唐嶺起初聽了我的話眼神裏瞬間變得有些嚇人,可是他一直盯著我看,看了很久後卻笑了,就是他慣常的那種歪一下嘴角的笑。


    “你真的是被保護壞了,以後沒人保護你了,這麽說話我希望沒有下一次!蔣令令,你想過沒有,想過為什麽你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的失蹤是因為什麽,下一次突然不見的人會是誰?”


    唐嶺說完站起身往門外走,很快就聽見門一關一閉的聲音。


    我抱著被子呆坐在床上,唐嶺說的話倒是讓我頭腦清醒了很多,他問的很對,我怎麽沒這麽想過。


    沒仔細想過自己身邊的人一個個出事究竟是什麽原因,一個多月了我每天想的就是我媽和譚立旋留給我的所有我還能記住的事情,他們買給我的東西,他們跟我說過的話,可我就是沒想過發生這一切到底是因為什麽。


    我是應該好好想想了。


    爬起來洗了臉整理了頭發換好唐嶺拿來給我的那條白裙子的時候,房間門又被打開了,唐嶺就像能看見我在房間做過什麽一樣,踩著我拉上裙子拉鏈的那一刻又回來了。


    “房卡你怎麽拿到的……”我看著他手上的房卡不明白,這家酒店的管理不會這麽差,可是房卡就是在唐嶺的手上。


    唐嶺把房卡扔到了床上,“我有我的辦法,你收拾好了嗎,趙隊在等我們。”


    我以為唐嶺說的趙隊在等我們是說他在刑警隊等我,可沒想到退了房就在酒店的大堂裏看見了趙隊。


    有多少天沒見過趙隊了,我發現他胡子拉碴的沒什麽精神頭,看樣子估計我的臉色都要比他好些。


    可我也是高估了自己,朝趙隊走過去的時候才發覺自己兩腿發軟,看東西的時候還覺得有點旋轉的效果,然後緊接著就覺得想吐。


    這就是喝醉後的代價。


    趙隊看見我倒沒露出什麽意外驚訝的表情,看來是我這一個月會是什麽鬼樣子他早就有心理準備了。


    “還好吧,聽他說你在這兒我就過來了。”趙隊拍了下唐嶺的肩膀,看唐嶺的眼神頗有些我不懂的意味。


    我笑一下算是回答了。


    趙隊撓撓頭接著說,“沒能找到他們我很難受,真的,立旋是跟我一起長大的……不提了,我來是想跟你說一聲,我和老唐都要去專案組了,你媽的案子會交給別的同誌接著調查。”


    我看一眼唐嶺,他要走的事情一個字都沒跟我提過。


    “什麽專案組,不在奉市嗎?”


    趙隊可能沒想到我不知道他跟唐嶺要離開的事情,表情奇怪的盯著唐嶺回答我,“他沒說啊……蘇河附近接連發生了幾起驢友和村民意外死亡的事情,其中一個驢友的家屬做了屍檢,結果發現並不是死於自然意外,所以警方就介入調查,尋找受害人遺體的過程裏,又發現了兩具遺骸,省廳成立了專案組,我跟他都在其中。”


    趙隊指了指唐嶺,我聽見蘇河就一愣。


    唐嶺似乎又能讀出我心裏在想什麽,他看我一眼說,“那兩具遺骸都有十年以上了,其中一具可能是我哥。”


    他說的很是雲淡風輕,可我心底已經被這句“可能是我哥”攪起了驚濤駭浪,等了十年,我在夢裏找了十年的唐峰就這麽毫無預兆的突然出現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該笑還是該哭。


    “結果要一周後出來,到時候告訴你。”唐嶺看著我的表情應該很滿意,因為他說話的聲音溫和了很多,我想一定是自己哭笑不得的樣子讓他看得很爽。


    “我能……”我本來想說我能不能跟著去,那樣我就能見到唐峰了,不對是見到唐峰的遺骸,可是我也知道這不大可能,我不是警察,他們要去的又是省廳組建的專案組,紀律和管理一定很嚴格。


    這話問了也是白問。


    趙隊和唐嶺應該都明白我的意思,趙隊就跟我說有情況肯定馬上跟我說,他讓我好好休息,誰遇見我這些事都不好過,但是生活還得繼續。


    我點點頭說了謝謝。


    趙隊開車把我送回了家,他跟唐嶺一起離開的,我站在窗口看著他的車消失在視線裏,心裏麵甭提多空的慌了。


    老爸本來要陪著我的,可是我不願意見到他,好像見到他就會想起所有不愉快的事情,老爸後來就去了明廊,他說讓我需要他隨時找他他就回來。


    可我一直沒找他。


    我在窗口站了變天想了半天,最後決定打電話告訴老爸唐峰遺骸有可能找到的事情。


    還沒等我打出去電話,王飛芸的電話就先打了進來。


    我看著她的號碼沒接,自從那次在刑警隊見過之後,我們一直沒聯係過,現在怎麽突然給我主動打電話了。


    猶豫一下我還是接了,王飛芸在電話裏先是問問我最近怎麽樣,然後又問了譚立旋有沒有什麽新消息,最後才說了她打電話來的目的。


    “我們同學群裏不是準備回蘇河看看嘛,現在大家都等不下去準備下周出發了,好多同學都是當老師的正好有假期,其他時間能自己支配的也都安排好了,大家讓我問問你能不能去……譚立旋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所以想拉著你去散散心,大家也都是好意,你別介意……你去嗎?”


    如果王飛芸的這個電話是在幾個小時前打過來的話,我很可能會回複她不去,可是現在我知道警方在蘇河可能找到了唐峰的遺骸,本來就想去的心思正好跟高中同學這次行程碰上了,我沒細想就回答王飛芸我去。


    大概沒想到我會這麽痛快的答應,王飛芸在電話裏沉默了一下才說太好了,她告訴我出發的時間和具體安排後掛了電話。


    我握著手機一陣情緒亢奮。


    十年前唐峰在蘇河失蹤,這是我第一次失去對自己重要的人。十年後,我媽和譚立旋又先後失蹤,而且譚立旋還給我留下那樣的短信失蹤的,我對不知生死的這種離開方式已經達到承受的極限了。


    不管他們會用什麽樣的方式重新回來,我隻要他們回來就行。


    唐峰遺骸的出現,至少給我絕望的已經碎的稀裏嘩啦的心補上了一小塊缺口,我現在就想親自去見他,我要接他回家。


    五天之後的早上,我和高中的九個同學一起從奉市出發了,聽他們說女班長張麗和另外一個同學會從別的地方直接到蘇河跟我們會和。


    這麽一算,這次重回蘇河的行程,高中同學加上我一共有十二個人。


    從家裏出發的時候,我把譚立旋最喜歡穿的一雙登山鞋也裝進了行李箱裏,我覺得這樣就等於他也跟著我回了蘇河。


    我覺得譚立旋一定希望跟我一起回去那裏。


    路上我一直閉著眼假裝睡著了,其實就是不想聽到別人對我的關心和安慰,我不需要這些。


    另外我也是利用這段路上的時間好好想想這次重回蘇河都要做些什麽,我並沒忘記那個綁架了譚立旋的白色人影在視頻裏說過的那些話,我想去尋找心中那些謎團的答案。


    那些謎團,幾乎都跟蘇河十年前的那次寫生課有關,這次去我一定要找出答案。


    四個半小時後,我們包的車子終於駛過了進入蘇河必經的板橋,我看著車窗外麵既熟悉又陌生的景色,鼻子不禁酸了起來。


    這時候有人輕輕握住了我的手,是坐在我旁邊的王飛芸,我看她的時候發現她的眼睛有些發紅。


    不用說話我也明白,她跟我一樣觸景傷情了。


    我衝她笑笑,她也衝我笑笑。


    王飛芸和我本來沒什麽交集的感情似乎在重回蘇河的這一刻開始有了變化,我想著她在刑警隊說過的那些話,想到她也收到過那個神秘的紅色信封,也許這趟蘇河之行她會幫著我找出當年到底發生過什麽。


    在我到達蘇河的前兩天,唐嶺和趙隊參與的專案組已經進駐了蘇河,我打電話跟趙隊說了我已經到了,趙隊馬上就說遺骸的結果下午就能知道了,他讓我等消息。


    我聽著電話裏趙隊的聲音,心跳得砰砰的。


    整個下午我基本上一分鍾就看一次手機,最後王飛芸問我是不是有什麽事時我才意識到自己太緊張了。


    可是怎麽能不緊張呢,遺骸到底是不是唐峰,直接關係著我這次來蘇河的後續計劃。


    大家預定呆在蘇河的時間隻有七天,我需要好好把握這個難得的時間,也許當年到底發生過什麽就在這七天裏會知道。


    我的記憶力總覺得缺了很多東西,有關蘇河的記憶就是丟失的那一部分,重回舊地最好能刺激我想起那些忘記的片斷。


    我正準備重新去當年和唐峰最後見麵的那個橋下看看的時候,趙隊的電話打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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