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佳荷最討厭的一件事情就是看到那種強裝的、虛偽的、一看就不是出自於真心的微笑。這倒不是因為她憤世嫉俗是中二病患者的代表,而是因為作為長年累月都玩這套的人,玩到登峰造極後便金盆洗手回頭已是百年身,再看到同行做同樣表情一樣動作總是會潛意識的排斥。就像她看到馮玥那個不由分說揚起的假假的微笑。


    她把眉頭皺得更深了,且還是攤著手:“把你鑰匙給我。當然如果裏麵藏著男人”孟佳荷自覺失言的擺了擺手:“或者是女人,你對我講一聲。那我現在就離開。我並不想窺探老師的八卦,不過以前我姥姥教過我,做事情,一定要有頭有尾做完才行。導致我現在要是一件事沒做完,我就會感到特別的不舒暢。”


    要不是馮玥已經病得頭昏腦漲,也不會和孟佳荷在僵持了五分鍾僵持不下的情況下把門鑰匙遞給她。馮玥當時腦回溝裏隻脆生生的回蕩著一個單字“床、床~~床!”


    據說有兩種人特別害怕別人進自己的私人空間。一種是犯了分屍案,屍體還在冰箱裏躺著的殺人凶手;另外一種則是表裏極為不一的雙麵人。


    很不幸,馮玥老師就是雙麵人當中的翹楚。幾個特大型的書架上整齊劃一的放著各類軍艦模型、四大民工漫的手辦、各式周邊。再望另外一邊望去,書桌上則橫七豎八的堆著一堆遠看如同金字塔近看如同垃圾山的書籍,還有一兩包沒吃的泡麵、泡椒鳳爪、各色垃圾食品躺臥於書桌和書架之間。這和大學語文課前和一堆麵目模糊的同學親切討論到底是“鷹牌西洋參”對熬夜有幫助還是“冬蟲夏草膠囊”,課中講解韓愈的賦文的玄妙的馮玥老師簡直有天壤之別。


    “這。。。”孟佳荷閉上嘴,看了一眼體力不支的馮玥老師,把“你原來是隱藏版的女漢子啊!”的感歎生生的憋進了肚子。吸了一口長期不通風不開窗的濁氣,把馮玥送進了臥室,就像照顧孤寡老人般的喂她吃了泰諾、掖好被角才關上了門。


    然後。。。。


    孟佳荷在有理智的情況下就應該回家了,畢竟下個星期四她就麵臨兩科科目的考試。如果一科不及格,一個學分的重修起跳為220元人民幣。可是,她不知道是失心瘋還是多年不治而愈的強迫症死灰複燃。不僅把馮玥書桌上那成堆的書籍分門別類的放好;還把書架上的各式模型手辦擦得啵亮啵亮、光可鑒人;趁著拖完地板等著地板幹的那段時間裏,她還靠著翻找冰箱裏殘存的那點食材做了香甜可口的菠菜皮蛋瘦肉滑蛋粥以及椒絲海蜇一小碗。


    等到馮玥在昏睡中被搖醒的時候,看到端著粥進來的孟佳荷還以為見到了現代版的田螺姑娘。


    “你怎麽還沒走?”大概是披頭散發內心脆弱彷徨,又或許這個單身宿舍是馮玥唯一可以放鬆的私密基地,所以讓她還來不及戴上她在科大一向溫文爾雅的麵具,講話十分直接。要是把這情景移植到二十平方米以外的科大校園裏,待人處事十分親切有理的馮玥一定會這麽回答:“呀,孟同學。今天勞煩你把我送回家真是不好意思。現在時間挺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再次感謝你照顧老師了。”


    而孟佳荷也沒從這摳腳大漢味十足的科大女神單身宿舍的震撼中回過神來,對馮玥平常使用的敬語也因為家務活幹得太勞累而扔到了九霄雲外:“我怎麽還沒走?那是因為你這兒太髒,要是不把灰塵弄幹淨不得又重複交叉感染?你去圖書館少一天,誰知道我的補助會不會也相應的扣下一天。”孟佳荷攪了攪那已經被她攪得不算燙的粥:“感冒了喝粥最好。你喝了,我看看你沒事也就回去了。”


    馮玥中午本來便沒扒兩口飯就被陳怡然抓住奚落,到現在該消化的東西也被消化的七七八八,被這粥的香味一刺激,確實有點饑腸轆轆,便自覺伸手接過。舀了一勺放進嘴裏,嚼了嚼道,恢複了半份理智和一絲清醒:“味道不錯,看不出孟同學還有這麽一手。”


    孟佳荷找了個凳子,一邊擦一邊自嘲的說道:“當然味道不錯。不過我會做的也隻有粥,而且是小學的時候學的。”當初她小學五年級時,班主任為了“市級素質教育先進集體”這塊牌子,在六一兒童節的時候舉辦了一次別開生麵的班級活動——各個小朋友帶一種食材,到班上進行操作,評選最佳勞動小能手。對於孟佳荷父母來說,這是一次不可多得的炫耀機會,於是在一個月前就對連煮麵到底是扔冷水還是熱水的孟佳荷進行了魔鬼訓練。題目則是做粥。因為其他小朋友帶的食材對於孟佳荷是不可知的“x”,所以在那短短的三十天時間裏,孟佳荷死記硬背了五十種粥的類型,學會了三十種粥的做法,挨了父親二十多個耳光,手上燙了十七八個水泡。終於在那次重要的班會活動中完勝了從祖爺爺就是廚師的張小明同學,獲得了滿堂彩。


    從此之後,孟佳荷遠庖廚,她不是君子,她隻是做惡心了。這是她隔了這麽多年之後第一次下廚。居然被馮玥稱讚不錯,她還是感覺喜滋滋的。


    大概感冒了的人胃腸功能都十分虛弱,馮玥也僅僅是喝了幾口粥,便停下來。表情不適的用右手揉了揉左邊肩膀道:“粥挺好吃,我就是沒什麽胃口,能不能幫我放在冰箱裏一下?”她把碗遞給孟佳荷,表情有些小天真和小無奈:“希望我這次睡下去,明天起床的時候就又能走又能跳了,哎,我明天全天都是課。”馮玥盯了一眼貼在床頭稍微顯得比較正常的排課表,表情十分沮喪。


    “要想明天精力十足,那肯定是不可能的。感冒一向都要七天時間才能痊愈,現在的感冒藥丸說到底也就是減輕你的不適罷了。”孟佳荷端著碗走出了馮玥的臥室,沒聽到馮玥在被窩裏嘟囔的那句:“理科生。。。。”接著她又拿著一枚硬幣回到床前:“不過還有古老中醫的法術可以試試。”


    “你要幹嘛?”


    “給你刮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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