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冰冷的嗓音帶著冷冽的風一齊傳來,窗外的雨越下越大。


    他說,慕漓,我竟是看錯你了,你本就是無情無血之人。


    他,竟然這樣說她啊……


    慕漓撐著身子,她站起來,看著緊緊的把慕天晚抱在懷裏的陸淺川,嘴角那抹微笑看起來諷刺極了。早上出門前還笑著給她掖了掖被角的陸淺川,此刻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


    “阿川……”


    “你不要喊我阿川,我會覺得很惡心。慕漓,你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你知不知道,小晚本來就很脆弱,她不能流血的,若是失血過多會死的,你知不知道死是什麽概念,再也挽回不了……”陸淺川情緒有些激動。每到這一天,妹妹的忌日,他的情緒就會失控,陷入暗夜深淵,難以自拔。


    他把慕天晚看的太重,重的就像是陸小晚的替代品。他沉浸在沒能救得了妹妹的愧疚中,所以,本就心情不好的他看見那讓人誤會的一幕,下意識的就指責慕漓。


    那是憤怒中帶著深深的恐懼,做掙紮的指責。


    “川川,你不要怪姐姐,是我不好,是我的錯……手機,被姐姐摔了。”慕天晚在陸淺川懷裏,輕輕抽泣。而陸淺川順著目光望下去,他買給慕天晚的手機,此刻電池與手機分離,安靜的躺在地板上。


    慕天晚嘴角勾起笑容,這是她預想中的結果。陸淺川當年沒能救得了被父母拋棄的陸小晚,深陷愧疚十多年,而她的身世,剛好給了陸淺川一個填補愧疚的機會。她知道自己被陸淺川看重是因為什麽,名字和身世,還有同樣的身體虛弱,命懸一線。


    她看著慕漓,覺得大快人心。一直以來,她隻是得到陸淺川的疼愛,卻不是真正的愛情,陸淺川甚至連碰她都不願意。她沒有懷孕,隻是編了個謊言給慕漓罷了。


    如今這一出戲,讓慕漓再也沒了信心和耐心去愛和等待陸淺川,而陸淺川怕是怨恨了慕漓。她的機會,國際總裁夫人,她要得到這個位置。站在高峰,看著慕漓如何跌的更狠!


    蘇易和蘇錦進來的時候,局麵已經失控了。


    慕漓唇邊掛著淡淡的笑,可那笑容達了眼底,帶著不可觸碰的悲哀。她盡力克製著顫抖的語氣,平靜的說:“你不信我。陸淺川,你是不是從來都不信我。你知不知道,我媽媽變成那個樣子,都是誰所為。”


    她的語速很慢很慢,就像是不起波瀾的湖水,緩緩的流淌。


    “我不想知道了。慕漓,你這次,太過分了。”他冷了眉眼沉了聲,對慕漓說的話就像一根根細刺,輕輕地挑著傷口,不深不淺,卻無力回駁。


    這樣的陸淺川,看著她的目光竟然帶著恨意,那麽可怕的恨意和那麽可怕的厭惡。


    就好像無數隻螞蟻一起啃噬著她的心,那種讓人窒息的感覺襲來,慕漓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那麽會控製情緒的男子,如今連著失控。


    陸淺川,你不像自己了。


    慕漓心底低低一歎,嘴角邊柔和的笑容放大。她本就是那種悲哀到極點,卻依舊笑得燦爛的女子。示弱,不是她想要的。慕漓,有她的驕傲。


    “是啊,我也覺得我自己好過分。竟然那麽癡傻的愛著你。你連最起碼的信任都不給我,夜夜喊著小晚小晚,我根本就不應該存著任何期許。陸淺川,其實我們兩個都已經離婚了,根本沒必要在一起。不然我會想,自己還是她的救命之藥呢。”


    她眼睛裏已經是染滿了失望之色,說到最後一句話時,帶著輕許的自嘲。


    慕漓想,她從未發現過自己還能有恨人的時候。可是這一刻,竟是如此的討厭陸淺川。深一點去想,便是恨他,恨自己。


    爸媽那麽疼愛自己,還有爺爺也是。所有人為了自己,把這件事瞞了二十五年,就為了給讓自己無憂無慮的生活,不讓她受傷害。如今,自己怎麽可以去恨呢。


    慕漓,你要愛自己。


    “小漓嫂子,你和大哥?”蘇錦驚住,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陸家怎麽會還有一個女孩,長得好像小漓嫂子。


    而且,小漓嫂子怎麽會說已經和大哥離婚的話呢。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莫非那女孩名字也叫小晚,而大哥把她當做小姐姐的替身了……


    蘇錦拉了拉蘇易的袖子,眸間充滿了擔憂,“哥哥,這……”


    蘇易眸色凝重,望著慕天晚的時候,身上散發出一種冷冽的氣息。他沒想到慕天晚竟然如此的狠絕到這樣的地步。陸小晚是單純善良的孩子,從不曾怨恨,而慕天晚,分明是魔鬼,這樣的人不配當天使的替身。


    “慕天晚,我從未想過要怨恨你,今天也一樣,我不恨你,我可憐你,被恨腐蝕了心靈。你想要什麽便拿去好了,隻是你若動我家人,慕漓便是拚盡生命,也不會讓你去害人。”慕漓看著慕天晚刻意隱藏的得意之色,冷冷的說。


    她不能露出脆弱之色,這樣便如了慕天晚的意。可慕天晚還虛偽的喊著她姐姐,說了什麽,她已經不願去聽不願去想了。


    目光落在陸淺川身上,仍舊是微笑著的弧度。


    “阿川,這是我最後一次喊你。你不需要覺得陸家欠著慕家什麽,從今天起,陸家對慕家的許諾通通撤銷掉。說到底,慕天晚終究是我爸爸的骨肉,你照顧她至此,已是極好。她身子孱弱,想必若要如你心願,也應該小心照顧。”


    她深吸一口氣,溫柔開口。“既然我們已離婚,那麽便做路人好了。恨一個人很痛苦很悲哀,你放心,慕漓再殘忍也終究不會傷人性命。”


    她笑著轉身,背過陸淺川,眸子裏淚水肆虐,在眼眶打轉轉,可慕漓隱忍著,決不允許自己哭出來。那種感覺是比溺水時抓不到救命稻草般更無力的絕望。


    蘇錦慌了,第一次看見慕漓這個樣子,眼眶明明就濕潤了,可是就是不落淚。這樣該有多痛,忍得該有多辛苦。


    “小漓嫂子,你不要生氣嘛,你誤會了,大哥他今天心情不好,他去……”


    “蘇錦。”慕漓看著蘇錦,眸色裏是顫抖的悲傷,她冰涼的指尖觸了她的唇,“不要說了好不好,我好累。”


    “小漓嫂子。”蘇錦撅著嘴,眼淚吧嗒吧嗒的就掉下來了。她看著慕漓,心裏麵也是好難過的樣子。


    小漓嫂子你哭出來好不好,小錦知道你的委屈的。這其中一定是有誤會的,大哥心心念念的是小姐姐陸小晚,不是現在懷中抱著的人。


    小漓嫂子,你還是在電視劇裏哭我可以接受,你現在這樣哭,小錦看著很疼很疼啊。小錦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多少事,可看著你就好難受。那麽深陷誤會的你,又該是怎樣的難受呢?


    慕漓捂著蘇錦的眼睛,那滾燙的眼淚和她冰冷的指尖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不要哭。”


    她說完之後,鬆開手,越過蘇錦向門外走去。


    蘇錦轉身拉著她的袖子。小丫頭委屈著嘴角,鼻音帶著濃濃的哭腔,嗓音顫抖的不行,“小漓嫂子你去那裏,外麵雨還下著大雨,不要走好不好。”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委屈的不成樣子,隻是知道,小漓嫂子不可以走的,不能走的。


    慕漓一點一點撥開她的手,衝她擠出一抹笑容,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而後拾起旁邊的傘,頭也不回的衝向大雨裏。


    蘇錦一驚,隨即要去追慕漓,卻不想,左腳絆著右腳,摔倒在地。


    “小漓嫂子。”


    蘇易連忙拉起她,看著她的掌心一驚磕紅,還有血跡。蘇錦自己也看到了手心裏的血跡。她痛苦失聲,壓抑的情緒全部爆發出來。


    “哥,哥,這是小漓嫂子的血,她受傷了受傷了啊。我要去追她,如果不是她,哥你不知道要什麽時候醒過來……”


    可蘇易隨著她追出去時,早已看不見慕漓的身影。


    慕漓跑到小區外麵,傘在奔跑的途中早已被風刮跑了。冷風和雨水吹在她身上也不覺得冷,隻是想起陸淺川那般模樣,心就是一陣抽搐。


    她穿的還是睡衣,什麽都沒有拿。


    雨還在下,密密的,極其濕冷,明明是六月的天,本該燥熱的雨此刻卻如入秋的寒氣,透過濃濃的夜色,看不清對麵的街道。這大抵是慕漓最狼狽的一次了。她抱著雙肩,站在雨中,失去了前行的方向。


    阿翎,阿翎,你在哪裏。她咬唇,默念雲翎的名字,可這般模樣,若是讓雲翎看見了又如何得了。可是這一刻,她真的好想雲翎好想雲翎。她想要哭,想要宣泄情緒,也隻有在雲翎麵前,能做到真實的自己。


    突然一道亮光打了過來,那是一輛紅色的法拉利的車燈。


    程天耀蹲點蹲了兩天一夜,終於等到了an。雖然不是見到an本人,但是有個人給了他一個電話,從簽名看來是an的,有具體的聯係見麵時間。他非常激動,想要來和慕漓分享這個好消息,打電話沒人接,就索性開車過來告知。


    可曾想,小區門口的街上,雨裏站著穿著睡衣的慕漓,那般模樣如同斷了線的木偶,讓人心底狠狠一紮。


    他把車停在她身邊,連忙下車撐傘給她。


    “晴晴,你怎麽在這裏?”


    程天耀喊了好幾聲,慕漓才回過神來。她抬眸看著程天耀,一瞬間覺得淚眼模糊,像是再也控製不住一般,撲到他懷裏。


    “阿耀,阿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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