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朝雲過得十分愜意。


    每日辰時一刻,由穀雨和立夏服侍著洗漱,用過早膳之後,接下來的時光,朝雲便會撿些自己喜歡的事情來做。


    雖然用不著請安,然而,朝雲卻早已習慣早起。每日辰時不到,不用人喚,便會自己睜開眼睛。像這幾日一樣,能在床上多躺一刻鍾,朝雲已經很滿足了。


    更何況,院子中還有這麽多雙眼睛,若是起得太晚,隻怕又會傳出說法。


    早膳之後的大部分時候,朝雲或是拿著一本棋譜,仔細品讀,或是自己擺上一局殘局,認真琢磨。


    棋盤和棋譜都是穀雨找出來的。她原想著,讓姑娘在無聊的時候消磨時光,卻沒想到,姑娘竟認真起來。


    因著空閑多了起來,朝雲每日都會在棋盤上消磨大量的時光。累了的時候,她便就會拿了棋譜看。


    雖然前世的她最擅長的是兵法,然而,普通閨秀們會的東西,她卻也有涉及。雖然算不上大家,倒也不至於被人恥笑。


    朝雲心中明白,這個世間向來以這些東西來評判女子,若是沒有這些技藝傍身,她永遠都不會爭得一個好名聲。


    穀雨自然是高興的。以前她也曾勸過姑娘,讓姑娘不要小看這些技藝。隻是姑娘卻怎麽都不肯聽,還說那些東西差不多就行了,精通也沒用。現在能夠想通,當然是好的。


    其實,朝雲也是有心要練琴的。


    隻是,興致高昂地讓穀雨將琴也找出來之後,隻是一曲,她便放棄了這個練琴想法。


    雖然也有琴聲太惹眼的考慮,最主要的,是朝雲覺得再練也隻是浪費時間而已。


    那些學過的技巧她都沒忘,大部分曲子她也都很清楚地記得。所以,若是想要在短時間內再讓自己提升一些,是不可能的。


    她的指法已經算是達到頂峰,剩下的便隻有心境的提升。


    然而,心境卻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提升的。


    清楚地知道這一點,朝雲便再次讓穀雨將琴給收了起來。


    偶爾,朝雲也會臨摹字帖。興致來了的時候,也會隨意畫上兩筆。隻是,這些都隻是偶爾罷了,大部分時間,朝雲都撲在了棋譜上。


    這一日,朝雲正在棋盤上擺弄著,一個小丫頭卻匆匆走了輕風院。


    “七姑娘可在?”小丫頭揚聲喚道,“七姑娘?”


    一旁伺候著的立夏趕忙走了出去。


    姑娘在下棋的時候,最討厭人大聲吵鬧了。


    “姑娘在屋裏呢。”立夏將小丫頭拉到一邊,壓低了聲音,“你小點兒聲。”


    小丫頭見她神神秘秘的樣子,翻了一個白眼,聲音不減反大,“老太太快要到了,太太吩咐姑娘們快些出門迎接。”


    傳完話,也不等立夏答應,轉身就走。


    立夏知道,這個傳話的小丫頭是四姑娘身邊的,向來眼睛長在頭頂上,便也沒有計較。


    快步趕回屋子,立夏正準備稟告,卻見朝雲已經站起身來。


    “姑娘已經聽見了?”立夏翻出一件夾襖,比劃幾下,又展示給朝雲看,“姑娘覺得這一件如何?”話沒說完,又拿起另外的,“哎呀,這件好像更好一些。”


    朝雲不在意地點點頭。


    其實,穿什麽都是無所謂的。老太太並不在意姑娘們的穿著打扮。隻要不是穿得太過張揚,老太太一般都不會注意。


    然而,見著立夏興衝衝的樣子,朝雲便也隨她去了。


    等立夏選好衣裳,朝雲就看了一眼。


    正好也是她前世去迎老太太時身上穿的那件。


    快速地換了衣裳,朝雲便朝著二門處趕去。


    好在,她到的也不算太晚。


    穆清菀和秦氏都還沒來。


    朝雲鬆了一口氣,又偷偷打量了眾人一眼。


    果然和記憶中一樣。


    其他姊妹都是精心打扮過的,就連最小的歆璃,也將過年才做的新衣裳翻了出來。


    相比之下,朝雲的打扮反而是最不起眼的。


    立夏見了,就有些後悔。她應該選擇另外一件衣裳的。或許再多花些時間,姑娘就不會被其他姑娘給比下去了……


    朝雲一點兒都沒有放在心上。反正,老太太也不討厭她身上的這件衣裳。


    在朝雲的記憶中,老太太根本就沒有注意眾人的穿著。反而隻有穆清菀,因著打扮太過張揚,被老太太隱晦地指責了一番。


    正這樣想著,朝雲就看到穆清菀遠遠地走了過來。


    頭上插了好幾支金釵,身上穿的是簇新的衣裳,盛裝打扮的穆清菀一出現,便將所有姊妹都比了下去。


    看了一眼其他姊妹,穆清菀的臉上就閃過一絲得色。


    她張了張嘴,正要說話,卻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


    秦氏,也到了。


    相比前幾日,秦氏的臉色已經好多了。也沒有再帶抹額。


    想必,風寒已經好了。


    然而,秦氏到底有些擔心,穿得就比眾人都厚了些。


    “都來了吧?”秦氏掃了眾人一眼,“可有還未到的?”


    穆清菀笑著上前兩步,挽著秦氏的手臂,笑道,“女兒們可是早就到了呢,就等母親了。”


    搖晃兩下秦氏的胳膊,穆清菀又問道,“母親可是身子大好了?”


    聽著清菀用綿軟的聲音關心她,秦氏的心柔地快要滴出水來。揉了揉清菀的額頭,秦氏就笑,“早說了不是什麽大病,養幾天就好了。你這丫頭,隻怕一直都惦記著吧?”


    清菀吐了吐舌頭,“母親身子不適,做兒女的自然會擔心。”


    穆芳嬌和穆珞茵也走近幾步,紛紛附和清菀的話。


    幾個人說笑著,場麵倒是熱鬧起來。


    朝雲就在心中冷笑。


    穆清菀雖然現在得意,等會兒,隻怕就要哭出來了。


    在那麽多人麵前沒臉,穆清菀大概羞憤欲死吧。


    又聽秦氏和穆清菀扯了一會兒的閑話,朝雲便又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一個小丫頭氣喘籲籲地跑近了,朝著眾人歪歪斜斜地行了一個禮,稟道,“太太,各……各位姑娘……老……老太……老太太,到,到了。”


    大概是跑得急了,說話就有些斷斷續續的。


    然而眾人卻都聽清了。


    “行了,知道了,你下去歇著吧。”秦氏衝小丫頭點了點頭,又回過眼來,看了眾人一眼,“都站好了。”


    零零散散的,也沒有個章程,老太太瞧見了,隻會不喜。


    眾人明白秦氏的意思,也不用她細說,按著自己在府中的排行,工整地站到了秦氏的身後。


    才站好,三頂青幔軟轎便映入眾人的眼中。


    等了一會兒,轎子就近了。


    沒多久,老太太便扶著婆子的手,從軟轎裏走了出來。


    緊跟著,三房太太白氏和二姑娘穆清苓,八姑娘穆安容也走出了轎子。


    秦氏急忙帶著大房的姑娘們迎了過去。


    “老太太可算回來了。”秦氏露出笑臉來,“若是再住幾天,隻怕,姑娘們就要吵著去陪您了。”


    穿著石青色金線萬福緞子襖的老太太淡淡地應了一聲,再沒有其他反應。


    秦氏的笑臉就是一僵。


    朝雲卻並不意外。記憶中,老太太一直都是這麽個冷淡性子,不管對誰,從來都沒熱乎過。


    秦氏隻愣了一會兒,立刻就又堆起滿麵的笑,向著三房太太打招呼,“三弟妹回來了,可是乏了吧?熱水和吃食都是備好了的,屋子也都打掃好了,想吃想歇下都隨著你們。”


    白氏聞言,嘴角也露出一抹笑意來,“長時間的趕路雖然讓人感覺疲乏,然而陪著老太太卻也覺得值了。大嫂的心意,我們是感激不盡的。”


    秦氏聞言,心中暗恨。這老三家的,果然還是那麽牙尖嘴利,竟然將她的意思曲解成這樣。


    急忙扭頭看向老太太,秦氏解釋道,“媳婦兒,媳婦兒可沒有那個意思……”


    “大嫂,這就奇了,我也沒說什麽啊。你怎麽突然就緊張起來了?”白氏眼中閃過一絲幸災樂禍,又看向自己房裏的兩個姑娘,吩咐道,“還不給你們大伯母行禮問安?”


    秦氏未盡的話就被堵在了喉嚨裏,不上不下的,氣得她胸口生疼。偏偏,卻又不能發作。


    擰著一口氣,秦氏受了三房姑娘的禮。


    朝雲等人也陸續上前給老太太,白氏見禮。又相互和穆清苓,穆安容廝認過。


    “老太太和三弟妹,還有姑娘們的東西,我都派人送到了院子裏。”秦氏說著,又看向老太太,“您是想先用飯,還是先歇會兒?”


    老太太擺了擺手,“都是自家人,也不用那麽拘束了。你忙你的去,不用管我們了。缺什麽,我們自然會吩咐下人。”


    秦氏點了點頭,應了一聲,彎下腰來,行了一禮。


    老太太就轉過臉去,帶著丫頭婆子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快要經過穆清菀的時候,卻又停了下來。


    “四丫頭,以後還是多讀些書吧。”掃了一眼穆清菀的衣裳,老太太麵無表情,“多花些心思在詩詞上。”


    穆清菀的臉,一下子就漲得通紅。再看一眼老太太身後的穆清苓,她就明白了。


    穆清苓的頭上隻有一支瑩潤的玉簪,身上是一件半舊的月白色小襖。


    而她的頭上有三支金釵,身上卻是簇新的湖藍色緞襖。


    心中羞憤,穆清菀眼中就閃現出淚花來。然而卻又不讓它流下來,隻顫抖著聲音應了一聲,“多謝老太太,清菀省得了。”


    老太太又看了她一眼,再無其他話,往自己院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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