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芬死前叮囑,她要安靜地走,不要排場。


    於是,周家隻通知了一些關係比較熟絡的親朋好友。


    三天之後,林芬火葬,而骨灰壇也按著林芬的遺願葬在了顧青的墓園內。


    兩座墓碑比鄰而座,竟也像是團聚。


    當天氣溫回升,天氣也是幾日來難得的晴麗。隻是微風吹拂而來,還帶著些許涼意,讓人感到微微悲涼。眾人一致黑色著裝,悼念已逝亡者。儀式完畢,眾人陸陸續續離開。而顧曉晨站在兩座墓碑前,凝望著顧青以及林芬的遺照,久久不曾有所動作。


    那個夢裏的一切,還清晰浮現。


    顧青的容貌年輕樸實,他隻是問她:晨晨,我們這個家散了嗎。


    這個家散了嗎?顧曉晨隻是微酸,卻也哭不出來。


    周墨生幾天都沒睡好,蒼老了許多,周雅茹扶著他慢慢走了。


    周城澤站在她身後,陪著她佇立良久,始終默然。


    又過了半晌,顧曉晨忽然轉身,低頭打算離去。


    周城澤有些焦急,一個大步追了上她,擔憂說道,“你要去哪裏?有什麽打算?你……不如和我們一起生活?”


    顧曉晨她搖了搖頭,什麽也沒有說,邁開腳步走出墓園。瞧見她要離開,周城澤沉靜的俊容顯現出一絲倉皇,低頭望向她安寧的側臉,幽幽說道,“搬來和我們一起住,我答應過芬姨,要好好照顧你……”


    顧曉晨抬頭望向那片明媚的天空,陽光透過鏡片絢爛起光輝,讓她微眯眼眸。末了,她淡淡說道,“你不要擔心,一個人的時候,我也有好好照顧自己。我不會有事,我會好好地活著。”


    “你讓我想一想!給我點時間!”周城澤懊惱切齒。


    “更何況……”顧曉晨頓了頓,扭頭朝他淡淡微笑,那笑不帶抗拒,沒有抵觸,她似乎完全放下了,輕聲一句,“我現在不是一個人。”


    周城澤一怔,而她的身影恍惚閃過眼前,他像是在糾結什麽猶豫什麽,卻遲遲沒有定下心來。


    眨眼,那抹身影卻已經走遠,一步一步走出墓園,消失於眼前。


    明媚的陽光照射而下,周城澤隻覺得從未有過的黑暗。


    ※※※


    “老板,你來了?言先生早就到了,急著找你呢!”餘玫一進酒吧,服務生就奔到她身邊急急說道。餘玫點了點頭,隻見言旭東朝她急急奔來,“餘玫,你去哪了?曉晨呢?你們怎麽不在家?電話也怎麽打不通?”


    餘玫隨口說道,“剛才出去了,我手機也沒電了!”


    “那曉晨呢?她是不是回家了?我去找她!”言旭東剛要離開,卻被餘玫拉住了。她抬頭望向他,輕聲說道,“她出去散心了,不在家裏!所以你不要去了!”


    “散心?一個人?她去哪裏散心?”言旭東又是追問。


    “她……”餘玫支吾了下,想到顧曉晨叮嚀請求的話語:玫玫,不要告訴任何一個人,我有孩子的事情,也不要告訴別人,我現在在哪裏,更不要告訴旭東。我不想再見到他們了,我隻想一個人靜一靜。


    言旭東執著的目光讓餘玫有些心煩,刻意避開他的注目,她笑著說道,“她去了親戚那裏小住,想一個人靜一靜,過幾天就會回來的。”


    “那方便告訴我,她的親戚住哪裏嗎?”言旭東棄而不舍。


    “不太方便,你讓她靜一靜吧,她需要靜一靜。”餘玫搖頭說道,瞥見他期許的神情轉而失落。言旭東想到顧曉晨那天的哀求,也打算給她一點時間,他沉沉說道,“那我等,什麽時候回來了,什麽時候告訴我!你替我轉告她,她想要的,我給的起!”


    餘玫默了下,這才說道,“好,我知道了!”


    餘玫依舊是淡淡微笑,她望著言旭東轉身離去的背影,除了歎息,卻別無其他。餘玫收回視線,走進辦公室,打了個電話。所撥的號碼不是手機,而是固話號碼,電話鈴聲響了幾下,就被接通了,“喂?”


    “阿嬤,你讓曉晨接下電話。”


    “原來是小玫,你等等啊。”阿嬤立刻喊人,顧曉晨接了電話,餘玫說道,“曉晨,我剛到酒吧,旭東回來了。我沒告訴她,你在哪裏,隻對他說,你去親戚那裏小住散心。但是他有話讓我轉告你。”


    電話那頭默然無聲,餘玫幽幽說道,“他說,你想要的,他給的起。”


    ……


    言旭東是在回到香港後的第四天,才見到伍賀蓮。


    似乎他也出國了,今天剛回。


    言旭東推開辦公室的大門,走了進去,他在伍賀蓮麵前坐下,望著他說道,“先前董事會說有意向想將伍氏發展為集團,不知道你怎麽看?”


    “這是好事情,我當然沒意見。”伍賀蓮漠漠說道。


    “我剛從加拿大回來,有家公司想和我們合作。我看過前景不錯,效益空間也很大。這份是對方公司的合作文件,你可以先看看。”言旭東說著,將文件遞向了他。伍賀蓮卻沒有接,沉聲說道,“海外的事情,一向由你負責。”


    “這次的合作案投資不小,你還是看看吧。”言旭東說道。


    伍賀蓮點了支煙,“我信你。”


    言旭東盯著伍賀蓮,他的手捏著文件,卻有一瞬間窒愣。兩人那麽多年兄弟,匆匆一過,竟然就是幾十年了。有時候覺得時間過得太快,而有時候覺得,也許花了幾十年時間,回頭才發現從未看清過一個人,“那我出去了。”


    “嘟嘟嘟——”


    伍賀蓮接起電話,下屬回稟道,“蓮少爺,顧小姐的母親周夫人林芬,一個星期前因病去世,已經下葬了。顧小姐現在下落不明,唯一可以確定,她並沒有離開香港。而且,周夫人住院期間,顧小姐曾經暈倒過,醫生證實她已經懷有身孕。”


    伍賀蓮一怔,指間的煙一直燃著,燒出一截長長的煙灰。


    他的心,在這個時候忽然就空了,好象缺了什麽。而後,竟然躥起一股奇異的暖流,直衝腦門,讓他的思緒一片空白,再也無法思考其他。竟然是不由自主地起身,坐立不安,而電話那頭還響起下屬的呼喊,請求指示,“蓮少爺?”


    “給我找!翻遍了整個香港,也要給我找到!機場、車站和碼頭,每個地方都不要遺漏!”伍賀蓮沉聲命令,下屬立刻應聲。


    掛斷電話,伍賀蓮猛抽一口煙,想要平複自己太過澎湃洶湧的心情。


    她已經懷有身孕。


    她懷了他們的孩子?


    伍賀蓮走到落地窗前,伸手拉下按鈕,百葉窗徐徐升起,明亮的光芒刺向他的眼底,也刺向他的心。而在陰霾震驚過後,卻是一股喜悅?一股渴望新生的喜悅?對於孩子,他的應對方式從來都隻有一個,那就是打.掉。


    可是他不曾想過會有這樣一天,他們會有共同的孩子。


    此刻,她不知在何處,卻孕育著他們共同擁有的小生命。


    伍賀蓮望著絢爛的天空,一低頭,手機按下某個鍵,登時顯現出一張照片。照片還帶著hellokitty貓的粉色框框,那是大頭照。而這張大頭照隻拍了一半,明顯被切拍了。摘片裏惟有女孩子燦爛的笑臉,她摘下了眼鏡,衝著鏡頭露出明媚的微笑,恍若溫暖陽光。


    那張照片存儲著名字。


    兩個字——吾愛。


    伍賀蓮又按下了一串號碼,撥打國際長途。


    wilson接通電話,笑著說道,“蓮少爺,任務完成了!妙可小姐不會再記得不愉快的事情,不過身體以及精神方麵還需要一些時間慢慢恢複調.養!一個月吧,一個月以後我一定給蓮少爺一個朝氣蓬勃的妙可小姐!”


    “讓我跟她通話。”伍賀蓮沉聲說道。


    電話被轉接,呼吸聲微弱響起,他喊道,“妙可。”


    認出了對方的聲音,伍妙可這才開口,“二哥。”


    自從伍妙可出事之後,就很少聽見她的歡聲笑語,也很少看見她笑。伍賀蓮不隻一次想過,如果那天,他準時去接她,如果那天,她沒有在外留.夜,那麽是不是就沒有接下來發生的一切了,“妙可,爸爸已經同意你去法國學畫,他不會再幹涉了。”


    “恩——”伍妙可應了一聲。


    ※※※


    又到過年,明天就要準放假期。


    言旭東卻破天荒地沒有再回加拿大,而是天天逗留在酒吧。他不開口詢問顧曉晨的下落,餘玫卻知道他是為了什麽。餘玫提前告訴他,她也要去親戚家過年,問他怎麽辦。言旭東拿著酒杯,扭頭笑道,“我就在酒吧過了,隻要你這兒不關門。”


    酒吧的確是不關門,這種節假日,生意最為興隆。


    “隨你。”餘玫一聽,隻回了他兩個字。


    而晚上的酒吧被人包場。


    起初還以為是誰要慶祝生日,可不料那人卻是伍賀蓮。


    自從那天在音樂廳外見過之後,餘玫就再也沒有見過他。此刻再見,那真是仇人相遇,分外眼紅。餘玫冷冷地睨著伍賀蓮,笑著說道,“賀總大駕光臨,我這個小小的酒吧可招待不起你這位貴客啊!我的酒吧,容不下你,這錢我不賺!”


    “我要見顧曉晨!”伍賀蓮直接挑明來意,沉聲說道。


    餘玫譏諷說道,“你去見啊,你來這裏做什麽?”


    “她在哪裏!”伍賀蓮又是質問。


    餘玫的脾氣上來了,恨不得抽他一個耳光,可是她忍住了,憤憤說道,“伍賀蓮!你這個男人到底怎麽回事!你傷她不是一次兩次,人最經不住傷心!曉晨已經決心退出你的世界,請你不要再打擾她!難道你非要把她逼得瘋了,你才滿意?你怎麽就不能放過她?你如果還是個男人,你就徹底得給我從她的生命裏消失!以後再也不要見了!各過各的生活!”


    餘玫硬聲說完,伍賀蓮沉聲一句,“她有了孩子。”


    “你……”餘玫一驚,他怎麽知道了?細細一想,他這樣的人用點手段查一查,也不是沒有可能。半晌才回神,她咬牙說道,“有了又怎麽樣?你想做什麽?我告訴你,孩子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孩子就是曉晨的!”


    “孩子是我的!”伍賀蓮語氣平平,卻是懾人。


    伍賀蓮走後,餘玫心裏亂作一團。她不知道該怎麽辦,可能夠肯定,那個男人一定會在最短的時間內查找到顧曉晨。但是香港那麽大,他也未必有這個能耐。餘玫告訴顧曉晨,讓她呆在元朗,哪裏也不要去。而她要想一想,該去哪裏才能躲躲。


    伍賀蓮回到伍氏,下屬送來了一份文件,“蓮少爺,這是先前命屬下查探有關陸時彥的資料,之前的資料有些遺漏,現在齊全了。”


    那份文件被放在辦公桌上,下屬轉身退走。


    伍賀蓮端坐在大班椅上,目光瞥向那份文件,他剛要去拿,手機響了。


    他接起電話,下屬回稟道,“蓮少爺,查到顧小姐的下落了。顧小姐的好朋友餘玫小姐,她在元朗有一處私人房產。我們已經確定,顧小姐現在住在元朗的祖屋,有人照料她,她平安無事。”


    伍賀蓮眼眸一緊,掛了電話,霍地起身出了辦公室。


    而那份文件,靜靜地躺在辦公桌上,一動不動。


    元朗的小漁村,生活十分安靜質樸。


    漁村裏最多的就是漁塘,幾乎家家戶戶都有。隨時隨地都可以捕撈煮成鮮美的魚,漁村裏最不缺的就是魚了。這裏多半是三層樓高的小洋房,一幢幢比鄰建造,村裏的村民就像是一家人,沒有什麽芥蒂,十分和善友好。


    村長是個大胡子的阿公,六十歲了,精神抖擻,為人忠厚,待人也熱情。


    村長的小孫子十分調皮搗蛋,卻對顧曉晨最為服帖,每天都去她那兒報道。顧曉晨時不時教他些算術兒歌,小家夥原本就聰明,一下就學會記牢固了。村長瞧著小孫子有長進,自然是高興,待顧曉晨就更加好了。


    “曉晨啊,這是我們家自己養的雞,今天我家老婆子煲了湯,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我就想著給你送點過來。”村長端著湯碗奔進屋,笑嗬嗬地說道。


    “村長,你太客氣了。”顧曉晨反倒不好意思了。


    “別客氣別客氣,一碗湯罷了。”村長一邊放下湯碗,一邊叨念說道,“我家虎子成天麻煩你,沒影響到你休息吧?”


    “爺爺,我很乖很聽話的!”小虎站了起來,小大人似地說道。


    顧曉晨笑著搖頭,摸了摸小虎的小腦袋,疼愛地說道,“村長,小虎很聰明,以後一定能幹。”


    “晨阿姨都說我能幹!”小虎驕傲地說道。


    “你真會說大話!爺爺就看你能幹不能幹!”村長雖然板著臉,卻也難掩驕傲期待,他拉過小虎的手,笑著說道,“好了,曉晨,我們也走了,你別忘記乘熱喝。”


    “晨阿姨,拜拜。”小虎朝她揮手。


    “拜拜。”顧曉晨送他們到前院,望著他們一老一少離去。


    五點的天色已經有些暗了,一老一少牽著手而行,慢慢遠去的身影看上去格外溫馨,隱約之中,還可以聽見他們的談笑聲。顧曉晨收回了視線,隻見隔壁屋的屋簷已經掛上了大紅燈籠,後天就要過年了。


    顧曉晨轉身進屋,想著明天是不是要去買些新年門幅貼貼帶些喜氣。


    這幢兩層高的小洋房是餘玫的家,餘玫的外婆在這裏住了一輩子,這老房子雖然陳舊,卻到處都是回憶。阿嬤從小看著餘玫長大,和餘玫的外婆是好姐妹。餘玫讓她來這裏住以後,阿嬤就經常來照顧她,陪著她說說話。隻是阿嬤今天有事沒來,事先打過招呼了。


    顧曉晨徑自來到廚房,洗菜準備炒個青菜。


    中午的時候,還有糖醋魚沒吃完,加上剛才村長送來的雞湯,一個人吃飯也足夠有餘。


    忽然,電話鈴聲響起。


    顧曉晨擦了擦手,奔向客廳去接電話。


    餘玫打來的,她在電話那頭說道,“曉晨,剛才伍賀蓮來酒吧找我了!他已經知道你懷了寶寶,正在找你!不過我想他應該還沒那麽快!你今天先住一晚!收拾好行李,明天一早我來接你!我帶你換個地方!”


    顧曉晨聽到這話,整個人一驚,話筒差點就從手中掉落。他已經知道了?她有了孩子?他要來找她?找她做什麽?顧曉晨來不及反應,餘玫又叮嚀了好幾句,她悶悶地“恩”了一聲,這才將電話掛斷。


    洗好的菜也沒有心思煮了,擱在籃子裏還滲著水。


    顧曉晨慌張了神色,匆匆上樓開始收拾東西。來的時候也沒帶多少衣服,惟有一家三口的合照,她一直帶在身邊。收拾完行李,一個小行李袋。她開始坐立難安,發現自己靜不下心來。徘徊下樓,瞧見那碗雞湯還放在桌上。


    顧曉晨顧及孩子,喝了幾口湯,湯還溫熱,也很美味,可偏偏隻喝了幾口,就再也喝不下去了。最近她吃的很少,總是沒有什麽食欲,硬是多吃,她反而會吐。別人懷了寶寶都會發胖,可她卻瘦了幾斤。她輕撫著自己的小腹,覺得有些對不起孩子。


    忽然,大門被人輕輕敲響,“咚咚——”


    顧曉晨以為是誰,卻聽見阿嬤的呼喊聲響起,“曉晨!我是阿嬤!”


    “阿嬤,我給你開門!”顧曉晨頓時鬆了口氣,起身去開門。


    但是門一打開,門外除了站著阿嬤,卻還站著另一個人。伍賀蓮一身黑色西服,高大的身形站在阿嬤身後,高出了許多。他深邃的眼眸銳利鋒芒,緊盯著她,仿佛要將她穿透。顧曉晨隻感覺一陣暈眩,臉色泛白。


    “曉晨,這是不是你的朋友?剛才和我一起走過來的!阿嬤給你買了新年門幅,你明天就貼上去!那我就先走了!”阿嬤將門幅遞給顧曉晨,她木訥地伸手接過,空洞洞地道謝,阿嬤笑著轉身走了。


    伍賀蓮的目光沒有一秒轉移過,一直緊盯著她。瞧見她一張小臉轉為蒼白,她比起之前更加消瘦,那份嬴弱讓人有了想要嗬護擁抱的衝動。顧曉晨還拿著門幅,手微微一顫,門幅掉落在地,輕輕飄下,那抹紅忽然成了錐心的刺。


    像是要逃避,顧曉晨彎腰就要去撿。


    可是他卻快了一步,在她之前伸手撿起,而後隨手一放。


    “怎麽搬到這裏來了。”他低沉的男聲在耳畔響起,卻讓她覺得陰鬱。


    顧曉晨低著頭,咬著唇不知該如何是好。她朝後退了一步,再退一步,觸到沙發,一下子跌坐而下。


    “搬家,怎麽也不跟我說一聲。”伍賀蓮站在原地,居高臨下地掃向她,話語像是判刑一般。


    他用著極其淡漠的口吻,像是在質問下屬,又或者是在和一個陌生人交談,這樣的語氣,讓顧曉晨覺得更加驚恐。腦海裏忽然想起從前,三個月之後,伍氏危機,他再次出現在她麵前。而他所說的話語,總是突兀莫名,卻每每讓她困鈍狐疑。


    搬來元朗住的這幾天,顧曉晨想了很多,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在耳邊回響。


    “知道我為什麽選你嗎?你在我身邊,我才能放心。我就是故意把你調到身邊的。”


    “沒什麽意思,你聽過就算。”


    “不用對我這麽好。我隻是你的上司。”


    “這是你自己的選擇,你隻能自己負責。”


    “他不是要娶你,為什麽不答應?這麽好的機會這麽好的條件,周氏的少夫人,你不是想了很久嗎?為什麽不答應?你說啊!難道是你移情別戀?你看上更好的了?有了高枝就攀了?那個男人是誰?”


    ……


    太多太多的話語,就這樣在耳邊回響,淩亂了思緒。


    顧曉晨一下咬住了唇瓣,即便她不想去承認,可是也不得不承認,如果,如果他再次接近她,隻是為了他的妹妹,陸時彥的前女友,那麽這一切似乎都能夠說明白了。而她隻覺得周身凝起一股森冷寒意,冷得她快要凍結。


    竟然連解釋的念頭都沒有了,如果他早已經認定一切。


    他的接近,太過可怕了。


    顧曉晨癱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她閉上眼睛,也不知道是什麽滋味,卻有種走到盡頭,無處可去的悲涼感。


    “你想怎麽樣?”她終於開口,顫聲問道。


    伍賀蓮從容地邁開腳步,高大的身軀輕輕晃動,在她麵前半蹲而下。他伸手輕握她的手,冰涼涼的小手,沒有半點溫度,“怎麽不多穿點衣服,手總是那麽涼。”


    顧曉晨並不說話,他又是問道,“你的房間在哪裏?”


    她仍舊是默然,他瞥向二樓的樓梯,“我去替你拿件衣服。”


    伍賀蓮站起身來,走上二樓。他的身影消失於眼前,顧曉晨幾乎是反射性地起身,顧不上其他,隻想要逃。她猛地起身,打開門奔了出去。一路狂奔出前院,卻又無助地停步。因為前院外佇立著幾個高大男人,夜色下一身黑衣,讓她心懼。


    難道真的走到盡頭了?真的無處可去?


    身後響起沉沉的腳步聲,顧曉晨沒有回頭,有人將厚實的衣服披在了她的肩頭,那是餘玫特意去給她買的棉衣,又保暖又輕薄。但是此刻,棉衣也不再溫暖,惟有寒意徹骨,襲遍全身。顧曉晨渾身發顫,他卻摟住了她,“很冷?”


    她像是一具扯線木偶,任他擁著走回屋內。


    “不是跟你說過別亂跑嗎?”伍賀蓮一邊摟著她坐回沙發,一邊沉聲叮嚀詢問,“吃飯了沒有?”


    顧曉晨終於無法承受了,他的溫柔都是可怕,沙啞說道,“你放過我吧。”


    “看來你還沒有吃飯,我去給你熱。”伍賀蓮自顧自說道,根本就不理會她。他起身就要去熱飯菜,顧曉晨握緊拳頭,重複那句話,“你放過我吧。”


    伍賀蓮腳步一僵,身影蘊染著燈光,模糊了視線,“吃完飯再說。”


    伍賀蓮親自動手熱了飯菜,硬是拉著顧曉晨圍坐於圓桌。他替她夾菜,將糖醋魚的魚刺挑幹淨夾進她的碗中。雞湯冒著熱騰騰的白煙,香氣撲鼻。顧曉晨沒有動筷,她怎麽還能吃得下去?他卻夾了魚肉湊到她的嘴邊,要她吃。


    “你能不能不要這樣。”顧曉晨反被他逼得無法忍耐,她一向很能忍,卻也終於沒轍了,心如死灰,她淡淡說道。


    “晨晨,先吃飯。”他的耐心好得不行,沒有生氣。


    顧曉晨盯著麵前的菜肴,輕聲說道,“你想怎麽樣?你究竟想怎麽樣?你為了你妹妹,你就這樣對我嗎?故意接近我,故意對我好,我原本已經不想去招惹你,隻想平靜地生活,我也從來不做什麽美夢,可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從頭到尾,從他再次出現後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嗎?


    為什麽要說心疼她,為什麽說那樣的話?為什麽為了救她,連命都不要了?為什麽這樣對她?如果是為了更好地打擊她,那麽他成功了。


    胸口一陣發悶,顧曉晨的眼前漸漸模糊,她強忍著酸澀,強忍著壓抑,“我求求你了,我求你了,我認輸了,伍賀蓮,我真的認輸了。我知道你來這裏的意思,我已經知道明白,我知道……”她說完最後一個字,終於哽咽了聲音,胃裏一陣反酸讓她難過地捂住了嘴。


    顧曉晨立刻起身,奔向了洗浴間。


    門“哐啷——”一聲關上,伍賀蓮放下了筷子。他站起身來,俊容初次顯露出愁緒,走到洗浴室前,他聽見嘩啦啦的水聲,還有隱隱約約的啜泣聲,似有若無地響起,像是鋒利的刀刃,割進他的心口,孜孜流淌下鮮血。


    洗浴間裏,顧曉晨扶著洗輿台幹.嘔哭泣。


    “隻要我想要,沒有得不到的。是你充分挑起了我的興趣,顧曉晨。”


    “我會替你準備房子。你搬出來。想要什麽,你就說。還有,公司的職務不必辭去,公私分清楚。我隻告訴你一點,我不喜歡孩子,也不喜歡故作聰明的女人。聽明白了?”


    “不結婚,不要孩子,留下來,和我在一起。”


    顧曉晨越想越難過,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珍珠,一下子散落,溫水從龍頭裏而出,流進洗輿台的孔裏。她隻覺得暈眩疲憊,身體異常沉重,眼前也黑了起來,小腹的疼痛讓她倒抽一口冷氣。


    而後聽見他悠遠的男聲,隔著玻璃門傳來,“晨晨,我要你,也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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