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快要被你逼瘋了!你知不知道,顧曉晨!”伍賀蓮低聲囈語,握住她手腕的力道並沒有鬆開,負氣質問。


    顧曉晨靜靜地聆聽,他的話語像是一支支利箭,齊齊射向了她,射進她的心裏。


    她用兩年半的時間去療傷,以為時間能夠改變一切。


    淡卻那段感情,放下那段回憶,真的成為過去,沒有什麽過去是過不去的。


    可是內心的掙紮撕扯,讓她無法痊愈。


    瞧見他過的很好,瞧見他依舊瀟灑從容,她開心落寞,卻也可以轉身走的不後悔。


    但是她無法漠視他過的不好,無法假裝自己還能無動於衷,哪怕知道不會在一起,哪怕知道沒有可能,隻是想要在他最低潮的時候,盡自己所有可能幫他。即便她所能做的隻是站在他身邊默默支持,她也願意。


    “不要對我這麽好,不要關心我,不要這樣為我付出,一點點都不要!”伍賀蓮冷聲喝道,慢慢地鬆開了她的手。


    顧曉晨瞧見他張狂的俊容不再冷漠,她動了動唇,沉默半晌,最後輕聲說道,“以後不會了,除了這次。”


    伍賀蓮憤怒的容顏忽而沉寂,扯起嘴角,漠漠說道,“好,這是你說的。”


    “恩。”顧曉晨盯著他西服的扣子,視線有些恍惚。


    伍賀蓮再次抓住她的手,大步朝前而去。取了車,他陪送她前往附近的美法沙龍。顧曉晨被美容師帶著去洗頭,等她洗完頭出來,隻見姚詠心等在美容大廳裏,而他早已沒了身影,不知去向。


    “衣服也弄髒了,一會兒陪你去買一套。”姚詠心已然從伍賀蓮那裏打探了一些情況,被他一通電話給急急叫來。她扭頭一瞧,瞧見了什麽稀奇的東西,忍不住說道,“曉晨,耳朵上的黑寶石好漂亮。”


    顧曉晨點了點頭,耳邊滿是吹風機的嗡嗡聲。


    美容師替她吹著頭發,她望向鏡子裏的自己,一眼望去,清楚地瞧見了右耳戴著的黑寶石耳戒。當年臨走之前,她也想將這枚耳戒摘下來,可是怎麽摘也摘不下來。後來去了英國,索性剪了短發,將它給遮了。


    瞧不見的時候,才會忘記,忘記她不願意想起的痛,還有愛。


    ※※※


    落地窗外是一片晴天,這個香港的冬天,卻似乎比以往更冷了。


    酒店的某一樓層,絕佳的視野角度。


    套房內開著恰好的暖氣,雷紹衡穿著黑色襯衣黑色西褲站在窗前,手中拿著一杯酒,輕輕地晃動酒杯,俯瞰這壯觀的景色。他淺飲一口,勾起唇角幽幽說道,“這些資料是剛剛從總部調來的,包括數家銀行、賭場、黑市一係列交易場所,他們將百分之八十的錢在三個月內全都洗白了,然後轉而投向多個金融機構,買入高價地皮、別墅、大廈成為不動產。他將這些錢分別歸納到五個人的名義下,好笑的是他的兒子名下卻是零。”


    伍賀蓮沉靜地坐在沙發上,望著那一疊厚厚的資料。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虎毒不食子?”雷紹衡轉過身來,眼底全然都是冷意。


    伍賀蓮朝一旁恭敬而站的馮遠吩咐道,“你現在就去加拿大,派個人約見海申公司的老總,就說要投資海申。記住,不要親自出麵。”


    “是,蓮少爺。”馮遠立刻應聲,轉身而去。


    “你想先挽回海申,擺平破產這一說法,穩下董事會。”雷紹衡不疾不徐說道,拿起酒瓶又倒了一杯,“那麽伍氏被撈走的錢,你打算怎麽平?”他笑了一聲,打趣說道,“要不然,我也砸筆錢玩玩?”


    這當然隻是玩笑,那些錢不過隻是小事!


    下屬敲門而入,如實回稟,“蓮少爺,從芬蘭那邊傳來的消息,言老先生將會在明日下午兩點返港。”


    伍賀蓮瞥了個眼神,下屬退走。


    “你早該去會會那個姓言的老頭子了。”雷紹衡無謂說道,下一秒又轉了話題,“那位顧小姐都已經結婚了,你的耳戒又給了她,現在你想怎麽辦?當一輩子和尚?不過就算你去當和尚,也沒有寺廟肯收!這是個很嚴重的問題!”


    “咚咚咚——”又有人敲門而入。


    女助理戰戰兢兢地走進,低著頭顫聲說道,“雷先生,王秘書剛打來電話,小姐高燒不退,她不肯吃藥!”


    “你去告訴她,自己的命,自己看著辦!她想死的話,沒人攔!”雷紹衡微笑說道,手勁一緊,那話語卻冷得讓人宛如置身冰冷地窖。


    伍賀蓮站起身來,丟下一句,“你的杯子碎了。”


    話音落下,隻聽見“哐啷——”一聲,那隻酒杯應聲而碎,酒水順著他的大手灑落地毯。


    香港國際機場


    “各位旅客,從芬蘭起飛的kj763次航班已經順利抵達香港……”大廳的廣播台裏響起清亮的女聲,提醒著接機的人們不要錯過時間。


    甬道那頭,乘客們陸續而出,蜂擁的人群黑鴉鴉一片,讓人眼花繚亂。


    而在人群後邊,三、四名下屬陪護著言世康慢慢前行。


    言世康精神煥發,紅光滿麵,看上去十分不錯,明顯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前方就是甬道出口,女助理立刻遞上了薄大衣外套。言世康在女助理的服侍下,穿上了外套,一行人繼續朝著出口前行。當他們走出大廳,卻有兩個男人迎麵而來。


    “言老先生,蓮少爺知道您今天回港,所以特意來接您。”男人止步說道。


    言世康一聽這個稱謂,自然知道是伍賀蓮派來的人。他麵不改色,想要看看這個小子是不是要向他求饒,又或者是要玩什麽把戲,他笑著說道,“你家少爺呢?”


    “言老先生這邊請。”男人做了個手勢,轉身領著言世康朝著停車場而去。


    在機場的停車場e區,一輛房車內,伍賀蓮靜坐其中。男人上前將車門打開,言世康果然瞧見了伍賀蓮。他彎腰坐入車中,車門關上,房車徐徐行駛。車子兜轉了幾個彎,終於衝出停車場,光明一下子照映眼底,十分刺目。


    從機場朝著九龍灣駛去,車內的兩人許久沒有說話。


    言世康側目望著車窗外沿路的風景,悠閑自得地說道,“我們叔侄兩人,算算日子也有十幾年沒見過了吧。”


    確實是十幾年了。


    想當年言家退離香港,被逼無奈移民加拿大,恍然之間竟然有十餘年。


    “你可別怪我,先前你去了美國,就不該回來接手。”言世康收回目光,餘光瞥了眼身旁而坐的他,那張側臉依稀可見誰的影子,那個漂亮溫柔的女人,那個病死異鄉的女人,“你早該和你母親在美國生活,也用不著坐牢了,你要怪就去怪你的父親。”


    “言叔。”伍賀蓮平視著前方,沉沉開口,“收手吧,現在還來得及。”


    言世康未離開香港去芬蘭之前,伍繼宗曾經找過他,跟他見過一次麵。


    伍繼宗同樣讓他收手,甚至還說他會害到旭東。關於那場失利,公司麵臨巨大危機,當年他不是不肯幫,而是衡量利弊分析時局,即便借款救助,言氏也是回天乏術。而且,幾位董事堅決反對,根本不同意借款。


    言世康冷哼了一聲,卻不知是為了什麽而執著。


    “把吞掉的錢全都拿出來,差了多少,我會補上。”伍賀蓮漠漠說道,英俊的側臉猶如雕塑一般完美,沒有絲毫表情。


    言世康眯起昏花的眼眸,斂著光芒,“伍二,坐幾年牢沒什麽。你也該知道你父親是怎麽對你母親的,你不該這樣。”


    伍賀蓮垂眸,濃密卷曲的睫毛覆著眼瞼,散下密密陰影,醇厚的男聲格外低沉,“母親走之前,我去看過她。她說如果有一天,我和言叔相見了,她讓我轉告言叔一句話。”


    言世康眉宇凜然,急急問道,“什麽話!”


    “母親說,她沒有後悔。”伍賀蓮幽幽說道,腦海裏浮現起女人明媚的笑臉。此刻終於明白為什麽母親說完這句話後,又補充了一句,希望他們永遠也不會見麵。她早就預見會有這樣一天麽,恐怕也沒有猜到他會做的這麽徹底這麽絕。


    言世康整個人一怔,像是無法相信,又像是嫉恨,下一秒大笑出聲,“哈哈!你以為說這些,就能改變什麽?伍二!哪怕是你母親在世,也不會讓我改變!”


    一時間沉默無聲,惟有他的笑聲慘然響起。


    “孔武。”伍賀蓮不疾不徐地抬眸,前方而坐的孔武立刻將文件轉手遞來。他接過文件,轉而拿到言世康麵前。


    “這是什麽?”言世康狐疑問道。


    伍賀蓮並不出聲,依舊拿著那份文件隻是等他接過。言世康僵持半晌,這才伸手取過。他將文件打開,可是映入眼底的東西,白紙黑字清清楚楚,讓他震驚詫異,讓他簡直無法置信!這怎麽可能?這怎麽可能!竟然是洗黑錢的全經過!


    可是為什麽他會有這些記錄?


    他們明明已經做了萬無一失的準備!


    伍賀蓮又是碰觸向屏幕,車內赫然響起男人的聲音,不時地夾雜著其餘幾人,顯然是在進行會談。而最開始那個男人的聲音,不是別人,正是言旭東。那個時候,言世康已經將這次的全計劃交給言旭東接手。


    他早就有這些證據在手,可是他偏偏不拿出來,他這麽做到底是為什麽?而且,這些證據是怎麽來的?他怎麽能通過各大銀行,甚至是黑市、賭場搜集到他們洗黑錢的過程?


    言世康這才發現自己似乎從未認識過他一般,他扭頭望向伍賀蓮,睜眸質問,“你到底是誰?”


    “董事會那邊,昊陽已經安撫搞定。你作為伍氏的股東之一,我想你會讚成李老他們同意撤消民事訴訟。至於你手中的伍氏股份,我有意收入,價錢方麵,按市值定奪。趙老賣了多少錢,我拿多少買。”伍賀蓮關了屏幕,寡淡的語氣不像是在談至關重要的事情,隻是在談天氣一般。


    言世康大意失算,憤怒喝道,“你為什麽不早點揭穿我們,你盡可以拿那些證據去告發我們!”


    “言叔,剛下飛機,你休息會兒吧。放心,你們不會坐牢。”伍賀蓮沉聲說道,閉上眼睛,不再多言。


    陰鬱的天空忽然下起連綿小雨,打在了車窗上,模糊了一切。


    那些小時候一起踢足球一起翹課一起並肩而行的場景,卻是如此清晰。


    還有那首詠心最愛的童謠——記得當時年紀小。


    誰的話語沉沉回響:不管發生什麽事情,我們是兄弟。


    顧曉晨的十五億資金無疑讓董事會幾人砸了一顆定心丸,即便是林家要撤資,伍氏也無須擔憂害怕。同一時刻,加拿大那邊也傳來消息,海申公司老總得到了合作商的讚助,公司正式恢複正常軌道,一切照舊進行,虧損的項目因為資金的投入也繼續運作。而在伍昊陽與姚詠心的連番勸說之下,以李老作為代表,一致同意暫時撤消民事訴訟,前提是伍氏被空缺拿走的巨資必須要逐一填補,絲毫不差。


    而這筆巨資,卻成了至關重要的難題。


    如果伍家私底下掏錢填補,那麽就是變相地承認他們在挖自己牆角。


    如果不拿,那麽董事會就不肯善罷甘休。


    此刻,幾人正在會議廳召開臨時會議。


    可是會議還沒開始,有人赫然闖入,言旭東帶著下屬趕來,打破了原先尚算平靜商談的局麵,氣氛一下子顯得格外緊張。


    伍昊陽沉靜以對,姚詠心望著言旭東,卻是萬分不忍和痛苦。


    “旭東,你來的正好,我們幾個都同意暫時撤消民事訴訟,不知道你怎麽看?”


    言旭東徑自入座,望向正位上的伍昊陽,冷聲說道,“我想陽總也應該知道,警方講究證據,如果沒有證據,不會輕易定罪。而且隻要沒做過,就不怕徹查。我相信蓮不會做出那樣的事情,我們沒有必要撤消訴訟!一切交給警方,這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錢老本就猶豫不決,聽見他這麽說,立刻接話道,“旭東說的有道理,隻要伍二沒做過,就不怕徹查。現在撤消訴訟,對伍二對伍氏都沒有什麽益處。相反,還會留下弊端,公司內部的毒.瘤,必須要拔除!”


    其餘兩位股東紛紛附和,表示讚同。


    “今天的會議如果是為了民事訴訟的問題,那麽現在問題已經解決,可以散會了。”言旭東微笑說道,俊容卻不複從前的儒雅溫煦,反是桀驁不遜,周身散出的氣勢驚人,他亦成了狠角色,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似的。


    麵對伍昊陽、姚詠心以及顧曉晨三人的注目,言旭東笑容從容,隻讓人覺得殘忍。


    就在這個時候,下屬匆忙而入,手中持著數封傳真件。


    李老慢慢悠悠地接過傳真件,低頭一瞧卻驚呆了。


    這十封傳真件,以花旗集團為首的萬國寶通銀行,包括瑞士聯合、信貸銀行等全球十大銀行的董事會紛紛來電傳真力保伍賀蓮。李老震驚不已,將傳真件轉手給其餘兩人閱覽,何老與錢老同樣震驚,一下子說不出話來了。


    “旭東,你看看這個。”錢老將傳真件遞給他,言旭東伸手接過。


    言旭東見他們三人神色不對,自然也料到是發生什麽事了。可是當他看見傳真件的內容,同樣無法接受,這怎麽可能?


    沒錯,他也承認伍賀蓮的確是金融界的天之驕子,對於金融的敏銳洞察力可以說是與生俱來。但是這些年來,他們一直都在一起,他也知道他的底細。他再怎麽厲害,也不可能和同行競爭者有這麽好的交情。難道說這其中有不為人知的一麵。


    “我看這樣,我們同意暫時撤消民事訴訟,限期一個月。當然,我們也相信警方會徹底調查,不會讓真正的犯人逍遙法外。隻要查出幕後的黑手,那麽這些錢該由誰還,就由誰還!”李老沉聲說道,抬頭對言旭東說道,“旭東,你沒有意見吧?”


    幾位股東放話,言旭東原本持反對態度,這下也隻好微笑默許,他卻胸有成竹似的,一點也不著急。


    散會之後,一行人陸續而出。


    言旭東走在三位董事後邊,姚詠心急忙起身,想要追上去談談。自從事情發生之後,他們就沒有怎麽交談過,而她更是忙著想辦法如何保釋伍賀蓮。現在民事訴訟一撤,姚詠心終於定了心,可是又再次犯難。


    “旭……”姚詠心剛要開口,卻被伍昊陽硬是拉住了。她困惑回頭,卻聽見伍昊陽說道,“你們先出去!”


    幾名下屬拿起文件離去,伍昊陽依舊沒有鬆手,望著姚詠心說道,“詠心,你應該知道,即便民事撤了訴,警方那裏也不會就這麽算了。二哥和旭東,他們兩個肯定有一個會坐牢。沒有選擇餘地。”


    姚詠心雖然對法律並不通曉,但是通過風景辛,她也了解了一些詳情。她亦是知道結果隻有兩個,一定有一個人會坐牢。


    一向堅強的姚詠心忽然紅了眼眶,聲音難掩哽咽,“這該怎麽辦?怎麽會這樣!”


    伍昊陽凝眸,伸手將她輕輕擁入懷裏。


    言旭東回到海外部,夏媛已經在等候了。她知道幾位股東被伍昊陽約來協商,也知道言旭東也去了,“怎麽樣?”


    “還能怎麽樣。”言旭東淡淡說道,朝大班椅上一坐。


    “真的撤了民事訴訟?”夏媛蹙眉反問。


    “保險部難道不忙?做好你自己手上的事情,這才是本分!”言旭東抬眸掃向她,惹得夏媛心驚,雖然不甘願,可是離去前不忘記說道,“那筆錢一定要快!”


    而後下屬來電,匯報了最新情況,“言少爺,之前買進的高價地皮、別墅、大廈等不動產都已經歸到您的名下。之前投入到金融機構的資金,由於言老爺沒有親自簽署協議所以無法更變。”


    “把那筆錢打進去。”言旭東聽完電話那頭的匯報,毅然說道。


    寂靜的辦公室內,惟有打火機盒蓋打開合上的聲響。


    言旭東盯著手中那隻銀灰色打火機看了許久,從一開始就知道那個選擇是什麽,或許從一開始就知道,這隻是一場萬劫不複。


    那個夜晚,有人對他說:如果走錯了,可以回頭。


    他,隻能一直朝前,卻無回頭之路。


    “旭東,我剛剛回到香港,你現在馬上回來!”


    言世康的一通電話,十分匆忙,幾乎是以命令的口氣,要求言旭東立刻趕去見他。言旭東隻以為他要質問自己那些不動產變更的事情,於是開車前往九龍灣別墅。趕到別墅後,他來到書房,終於見到了幾天未見的言世康。


    雨勢漸大,不時伴隨著冷風。


    書房的香爐卻燃著檀木香,淡淡香氣能讓人心神安寧。


    言世康閉著眼眸坐在大班椅上,雙手隨意平放,似是在養神。聽見敲門聲,聽見腳步聲,他這才睜開眼望向來人。隻見言旭東一手挽著西服外套,一手拿著一份文件,挺拔修長的身軀,玉樹臨風地走來,他真是像極了自己,像極了自己年輕的時候。


    言世康怔怔地望著言旭東,半晌都沒有說話。


    言旭東幾個大步向前,反倒是開口說道,“爸,那些不動產我劃到自己名下,這樣好方便處理一些事情,事先沒有和你打過招呼,爸你不要生氣。對了,爸,咱們投到金融機構的資金,能不能也讓我掌控接手?”


    言世康像是聽見他說了什麽,又像是沒聽見,隻是點了點頭。


    言旭東將文件放在他麵前,“爸,你簽個字吧。”


    “旭東,爸有話跟你說。”言世康沉聲說道。


    “爸,你先簽了字,我們慢慢說。”言旭東抓起一旁的鋼筆遞向他,執意要他先簽字。他溫煦地望著他,讓人瞧不出一絲焦慮。


    言世康心裏卻空落落的,和伍賀蓮的一番交談,讓他突然感到異常疲憊。而那句轉告的話語,也讓他意識到自己最終還是敗了。可他不是敗給了伍繼宗,而是敗給了她。他也不再在乎那些什麽不動產亦或者是資金,惶惶地拿過筆簽下了名字,拉著言旭東說道,“旭東,我跟你說……”


    “爸,我都知道的,我都明白的。”言旭東卻不讓他把話說完,自顧自說道,“我是爸的兒子,我一定會給爸爭氣。我,言旭東,不比任何一個人差。”


    言世康一聽,輕顫地抓住他的手腕,沉聲說道,“你在爸心裏永遠是最好的!永遠是第一!旭東,你聽爸的話,你現在就回加拿大去!我已經給你訂好機票了!明天下午三點,你飛回去陪陪你媽!她一定想你了!你去陪她說說話!”


    對於安靜柔順的言夫人,言世康確實心存愧疚。


    這些年來,他亦是沒有盡到應有的責任,好好照顧關心過她。事到如今,事情已成定局,可以說是全盤皆輸。他已沒有了想要爭鬥的心,像是散了架一樣,隻想所有的一切快點過去。雖然伍賀蓮下了保證,他們不會有事,可是這個爛攤子總要有人接手。


    “爸,我會回去的。”言旭東微笑說道,俊容更顯從容,“你和媽要等我,我一定會回去的。”


    言世康感覺心口有些發悶,臉色頓時蒼白。


    “爸,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言旭東見他有些不對勁,急忙問道。


    “我想睡一覺,沒事。”言世康患有心悸,再加上大事已去,旅途奔波,這次可以說是身心俱疲。言旭東應了一聲,扶著他起身走向臥房。等到言世康睡下之後,他又是回到書房,取了這份文件。


    言旭東捏著文件一角,他從口袋裏取出某件東西,放進了抽屜鎖上。


    像是永遠也不會再去碰觸,從前沒有使用過,以後更是不會。


    那一抹銀灰色,隨著抽屜關上,一瞬消失於眼底。


    ※※※


    董事們同意撤消民事訴訟,顧曉晨終於鬆了口氣。


    她原本想要找雷紹衡詢問情況,卻又發現自從那天在警署分別之後,雷紹衡就像是消失了一樣,找不到他的蹤影。她也沒有他的聯係方式,更不知道他有沒有回春城。正是煩惱的時候,手機響了。


    隻見是一串陌生號碼,顧曉晨狐疑接起。


    電話那頭一口流利英文,威廉幽默說道,“曉晨,我被邀請來香港參加醫學研究了,你也知道我一向不喜歡住酒店,能不能讓我在你家住幾晚?睡沙發也行啊!”


    顧曉晨想著自己這幾天住在伍家,玫玫又外出了,恐怕一天兩天也不會回來。於是她告訴威廉,下班之後來伍氏找她拿鑰匙就行。


    等到下班,顧曉晨和伍昊陽一起下樓。


    姚詠心在底樓大廳等候,瞧見他們,兩人行立刻改而三人行。


    香港連續數天陰雲,這一場雨終於降臨。這場雨由小漸大,仿佛會下很久很久,氣象台播報,接下來的幾天都會是小雨天氣。潮濕寒冷的空氣,還沒走出大廈,都已經感覺身上的衣服有些濕漉漉了,十分難受。


    這樣的天,仿佛心情都如天氣一般,下起了小雨。


    一出旋轉門,微冷的風襲來,讓人不禁哆嗦。


    “好冷。”姚詠心嘟噥一句,伍昊陽立刻摟住她,讓她依靠向自己取暖。


    顧曉晨望向前方,卻見蒙蒙細雨中,佇立著一道身影。雨傘打的有些低,遮了臉,瞧不清他的容貌。可是那個身影,她卻一眼就將他認了出來。男人頎長的身影慢慢地朝著他們而來,他的手中提著一隻小行李袋。皮鞋踩在地麵的水坑,濺起水花。


    “蓮?”姚詠心吃驚喊道。


    伍賀蓮撐高了散,一張俊容冷漠,他望著顧曉晨,沉聲說道,“從今天開始,你搬回自己那兒住。這是你的東西。”


    顧曉晨低下頭望向那隻行李袋,伸手接過,而後抬頭望向他。


    “你自己打車回去。”伍賀蓮又將手中的那把傘遞向她,語氣不帶一絲溫度。


    這時,另一道男聲響起,用英文喊道,“曉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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