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與除了自家師傅以外的人一起吃飯,在眾多或關切或打量的目光下,暖陽有點局促不安。


    九思拒絕了葉淩霄讓的主座,坐到了暖陽身邊,親自為她碗裏夾著她愛吃的菜,驚得葉淩霄與沈化羽忘記了動作。


    “吃飯,不要發呆。”淡淡的聲音傳來,包括暖陽在內的所有人立刻專心到飯菜上。


    吃了幾口碗中的食物,暖陽忍不住用眼角餘光觀察之前的三個孩子,也就是她的弟弟妹妹們。


    二弟葉思栩坐姿端正,吃飯的動作也是十分的優雅得體,看的時間久了就會發現,這孩子在各個方麵都跟葉淩霄很像。


    三弟葉暮秋儀態也不差,隻是相比其兄長來,他就顯得活潑多了,一雙大眼睛轉來轉去,好奇的視線大多數時候都落在她和九思身上。也難怪,畢竟葉暮秋還是小孩子,見到陌生的人難免在意多些。


    暖陽仗著自己現在白霧遮麵不怕人家看到她的表情,所以相當大膽的對上了她家三弟的眼睛,還特別嘚瑟地吐了吐舌頭。


    令她沒想到的是,葉暮秋好似看到了自己搞怪的表情,在楞了一下後對自己展開了開心的笑容。


    不過一笑之後,他又重新埋頭到麵前的飯碗裏去了。暖陽想了想,覺得應該是自己想太多。


    再將視線轉向唯一的妹妹,暖陽呆了。因為對方正在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而且一臉不開心的表情,可愛的小臉都鼓成了包子狀。再看她麵前的碗裏,飯菜居然一點都沒動,捏在手裏的筷子戳在桌子上,用力大的讓她手指關節都發白了。


    “那個···冰月?你怎麽了?”暖陽受不了她“熱情”的盯視,忍不住開口道。


    聽到暖陽開口,餐桌上的所有人注意力都集中了過來,眾人也在注意到葉冰月的表情之後發現了不對勁。


    “冰月,不好好吃飯,你盯著姐姐幹什麽?”沈化羽首先開口,詢問的語氣中帶著責備。


    葉冰月終於收回視線低下頭,卻沒有回答。


    “冰月,母後在問你話。”雖然是少年清越的嗓音,語氣也平平淡淡,裏麵卻帶著所有人都無法忽視的威嚴感,就連九思都忍不住看了一眼出聲的人,今年才十四歲的葉思栩。


    很顯然,葉冰月也是畏懼著這位兄長的,在聽到葉思栩說的話之後,身體顫抖了一下,最終悶悶開口道:“回母後,冰月沒事。”


    “跟姐姐道歉。”葉思栩又道。


    “哎?!不用不用!”先急眼的反而是暖陽,她擺著手急忙說,心裏並不覺得四妹做錯了什麽,雖然被人那樣盯著是有點恐怖,但如果被道歉的話最終愧疚的反而會是她。


    葉冰月在聽到葉思栩要她道歉的命令後也不敢相信的抬起頭來,她咬著唇,大眼睛裏滾動著淚珠,看起來委屈不已:“憑什麽要我道歉?我又沒有做錯什麽?”


    “沒做錯什麽?你剛才的眼神可不像正常的妹妹看向自己姐姐該有的。”另一道冷漠的聲音在飯桌上響起,葉冰月像想起了什麽,全身打了個寒顫。


    “師傅!”暖陽低聲驚呼,伸手扯了扯九思的袖口,示意他不要再開口。


    暖陽覺得頭好痛,自家師傅平時一開口就挺招人恨,現在還出來湊熱鬧,也太沒有自覺了吧!


    這個時候,一直靜默的葉淩霄也開口了:“仙人息怒,冰月還小,不識大體。冰月,在仙人麵前哪有你放肆的地方?!還不快向你姐姐道歉!”


    “冰月,聽話,趕緊認錯。”沈化羽見到葉冰月受到所有人的指責,忍不住心疼,所以放緩了語氣溫柔道。


    “所以說,不需要她道歉啊······”葉冰月還沒哭,暖陽都要被急哭了,怎麽都沒人聽她說話?好不容易在眾人間隙插上一句,卻又被無情打斷。


    葉冰月被逼急了,甩手扔了筷子,大吼一句“我沒錯,憑什麽要道歉!”後,起身衝了出去。


    剩下席間幾人被驚呆了,葉淩霄第一時間跟九思道歉,然後招呼眾人繼續吃飯,但暖陽卻食不知味了。


    早膳結束後,暖陽請求沈化羽帶自己去葉冰月那裏,她要當麵去道歉才行。


    芳蘭殿中,葉冰月手中拿著血紅色的皮鞭子,狠狠地抽打向殿中的樹木,發泄著自己的怒火,下人們想勸不敢勸,一個個縮著自己的身子躲在不遠處。


    “她憑什麽讓所有人都對她那麽好?!一個外人而已!大家都要我道歉我偏不!讓你搶我的親人!打死你!打死你!”


    暖陽剛踏入芳蘭殿,就被眼前所見的一幕嚇傻了。


    在她的眼中,那個十歲的小女孩身影回轉,手中的皮鞭舞得虎虎生風,隻是她每一鞭子抽下去,樹木們都在因傷害而發出痛苦的哀鳴,芳蘭殿裏的植物有些已經有了靈識!


    “住手!”沈化羽出聲製止,因為聽到了葉冰月之前的話而生氣不已。


    “母···母後?!”葉冰月沒想到這個時候會有人來,手中的皮鞭像燙手似的立刻扔得遠遠的。


    “你看看你現在像是什麽樣子?你還記得你的身份嗎?早膳當場讓眾人難堪,回自己宮裏拿著花木泄憤!公主儀態盡失!你簡直,簡直是在丟我東陽國的臉麵!”


    沈化羽氣得指著葉冰月的鼻子大罵,葉冰月說到底還是個孩子,被當眾這樣罵立刻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你哭什麽?你自己說你做的對嗎?你還委屈了?”沈化羽嘴上這樣說著,可還是心軟了,掏出手帕上前為她擦起了眼淚。


    暖陽望著葉冰月,心中複雜無比,她突然不知道該怎麽跟她開口了,本來是想要道歉的,可是現在她發現已經沒了原來的心情。


    抬起腳步,暖陽一步步走向被葉冰月抽打過的樹木,它們原本鮮嫩的綠葉掉落大半,枝幹上布滿了道道傷痕。


    看到暖陽的舉動,周圍所有人都安靜了,就連葉冰月也停止了抽噎,向她看了過來。


    在十歲的葉冰月眼裏,那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令人厭惡的姐姐,明明看不到她的麵容,但她此刻擁抱著那棵百年櫻花樹的樣子,居然讓她這個旁觀的人都感覺到了悲傷。


    她抬起手,白皙柔嫩的手掌輕輕拂過樹幹上的傷痕,這時,令人震驚的事發生了,在場的所有人都能看到,從暖陽的身體裏逐漸冒出了無數綠色的光點,隨著她的動作漸漸進入了櫻花樹的樹幹裏,樹幹上的那些傷痕也因此消失不見。


    枝繁葉茂的百年老櫻花樹吸收著那些綠色的光點,明明已經過了花期,此時居然再次冒出了花苞,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綻放著花朵,很快整棵樹便絢爛如煙霞,雖然沒有風,花瓣卻不斷落下。


    這花瓣也似有了靈性,它們圍繞著暖陽旋轉,等到積累到了一定的數量,居然帶著暖陽離地而起,直到將她送到櫻花樹最粗的樹幹上才散去。


    背靠著櫻花樹粗壯的枝幹,暖陽閉上了雙眼。從她的身體裏還有綠光源源不斷的湧出,從高而下,逐漸籠罩整個芳蘭殿,在地麵上的人抬頭望去,就像是見證了一場奇跡般的綠色熒光雨,如此的炫目瑰麗。


    所有受傷的植物全部被這場光雨洗禮,得到了無上的好處,一時間,這小小的芳蘭殿被濃鬱的靈氣充溢。


    暖陽帶著微笑,過度透支靈力讓她連睜開雙眼的力氣都沒有,她安靜地躺在櫻花樹上,金色的長發與花瓣一起隨風飄揚,美麗的不可方物。


    等到終於治愈好所有的植物,暖陽才放心下來,停止了外泄靈力。隻是,此時的她也已接近昏迷。


    隱約中,她感覺到一雙有力的雙手抱起了自己,溫暖的懷抱中是熟悉的氣味。她在這懷抱裏蹭了蹭,滿足的囈語著“師傅,你怎麽來了···”,在聽到對方用好聽的聲音發出無奈的歎息聲後,暖陽終於沉沉睡去。


    站在櫻花樹上,九思心疼的抱緊懷中安心睡著的少女,在漫天飛舞的櫻花中,低下頭吻住了她的額頭。


    “暖陽,為何九世過去,你仍是最初的樣子?這樣,讓我如何放得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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