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尚還虛弱的暖陽費力的抱起青蓮,在九思擔憂而又無可奈何的目光中走出了墨風的房間。


    院子中的人仍在跪著,此時看到暖陽抱著青蓮的屍體一步步走出來,不由得被震撼住了。


    他們雖然聽說過暖陽待青蓮極好,可是親眼見到又是另一種感受,想起自己或多或少都對青蓮說過做過一些不好的事情,眾人的頭低的更低了。


    暖陽未理會他們,她抱著青蓮已經僵硬的身體,一步一步雖然緩慢卻堅定的走向墨林的房間。


    九思隨後,在她即將到達的時候,為她打開墨林緊閉的房門,整個過程中,自然無人敢說什麽。


    與墨風的房間類似的擺設,隻是床簾未放下,床上躺著的人進門之後一眼就可以看到。


    暖陽進了屋,抱著青蓮靠近床側,最終還是動用了靈力,將墨林的身體推進床的裏麵,而後將青蓮放在外側。


    本來就虛弱的人還動用靈力,在做完這一切動作後,暖陽無法避免的力竭了,她放心自己向後倒去,然後及時被熟悉的懷抱接住。


    九思抱緊她,臉色繃得緊緊的,但還是從空間中掏出小藥瓶,丹藥不要錢似的拚命向暖陽嘴裏塞。


    暖陽心滿意足的嚼著像糖果的藥丸,對著九思綻放了一個“不要擔心”的微笑。


    九思黑著的臉稍稍緩和,但還是沒有說話。


    “師傅,墨林怎麽了?為什麽直到現在還不醒?”暖陽將視線移向床上,緩緩問道。


    “他自己不想醒。”


    “為什麽?”


    “傷心至極是其一,逃避現實是其二。”


    “師傅你來喚醒他,我有話問他。”


    “嗯。”


    暖陽的要求九思自然不會拒絕,下一刻,就見墨林眼皮睜動,他人已經醒了過來。


    剛醒來,他的雙眼裏還是迷惘的,可是待他看清躺在身邊的人時,迷惘不在,留在眼中的情緒隻剩痛苦。


    這痛苦來的鋪天蓋地,他好似已經控製不住,整個人止不住的顫抖起來,眼淚順著眼角流下,滴滴落在了青蓮已經毫無知覺的麵容上。


    他都著手摸上青蓮的臉頰,試探她的鼻息,嘴裏喃喃著:“我隻道是夢......若是夢該多好......”


    說完,他終於像是接受了現實,伸出雙臂抱緊了早已冰冷的屍體,嚎啕大哭起來。


    墨林的悲傷那麽深,那麽重,就連一旁的暖陽都覺得呼吸憋悶起來,心裏壓抑到逼出了眼中的淚水。


    九思疼惜的抱緊她,輕聲開口:“可還要問他?”


    暖陽點點頭,雖然已經知道答案了,但她還想聽到墨林親口說出來。


    兩人一直靜默等在一旁,直到墨林再也流不出眼淚,發不出聲音。


    “墨林,青蓮可是將她前世的事情告訴過你了?”暖陽望著他溫柔開口。


    墨林點點頭。


    “那你可知道她隻有這一世會留存著前世的記憶,若是再入輪回就要同你一般忘記前塵了。”


    墨林沒說話,沉默的望著青蓮的麵容,手指拂過她的麵容滿含憐惜。


    “你又是否知道她本可以在這一世結束之時重返西天?”


    這次墨林終於有了反應,他瞪大眼,沙啞著嗓子說:“我......不知......”


    暖陽歎一口氣仿似自言自語般低聲道:“她來尋你,你卻娶了別的女子,讓她如何甘心......”


    墨林耳邊卻隻回旋著那句“她本可以重返西天”,他像是突然明悟了什麽,突然神情急迫的對著暖陽道:“求你救青蓮,莫要讓她再入輪回,帶她回西天吧!”


    “我哪裏有這能力?”暖陽苦笑了一聲,“就算我有,隻怕她也不肯。你怕是不知她已有了執念吧?”


    墨林一愣:“什麽執念?”她若有,他來幫她斷了就是。


    “她的執念......墨鯉,就是你啊!你早已成了她的執念,早在今世她在青天府前見到你,早在千年前蓮花池畔你轉身去往輪回,你就已經成了她的執念!”


    暖陽突然憤怒起來,她對著墨林說出的話語帶著譴責,還叫出了他前世的名字。


    墨林像被重物擊中了腦子,一瞬間做不出任何反應,或者說他已經無法做出任何反應,暖陽的意思他自然是明白的,隻是,青蓮居然喜歡他?她不是與他的二弟好嗎?


    “即使在知道青蓮為你付出了多少後,你仍然無法丟棄你今生的紅顏知己嗎?”暖陽終於說出了自己憤怒的原因,她自己心中明白她說出的這話其實是不合理的,她原本就沒有立場去指責他的,畢竟他並不像青蓮那樣擁有前世的記憶,甚至原本就是青蓮來晚了。


    可是她還是憤怒,可能隻是因為在她心中,青蓮的份量要遠遠大過其他人。


    “我不知......我一直不知......我以為她喜歡的是墨風的......她會靠近我隻是因為前世的緣分......”


    墨林失神的說著,而後低頭看向像是安靜睡著的青蓮,原本以為流幹的眼淚再次滾滾落下,他吻向她的唇瓣,半哭半笑的說道:“你我這世竟然錯過了這麽多......都是我的錯,你可原諒我?”


    暖陽在說出所有的話後終於平靜下來,她其實知道的,墨林一定愛著青蓮,否則也不會因為青蓮的死去受到這麽重的打擊。她隻是生氣,既然他愛著她,那為何又不說出來,還在她的麵前與另一名女子歡好。這令她想起了合歡,想起了那個可憐的女子。


    因為暖陽的點明,墨林再一次深受打擊,他本心神具疲,這一番下來更是支撐不住了,隻是倒下之前他握緊了青蓮的手像是許諾一般說了最後一句話——


    “下一世你說過會等我,那時候就換我去渡你......”


    ……


    墨林這一暈足足暈了三天,期間九思喂了他一粒丹藥,也算是利用這時間恢複精神了。


    而這三天裏,青蓮還是被下葬了。


    暖陽拜托九思將她帶回了青天府,畢竟那是她這一世長大的地方。


    送走的時候還好好的,哪知不過一個月自己的寶貝女兒居然就沒了,再見到居然隻是冰冷的屍體,青寧自然是無法接受的,在當晚就上吊自殺,被九思救了下來,經他點化青寧終於放棄了尋死的念頭,隻是官不當了,跑到墨山腳下的小寺廟裏削發出家了。


    墨風也醒了過來,忘記青蓮的他自然又變回了那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二皇子,暖陽跟眾人打過招呼,整個歸雁城裏無人敢在他的麵前提起“青蓮”二字,就連他曾經箭射親兄的一幕也好似從沒有發生過。


    他才隻有十九歲,以後的道路還很長。


    墨林醒來後,對於以前的事情在墨風麵前自然是絕口不提的,他隻做了兩件事,一是在東陽國援軍抵達之後辭去了大將軍的職位,二是在回了墨國國都之後昭告天下讓位於二皇子墨風。


    其後,墨林便消失不見了,仿似一夜之間就從這天地之間沒了蹤跡。


    隻是雙燕城郊區墓葬區那裏,多了一個掩去麵目的高大男子,幾十年如一日的打掃著一座墓碑,直到他身形傴僂,白發蒼蒼。


    偶有經過的路人好奇,會上前詢問老人家怎麽年紀這麽大還守著一座墓碑,他便笑著給那人講一個故事,故事離奇,神神叨叨,路人大多在聽了一半就離去了。


    再到後來,人們發現這老人死在了墓碑前,死後的麵容倒是安詳,還帶著滿足的笑意......


    若是同他故事裏講的那樣,那麽他現在可是去尋那株青蓮了?


    這個,又有何人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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