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貝,一杯伏爾特,一杯奶啤,不,要兩杯伏爾特。


    凃夫,我記得你已經成年了,該換些成年人該品嚐的東西,你的眼神看起來很奇怪,不會是糾結我的叫法吧。


    寶貝、寶貝,成年人都是這樣叫。


    天哪,你該不會從利茨起便一直點的是奶啤吧,我猜那以後你一定被不少人笑話。”


    羅曼·理查德朝女酒保甩了個曖昧的眼神。


    在事情結束後把人去哪都關押進教會監獄,也不顧凃夫要回學校的借口,這個老流氓很愜意、自然的將凃夫帶到了距聖丹尼斯大教堂不遠處一家規模不錯的酒館。


    在案子暫時沒有著落,估摸著以後也沒什麽著落的情況下,老朋友好不容易相聚不如先來痛快一陣。


    酒館裏麵的客人都是莫斯利區混得開的那群人,到處都是穿著西裝革履,名貴裙擺的紳士和小姐,點了些名貴而度數不低的酒精,表情愉悅的相互交談。


    看似很享受的樣子。


    “你怎麽知道。”


    聽完羅曼的花後,凃夫麵色短暫的僵硬,自然落到了一向洞察人心的中年大叔眼裏。


    他問了兩局就猜到了大概,得到回應後那張僵硬的、油膩、令人討厭的臉上,突然迸發出了巨大笑聲,


    “咳咳……你知道的,一般情況下我絕不會笑……但這實在太好笑了哈哈哈……竟然有人喜歡喝奶啤……”


    “相比之下,我更想喝可樂。”


    凃夫麵無表情的吐露出真心話。


    沒搞懂這個專屬詞匯含義的羅曼搖頭,“凃夫,改變一件事的最好時機要麽是十年前,要麽從現在開始。


    你早該學會喝度數高一些酒精,在許多社交會上總會用得到,總不能拿一杯奶啤去找人碰杯吧,那實在很不禮貌。”


    凃夫很坦然的聳肩,“幸好我不太愛社交。”


    “何必這樣謙虛,我可聽說不少關於天才卡佩的事。


    許久沒見你竟然成了這座城市名聲顯赫的人物,實在很了不起,說不定到時連國王陛下都會邀請你參與他的遊行大典,那可是不知多少人都夢寐以求的事。”


    羅曼眼神散發一片羨慕之色,看著更年輕的後輩有光明未來,他著實替凃夫感到高興。


    “遊行大典?”


    “你不知道嗎?”


    羅曼驚訝的看著凃夫,“再過不久,兩個月、三個月,誰知道是多久呢,反正那件神奇的永動機就要問世了。


    聽我一些在中心城工作的同事說,屆時國王陛下會親自在哥廷哈根舉辦一場盛大的典禮,為了慶祝那東西的誕生,首當其衝的一定是兩位王室首席科學家,他們是這個項目的發起者。然後會邀請許多有名望、業界知名的學者,其中肯定不乏青年才俊。


    說不定會再頒發各種獎章來表彰他們,我猜到時一定少不了有你,我可聽說拜亞年代一代人中,可沒幾個比你更優秀。”


    “國王的典禮,為了慶祝永動機的出世而邀請一位在光學、電學有所成就的年輕學者,這事幹得真漂亮,您說呢。”


    凃夫聽完過後誇張的笑著,一時竟然感到語塞。


    這樣做簡直就是在打他的臉,向他證明了那狗屎玩意竟然真的能發明,“理查德先生,在您看來‘永動機’是什麽?”


    “我不太懂,但聽說它能製造一個國家永遠都吃不完的糧食,填滿每一個裝置彈藥和火炮的倉庫,讓貧窮與饑餓遠離這個世界。


    就像國王陛下曾經說的那樣,或許一個好時代真的就要降臨了。”


    “沒錯,很了不起對吧,什麽都不用做便能無限生產物資和武器,這東西簡直太厲害了。


    您該知道即便是走超凡之路,也需要曆經許多磨難,忍受孤獨、忍受痛苦才能換來非常人的能力。


    一件機器,它真的做得到嗎?”


    凃夫怕被人聽見所以說話聲很低,卻又用冷靜而鎮定語氣輸出他的觀點。


    羅曼大叔沉默了一會兒,他接觸的知識不足以建立起完整物理學體係,但他明白一個道理。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不管怎麽說,這都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我猜利茨或許記不住我這樣的人,但一定會記住你。


    如果你能出席宴會,到時養育你的叔叔、嬸嬸,還有你一直心心念念的那位小姐姐,那時都會為你而驕傲,保不齊利茨人民還會為你建立雕塑,多是一件美事!”


    羅曼語氣溫和,笑眯眯的說著話。


    這句綿軟軟的話,卻直擊他內心深處,最柔軟的部分。


    “您說的……”凃夫遲疑了一下,收起了嚴謹認真的表情,“很對。”


    吧台前那位漂亮的女酒保,從前台調製又加冰後,端來了餐盤,低著頭微笑,胸口的布料都快擋不住裏麵泄出的春光,


    “兩位先生,這是你們的伏爾特,請慢用。”


    “寶貝,你看起來可真迷人。”羅曼浮誇而做作的說道,後者隻眨了一邊眼睛,用特殊暗號來回應她。


    餐盤裏。


    兩杯透明無色的酒杯,加入冰塊過後,看起來很像一杯平平無奇的水。


    凃夫隨手拿起這杯酒,輕輕嗅了一下,含有穀物的芬芳。


    他很小心的往嘴裏喝下,入嘴時足夠軟膩、順滑,不甜、不苦、不澀。


    一陣刺激的清冷從舌尖劃過,但過了喉嚨之後,便迎來了一陣濃烈的滾燙,簡直快要被舌頭給燒起來了。


    先是舌頭,然後是口腔,最後輪到了喉嚨,口器像是著了火一路燒往腸道,這種冰火兩重天的折磨,一如當時他在服用序列7魔藥的體驗。


    “咳咳……”


    凃夫無可避免的咳了好幾下,差點連肺都咳出來了。


    這就是他一向不喜歡高度數酒精的原因,品嚐這樣的東西實在是褻瀆自己的舌頭。


    “不用著急,慢慢喝,第一次總是這樣,有一個習慣的過程很重要。”


    羅曼主動遞過一張不知道從哪弄的手帕。


    凃夫順手接了過來,臉上充滿了不解,“我記得理查德先生你在利茨時發生那件事後便不再喝酒,為何現在……”


    “的確是這樣,但是作為社會的一份子,總是不能跟這個社會約定俗成的習慣作對,那樣可不太現實。”


    羅曼說起來很慚愧的搖頭,不知道是在笑凃夫還是在笑自己。


    “原來如此,有時我都懷疑是不是我的味覺有些差池,別人能喝的我卻喝不慣。”


    “不,不,就像我剛才說的,有些時候並沒有什麽選擇,因為每個人都是這樣做,不隨大流的人便總是不被群體接受。


    有人喜歡喝,你便必須陪他一塊喝,即便再苦再澀的酒,在品嚐過後也總是要裝著好喝的表情,並送上讚美之詞,這樣你才會有所收獲。


    你猜這間酒館裏有多少人由衷討厭伏爾特、朗姆酒這些高度數酒精,在莫斯利區,在附近工作的成年男女可都是哥廷哈根的精英。


    而他們相約的客戶說不定是個大人物,吃飯喝酒也總是要迎合著別人的習慣。


    這就是規則,規則由前人來定就要由後人來守,然後代代相傳到這個世界毀滅的那一天。”


    凃夫對酒文化的理解不比羅曼差,聽到這樣的理論他隻是漠然一笑,沒說什麽。


    不知是在內心已經接受這約定俗成的習慣,還是在思考些其他什麽。


    難道那些久經飯桌的老江湖們明顯看得出來你不會喝?


    不,


    他們都清楚,


    比任何人更清楚酒精的傷害。


    也都明白這是個極其痛苦的過程,


    十分理解幹這種事實在是很不道德,


    卻又必須讓你按照這個要求來。


    他們總是會一杯又一杯的勸誡你,然後看著你捏著鼻子酒杯裏的液體灌進嘴裏,看著你稚嫩的臉龐上難受得快哭出來,卻又無法抗拒的痛苦表情。


    不知會令多少人會因此而興奮得高潮。


    因為,


    高位之上的每個人也是從這一步走來的。


    “現在你能明白了嗎?人總是要學會適應這一切,這會讓自己未來走的路不這麽難。”羅曼輕輕拍了一下凃夫肩膀。


    “我想我已經明白了。”凃夫下意識點點頭。


    接著,他認真端詳著麵前這杯伏爾特,高高端起酒杯,酒杯要比腦袋的位置更高,他像是要做什麽重大決定。


    “嘎吱……”


    杯子外凝成一團水汽滑動,杯子當時便從手掌心滑落下去。


    在地上發出一聲“哐當”的響聲,杯子裏裝得滿滿的酒水灑落了一地。


    驚呆了酒館裏不少人。


    凃夫鼓足勇氣,學著羅曼剛剛的叫法,對著吧台的漂亮女酒保紅著臉喊道:


    “寶貝,再來一杯奶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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