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時間,如果沒有當初攔截國王車駕時間,今年將是他在密大的第四個學年,可惜一堆亂麻的事,讓他對未來的規劃一塌糊塗。


    也正因此,他的大膽作為影響了一代人。


    如果今年謝麗爾小姐能考進密大,也正好是他將要畢業年,說不好還能在哥廷哈根碰麵。


    “既然下定決心的話,我就不再勸你了。”


    凃夫身體後傾地依靠在柔軟座椅上,給了小姑娘一個承諾:


    “如果你能考上密大,我會動用在學院的關係,替你找一位合適的教授作為導師。”


    “一言為定。”


    謝麗爾臉上閃過雀躍的表情,興奮勁一下就起來了,主動向凃夫伸出小拇指。


    “拉勾?”


    凃夫本能地怔了一下,沒料到這裏也有類似的風俗。


    她會做出這樣幼稚的舉動,下意識地伸出對應小手指勾住那隻白皙的手指,小姑娘的手指白皙嫩滑,接觸時凃夫心裏卻沒有生出一絲波瀾。


    “不許反悔哦。”


    謝麗爾露出甜甜地笑,隨即也用大拇指對凃夫的拇指摁了下去,算是完成了這項約定。


    比起蘇菲,謝麗爾小姐愛恨更分明。


    知道自己想要什麽,所以更願意去大膽追求,即便沒追上也無怨無悔,她內心更感性,也更年輕,作為這個年齡段的姑娘哪裏都好,誰見了不心動。


    可唯獨不是溫斯特小姐。


    “喂,跟人做約定時不要想別人啊。”


    耳畔邊上,嗔怒的女聲讓凃夫快速驚醒,“報……抱歉……”


    凃夫本能又快速地收回手掌,指頭下意識地在西褲上擦拭了一下,


    “有這麽明顯嗎?”


    “可以說是相當明顯,上課一定會被老師點名的那種。”


    謝麗爾探出腦袋一副吃瓜的模樣,“能不能說是誰啊,你喜歡的女孩還是誰?”


    “不重要了。”


    凃夫回複的語言平淡,心中也隻剩下了平淡。


    他發現自己想要追憶過去,可記憶中人越來越模糊,


    想要緬懷過去卻沒法共鳴。


    真可悲啊!


    成為了幽靈船的船長後,有些東西似乎已經越來越遠,任他怎麽追逐卻也隻是鏡花水月,輕輕一碰便是一地稀碎。


    為什麽不想回到北大陸。


    大概是……害怕連最後一絲幻想也破滅。


    謝麗爾·梭羅見他不願意說,也沒有再追問,目光轉向看著已經開場的動員大會,聽著領導層代表的演講詞,瞧瞧嘀咕了一句,


    “真無聊。”


    不止是她,座位底下不少學生也私底下抱怨著。


    “習慣就好,每年都是這樣。”


    “如果我以後成了這裏的學院長,保準所有講話都三分鍾內。”


    “這就是為何你沒法成為學院長的原因。”


    學生們相互不留情麵的吐槽,聽他們的互損倒是成為凃夫在此的唯一樂趣。…


    沒錯,這樣的流程的確是無聊極了。


    校方的人連這樣的活動,都不忘跟學生們科普,學院有多麽輝煌的曆史,過去的成績有多麽了不起,


    然後拿出某些已經成為大人物曾是學院的學生來舉例子,表示能進入這裏表示邁向了輝煌的未來。


    用這些活動以激勵這些學生努力上進,灌輸精英的理念。


    看著一個又一個的演講者,或是彭拜,亦或是娓娓道來某個勵誌故事,


    凃夫隻覺得好一陣犯困。


    他已經過了這個“見自我”的階段,曆經不知多少艱難險阻,一路顛沛流離,直到現在才發現一個道理。


    不要老想著去做多麽偉大的事。


    其次。


    宇宙的盡頭是編製。


    記住這兩點,便能過上一個相對舒坦的人生。


    終於在凃夫快睡過去,耳畔又傳來了鄰座喧鬧的聲音,


    “來了,來了。”


    “那個人就是我們這一屆的代表,頭腦相當好,保底上七校聯盟的家夥。”


    “哦,原來是他啊,一個黃種人。”


    “真是稀罕事,以前學校都會讓白人來當學生代表。”


    幾道困惑的聲音一傳十,十傳白,這也算是今年的一些小變動,以往的學生代表都會讓血脈更高等,地位更高的白膚人種上台。


    這些人老是仰著鼻孔一頓指點江山,激昂文字,倒也變向的刺激了不少人的心理。


    台上走來一個身材纖細,步伐穩健,目光有些深沉的大男孩。


    正是這次學生代表人。


    一個黃種人,膚色接近因加索後裔的咖喱色澤,跟凃夫所見到白衣半神的人種差不多,都是本地的居民。


    坐在他身旁的謝麗爾小姐用手掌襯著腦袋,喃喃道:


    “那個人相當了不起。”


    “有多了不起。”


    “這麽說吧,以往幾十年裏,能在學院績點排行前三的都是白人,對學院做出重大貢獻的都是北大陸人,所以本地人覺得他們的智慧永遠比不過白膚人種。


    直到那個人出現,他從來到學院後便以超過第二名的絕對優勢,穩居在第一位置許久。


    雖然這件事不能打破人種智慧言論,卻也能說明許多問題,在塔布爾被許多有色人種吹捧。學院選他為學生代表上去講話,也不是很奇怪。”


    “原來學院大發善心那排一位黃種人上台,是為了替有色人種這個群體發聲。


    凃夫隨口的一句話,倒是難倒了謝麗爾。


    “好吧,其實我也不清楚唉。”


    她的表情躊躇不定,也沒搞懂學院這次的安排是為什麽。


    隻言片語的功夫,那個皮膚白皙的學霸便已經站在台上,那人很快便做完了自己介紹,他的語氣不急不慢,講起話也是娓娓道來。


    語氣裏充滿了情真意切,像是特意做過這方麵的訓練。


    可之後的話卻是讓凃夫聽著很刺耳。…


    “坦白說,我真的很幸運來塔布爾皇家學院,盡管在這裏我遭受過一些不公正的待遇,對黃膚人的歧視與傲慢隨處可見,但也隻有在這裏我才能實現自己的抱負。


    我一定會去到哥廷哈根大學,然後定居在那裏成為了不起的人,我會讓那些瞧不起我的人重新正視我,說一句,


    ‘朋友,你真了不起’。


    到來的第一天我就這樣跟自己說,正是抱著這種賭上人生的念頭,所以我從不玩樂,從不敢停歇,更不在乎吃過多少苦頭。


    其實我根本不在意你們看我的眼神,所有的磨難和考驗不過是黎明前的黑暗。


    比起來那些,我更害怕沒有進入塔布爾皇家學院,沒法進入七校聯盟,碌碌無為地成為一個普通人,成為一個普通人,周而複始地拿著微薄的薪水。


    看著同齡人在更大的舞台上攪弄風雲,


    而我呢,活著,也隻是活著,


    這是多麽可悲的事。


    我知道我們中的有許多人都寄托著許多人的期望,上一代人的驕傲,比起南大陸大多數人,擁有更優渥的條件,這就注定我們肩負的責任要比別人多。


    家族的傳承,個人的榮耀,未來的期盼


    因此,我實在想不到,不去奮鬥的理由……”


    從一開始,或許有學生抱著看笑話的態度,可聽了幾句後神情便嚴肅起來,重新正視著那個男孩。


    那些深刻的語言或多或少擊中了他們心中某個點,隨著他的演講到後麵,每一個詞都像從牙縫裏擠出來,


    深刻、冷硬,卻極富感染力。


    不止是這一屆的考生,還有低年級學生、新生,都來到了這次的演講大廳。


    他們有的低頭沉思,有的眼眶裏已經濕瀾,有的已經視那人為人生明燈,在這樣的氛圍感中,很難不被共情。


    喬治·奧威爾先生說得對,演講是向大多人傳遞情緒的工具。


    躺在台下的凃夫,靜靜地注視著那個說話的孩子,他並不像是被迫上台,語氣真切地像每一個吐露著心裏話。


    借著這樣的契機既是對別人更是對自己灌輸這樣的概念。


    隻是那些熱血澎湃的話在他耳力,聽起來卻有些令人不適。


    “……所以,我想去到哥廷哈根!我想拿到王都的戶口!我想離這個世界的中心更近一些!”


    台上的演講還在繼續,聲調卻越來越大,


    到了後麵他幾乎是用怒吼來表達自己的情緒。


    一種名為野心的東西在現場每一個人心中肆意生長,演講男孩眼神裏的決心越發堅定。


    毫不顧忌地將不能擺在明麵上的東西說出來,


    “我想一位白膚的姑娘結婚生子!我不想讓我的孩子!!跟我一樣再吃這樣多的苦頭……


    我真的,不想再被人欺負了……”


    演講結束,大廳裏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經久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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