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暮秋殺了大巫師,這話傳到蘇太傅耳中時,他正與蘇澤、趙林對坐商議著回京後該做的準備。但這突然到來的消息讓他們三人都是一滯,眸色深斂。


    蘇意沉臉歎息,怒其不爭般搖了搖頭,趙林神色並未見有多震驚,隻是平聲靜氣道,“這其中,隻怕有誤會。”


    蘇澤冷冷勾唇,“她沒那膽子,這一點我比誰都清楚,但大巫師死了總得有人為之負責。”


    趙林無奈一歎,“她到底是你妹妹,現在該考慮的是如何替她洗清冤屈,而不是讓她去做替死鬼。”


    蘇澤眉梢微挑,未置一詞,蘇意深吸了口氣,“正因如此,我們才無能為力。”如果他們站出去為蘇暮秋鳴冤,隻會被人說成是包庇徇私,不但幫不上忙,還會被人借題發揮。


    趙林無奈失笑,“也罷,我去走這一趟就是了。”


    趙林到時,朱景彥正座肅神,朱清淵側坐慵懶,還有幾個大臣也都分列坐著,他則尋了尾座而定。未久,便見得蘇暮秋雙手被綁,由巫師拉著繩索拖進屋來。


    不過一夜之隔,那個有著蘇家身份,有著昭蘭官位的女子,卻成了階下之囚,被巫師拽進屋中時明顯有些踉蹌吃力,卻無人敢吱聲替她不平。隻因她殺的不是別人,而是大巫師,就算是皇帝再寵愛她,也萬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包庇。


    那廂朱景彥坐於上列,見趙林來了方心下微安。蘇暮秋殺害大巫師,罪名若成立,她必死無疑。但她到底是蘇太傅唯一的女兒,如果他真的法不容情,又怕會吃罪蘇太傅。


    如今既然蘇太傅自己沒來,那便是在告訴皇帝,蘇暮秋若當罪,朱景彥就算賜死她,蘇家也沒有異議。不過趙林到底是來了,雖然比其他的大臣更晚,但卻也更為重要,趙林與蘇意關係匪淺,他既然來了,便意味著蘇意還是在乎這個女兒的,朱景彥眉峰微凝,蘇太傅的選擇很讓他滿意,卻不知,堂下那人又是作何感受?


    蘇暮秋此間已經是氣力虛無,一入堂中便坐在地上大口喘氣,連給皇帝見禮也沒顧上。


    眾人見她那頹然模樣,隻當她是知罪認罰,而朱清淵卻並未那樣想,需知此刻的蘇暮秋雖形容狼狽,但臉色卻並未見有多慌張,尤其那圓月眸中隱隱透露出的淡然,著實在他意料之外。蘇暮秋,何時竟變得如此冷靜?


    蘇暮秋好不容易喘過氣,這才環視了四下,蘇太傅不在,蘇澤也不在,除了朱景彥,滿屋子沒一個可以依傍的。蘇暮秋無聲的歎了口氣,雖然知道蘇家得避嫌,但蘇老頭子連自己女兒快死了也能不聞不問,如果不是他當真有夠沉著,那便是他足夠冷漠。


    認清態勢,蘇暮秋隻能寄希望於朱景彥,方緩緩起身,福了福,“暮秋參見皇上。”


    朱景彥耐著性子等她緩過神,期待著她露出失望受傷甚至是絕望的神情,可她似乎對蘇家的缺席並未有多失望,這讓他意外之餘卻也是生了幾分異樣考量,終狀似擔憂道,“事發突然,朕也尚未能知曉全部,昭蘭,你仔仔細細說給朕聽。”


    蘇暮秋聞聲間唇角微揚,朱景彥這一語當算是給她解釋的機會,原本還以為他不會相信自己,如今看來他倒也沒有自己想象的那般無情,蘇暮秋心裏稍安些許,深吸了一口氣道,“昨夜下山後,匆匆用完膳便歇下了,一直睡到今天早上,醒來時就發現自己在祭司殿,而旁邊躺著已經過世的大巫師。”


    朱景彥聞聲神色如常,並未有多意外。那廂巫師們卻是有人按捺不住了,“胡說,分明是你記恨師父不讓你侍奉皇上,竟狠毒得殺害了他,我們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現在你竟敢在皇上麵前狡辯,這不是公然欺君嗎?”


    蘇暮秋不怒反笑,他們可當真是高看她了,先是背上殺害巫師的罪名,現在還想給她加個欺君?就這麽怕她死不了嗎?


    蘇暮秋低低的笑聲讓斥罵她的人反是一愣,不免惱羞成怒,若非皇帝尚在,隻怕是要衝上去教訓她一番。


    朱景彥微見凝眉,卻是抿唇不言,他自然知道蘇暮秋不可能大晚上去殺那大巫師,可在沒有任何證據能為她辯白,而蘇家又已示忠心的情況下,他不會無謂的擔那風險,隻因稍不留神,他便會被人捏造成一個為隻為紅顏罔顧朝運的昏君,到那時朱清淵逼他退位就更加名正言順了!


    朱清淵勾起的唇角掩在折扇後,隻露出微眯的雙眸,若謔若嘲,這是一局死棋,以蘇暮秋為棋,同時將蘇家和皇帝的軍,他們掙紮是入棋,不掙紮也是入棋,而他朱清淵,隻需在這一旁稍坐,品著山上出的新茶,坐著看戲就是。


    朱景彥餘光探了一眼朱清淵,卻見他依舊是清淺笑容,俊顏無雙風華獨世,卻也正因為朱清淵的淡然自若,才激起了朱景彥心中的挫敗和抗拒。既然朱清淵要她死,那他就一定要她活!


    朱景彥微斂的眸色泛著墨玉般的光芒,看得蘇暮秋心裏一滯,複而湧出些許溫暖籠罩在心間,安撫著她有些燥亂的思緒,她抿了抿唇,潤了潤嗓子方道,“請問,諸位是親眼看到我殺害大巫師了嗎?如果我沒說錯的話,你們隻是看到我和過世的大巫師在同一間屋子而已。”


    “這有什麽區別嗎?!師父渾身是血,身邊又隻有你一個人,還用得著想嗎?分明就是你因昨日之事懷恨於心,趁夜殺害了師父!”


    “如果是我殺害了大巫師,我為何不一早就離開,硬生生等著你們來抓?”


    “這就是你的詭計,殺害師父還要裝出一副無辜模樣。”


    如此牽強之語,蘇暮秋怒極反笑,“試問我一柔弱女子,要如何不動聲色的殺害大巫師?對方可是大巫師,你們總不會想說我是用什麽巫術能讓他不反抗吧?”


    “一派胡言,師父法力深厚,怎麽可能被你蠱惑,定然是你趁他老人家睡著以後下的手,他老人家豈能料到你之惡毒,自然是沒有防備的!”


    “那可真是巧了,我昨個一回來便睡了,這一點整個後院的內務六局都能作證。”


    “你是一回來就睡了,可誰知道你晚上是不是真的在屋子裏?昨夜乃是十五月圓之夜,天色明亮,要連夜上山也不是沒有可能。”


    蘇暮秋冷嗬一聲,“山路崎嶇,就算有明月朗空,對我這隻上過一次山的人而言,那也是不可能登得上去了。”


    “除了月光,你還可以帶上燭火,整個西山隻有別院和祭司殿有人,中間途中毫無人煙,就算你舉著火把也不會有人發現。”


    蘇暮秋點了點頭,“你說得也在理。”這倒是提醒她了,她原先隻想到是祭司殿那兩人犯事,卻疏忽了別院的人也是有可能的。


    那言話之人見蘇暮秋竟然首肯了他的話,反是一愣,環顧了其他幾名巫師,都是莫名不解。


    卻見蘇暮秋複而抬眸又道,“按你們的說法,我應該是昨日一回來便睡覺歇息,等晚上大家都就寢後,我再帶著燭火上了山,經過昨日祭天一事,祭司殿的人都已疲憊不堪,睡得很熟,於是我就趁人不注意,遛進了大巫師的屋內,殺害了他,然後卻不知怎麽的忘了逃跑,硬是等到了早上,被奉水的童巫發現,然後被抓了個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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