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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滴答—


    華才頭上的冷汗滴在一塵不染的石板地麵上,整個君琰堂都籠罩在低氣壓裏。


    睿王乾熠身上還穿著今早準備進宮請安的華貴親王朝服,坐在正座之上,滿臉肅殺,冷聲說:“你的意思是,王妃已經病入膏肓。”


    額頭貼在地板上,華才顫著聲回道:“是,剛才蕭嬤嬤派人來傳話,金玉堂丫頭婆子哭成一片,想來不會作假。蕭嬤嬤請王爺指示,此事該怎麽處理。”


    啪——


    汝窯天青釉葵花洗被摔的粉碎,乾熠劇烈的咳嗽起來。華才趕忙爬起來,跑到乾熠身邊給他順著背,“王爺您息怒,想來不是什麽大事。”


    乾熠喉間泛起苦澀,這才頓悟,這府裏奴才都是捧高踩低之輩,對於這位大婚之日並未迎娶的王妃,大家都是輕視的吧。


    華容由門外進來,“王爺,宮裏來人了。”


    咳聲緩了緩,乾熠問道,“什麽人?”


    華容很是為難,吞吞吐吐的道:“是……是…..是太醫。”


    “你是說王妃那裏到現在還沒有請大夫。”乾熠簡直不可置信。


    一片沉默。


    乾熠推開華才,猛地站起來,衝著華容的胸口就是一腳。


    “該死的奴才!”


    華容被踹飛出去,嘴裏一口血噴出來。


    一路疾步走出君琰堂,華才幾次想開口勸王爺慢點,畢竟王爺的身體才恢複過來。可是看到王爺那冷成冰山的臉色,終是咽下想說的話。


    對這位不受王爺待見的王妃有了新的認識,以後對這位王妃還是要盡力侍候才好,不再敢有半分怠慢。


    同時又想不明白,王爺若是真的如此上心,昨日怎麽會那般羞辱於她?


    走進金玉堂,華才冷吸一口氣。這場麵,可跟蕭嬤嬤傳話裏說的不一樣。


    齊滿滿帶進王府的陪嫁仆從共有二十六人,除了王妃的貼身丫頭八人外,其他的全部跪在金玉堂院中,哭聲淒慘,見之不忍。


    華才明顯的感覺到身前的人身體一抖,急忙伸手想扶住王爺的身體,卻被乾熠推開。華才心一沉,他從小就侍候王爺,如此明顯的疏離,還是第一次,華才鼻子一酸,也墜下淚來。


    金玉堂內,太醫慕清為齊滿滿把脈,沉思片刻詢問站在一側的知書。


    “不知王妃對飲食可有忌諱?”


    “回太醫,有的,王妃從小忌食天麻。”


    慕清點了點頭,“這就對了,想來王妃身上應布滿紅斑吧。”


    知書哽咽著說:“是。王妃確實如此。”


    歎了口氣,慕清說道:“為今之計,隻能先退燒才有轉機,否則怕危機命脈。”


    四個大丫鬟齊齊跪下,泣聲說道:“求大人救我家主子性命。”


    乾熠走進內室,就聽到丫頭們的呼聲,心跳一停,臉色更為慘白。


    “慕太醫,借一步說話。”


    “是,王爺。”


    行至外室,慕清將王妃病情詳細的稟報於他,言語間多有指責之意。


    慕家杏林世家,世代進宮做太醫,對於宮廷內的齷蹉多有了解。但慕清尚且年輕,對這些花季少女的遭遇頗為同情。睿王妃在大婚當日所發生的一切,早已傳遍京城,看笑話的百姓中同情的也不少。


    “勞請慕太醫查一下金玉堂,本王想知道這天麻藏於何處。”


    慕太公拱手,“微臣自當盡力。”


    “有勞了。”


    乾熠正想抬步走進內室去看看齊滿滿,屋外卻以傳來下人稟報的聲音。


    “王爺,皇上身邊的魏公公來了。”


    “人在何處?”


    “在榮曦堂。”


    華才眼皮狂跳,宮裏來了人,自新皇登基,宮裏對睿王府多有刁難,這次前來又是所為何事。抬頭瞅了內室的方向一眼,不會是為王妃生病之事而來的吧。


    魏公公是新帝身邊的大太監,自是一派春風得意的模樣。看到睿王前來,規矩的行了禮。倒八字眼一掃,看到睿王搖搖欲墜的身子,以及蒼白無血色的臉色,勾起唇角微微一笑。


    “雜家今日前來,是陛下想給睿王殿下傳個話。”


    乾熠撩袍跪下,“臣弟洗耳恭聽。”


    “十六弟竟對先帝如此不滿,實令朕失望之極。睿王妃乃父皇所賜,竟連新婚之夜都活不過,滿朝震驚,想來十六弟這孝子之名也隻是虛有其表。”


    太監特有的聲線,陰陽頓挫的將皇上的話傳達出來。


    一頂不孝的帽子扣下,就算你是驚世之才也會被世人唾棄,皇上的話,字字誅心,簡直要將睿王府打入地獄。


    “三日內,十六弟需給朕一個交代,齊家滿門忠臣良將,睿王妃如此遭遇,豈不是讓滿朝忠臣寒心。”


    “臣弟謹遵聖旨。”乾熠額頭著地,行大禮。


    魏公公對睿王謙卑的姿態很滿意,甩了一下白色的拂塵,“雜家告退,萬歲爺還等著回話呢。”


    “華才送公公出府。”


    “是。”


    乾熠坐在榮曦堂中,眸中的光影明明滅滅,“隨風。”


    屋裏黑影一閃,隨風通身黑色夜行衣跪在乾熠麵前。


    “說吧,把金玉堂的所有事,事無巨細的給本王說一遍。”


    隨風站起身來,將昨日金玉堂發生的一切告訴乾熠。


    良久,乾熠吐出兩個字,“相思。”


    **


    午時,慕太醫已經找到天麻來源。


    “王妃昨日的晚膳中有一道雞湯,湯中加了天麻。”


    乾熠厲眼掃視齊滿滿的四個大丫頭,“王妃的忌諱,爾等都應知曉,如此不盡心,都不要命了!”


    知書等跪地,知書道:“奴婢不敢欺瞞王爺,昨日王府管事來告訴娘娘,金玉堂不能私設小廚房,晚膳是由王府大廚房配送的。”


    “強詞奪理,大廚房不知王妃的喜誤,你們就沒有責任了,簡直不知死活。”乾熠冷笑。


    知茶跪前一步,身子微抖顯然是被睿王的氣勢嚇到,但脊背挺得筆直,沉聲說:“昨日奴婢將王妃飲食的忌諱全數告知大廚房,並寫了一份詳細列表給了他們。這是備份,請王爺過目。”


    華才接過知茶呈上來的名錄。


    乾熠並沒有看,隻是詢問華才,“大廚房的管事是何人?”


    華才剛開口,院中傳來蕭嬤嬤的呼聲。


    “老奴罪該萬死,請王爺責罰。”


    “讓她們進來。”


    蕭嬤嬤帶著王媽媽、郝媽媽還有相思,一行人浩浩蕩蕩的走進榮曦堂正廳。


    看到王爺冷冰的臉以及皺起的眉頭,蕭嬤嬤重重的跪了下來,“老奴有罪,沒有治理好王府內院,讓王爺後宅不寧,老奴實在無顏麵對王爺,請王爺讓老奴去了,老奴要去地下向太後娘娘請罪!”


    一時間,老嬤嬤聲淚俱下。


    “嬤嬤何出此言?起來說話,你的腿疾未愈,當心加重病情。”乾熠的臉色微微緩和。


    蕭嬤嬤抽抽噎噎的站起身,“王爺關愛,老奴愧不敢當。”


    乾熠將目光移向華才,繼續剛才的問題,“大廚房的管事是何人?”


    “是…..”


    “王爺!都是老奴的錯。”


    乾熠臉上的神色冷了幾分,涼涼的道,“嬤嬤,需要本王告訴你規矩嗎?”


    對上那雙陰霾的丹鳳眼,蕭嬤嬤呼吸一滯,明白此事怕是不能善了。心裏暗恨,相思昨日是膽大妄為,但以相思的心思,怕也隻是去給王妃給個下馬威,在餐食裏下毒這種事,她相信相思是不曾做過的。


    自己肚子裏爬出來的女兒,相思的秉性蕭嬤嬤自認是了解的。


    隻是不知這次是著了誰的道!


    事情已經鬧大,宮裏來人的時候,蕭嬤嬤就知道出了事。想來想去,隻能靠王爺的舊情,讓他放過相思。


    華才低低的說:“是相思姑娘。”


    乾熠眼睛一眯,手指敲了敲桌案,咚咚咚,一聲聲的敲擊聲,讓一眾人心中凜然。


    “蕭嬤嬤,我記得出宮的時候,就改了相思的奴級,她現在是自由身吧。”


    蕭嬤嬤不敢隱瞞,“是,當時是王爺給的恩典。”


    “那便放她出去吧,這王府廟小,怕是供不起大佛。”


    “王爺?!”蕭嬤嬤嚇得冷汗透背。


    “來人。”乾熠並不理蕭嬤嬤的震驚。


    “在。”門外走進兩個侍衛待命。


    “將相思姑娘送出府去。”


    “是。”


    “相思姑娘,請!”


    相思大叫一聲撲向蕭嬤嬤,“娘,娘,您求求王爺,我不走!不要趕我走!?@++


    蕭嬤嬤臉上的哭意已全是真實,抱住撲向她的相思,心疼的不像話。當年太後還是皇後時,把她配給宮裏的侍衛,誰知那侍衛卻是個短命的,結婚不到兩年,就去了。


    隻留下相思這麽個女兒給她,這些年在宮裏,她盡心服侍太後,也不過是想將來給相思謀個好出路。


    府外她們無親無故,相思若是被趕出去,哪裏還有活路。


    而且,相思如今到了婚嫁的年紀,一個被睿王府趕出去的姑娘,如何還能嫁的出去!


    不!決不能讓王爺趕相思出去。


    懊悔的無以複加,怎麽會忘記這位王妃可是先皇禦賜的,不敬她便是不敬先皇呢。


    蕭嬤嬤抱著相思泣聲求著乾熠,“王爺開恩啊,便是看在太後麵上,繞過相思這一次吧。老奴就這麽一個女兒,沒了她,老奴可怎麽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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