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呡唇想了想,覺得自己受幻星海域那次的影響,如今都有些疑神疑鬼的了。就在她打算往回走時,周圍的空氣似乎都結了冰。柒月攏了攏衣服,腳下的淺淺青草起了一層白霜,這裏冷得太過,不由起了幾分不安和警惕,柒月環顧四周才發現了不妥。


    不遠處的篝火不知什麽時候全部熄滅了,夜空沒有一絲光芒,連耳邊的水聲也消失了。


    太安靜了。


    “有人嗎?”柒月慌了神,急急地往宿營地跑去,卻不知為何眼一花鑽進了一片大霧裏,霧裏穿梭著一個人影。


    柒月明白了這是針對自己來的,也就強行穩下心神,冷聲道:“你是誰?困住我有何目的?”


    紅衣灼眼,笑顏魅惑。


    “柒月,我們又見麵了。”


    “妖夙?”柒月皺了皺眉,下意識地退後幾步,眼裏閃過一絲警惕:“你又想如何?”


    “這次恐怕無人救得了你了”他輕輕揮了揮手,一聲獸吼夾雜著漫天飛雪而來。


    她當時隻同方止和楚嫣說了下自己的行蹤,怕宮湮那霸道的性子不準她去,便沒同他講,如今麵對妖夙毫無還擊之力,就算有危險宮湮也不會知道,她真是悔不當初……


    柒月額頭上一疼,滾滾黑暗壓得她一陣眩暈,醒來時在一個漆黑不見五指的大殿裏,空氣裏散發著危險的氣息,身下是柔軟的被褥,衣衫整齊,連手上小小的傷口都不見了。


    想來蓮魔也不會對她太差,畢竟……


    她圍繞著大殿走了一周,這裏別說守衛了,連窗戶都沒有一個,這裏卻連隻蒼蠅也飛不出去。


    柒月無力地靠著一個冰冷的柱子滑落,抱膝坐著,長長地頭發逶迤於地,她倒是想跑,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感覺確實不好受,卻一籌莫展。


    正在她發愣時,突然有什麽從懷裏掉落在地上,柒月摸起來眼睛亮了亮,原來是召仙香。


    這還是楚嫣之前塞著她的,據說是保命必備良品,也因此昂貴的可以,連楚嫣也隻有兩隻,臨行時便一股腦全給了她。


    當時她沒往心裏去,如今卻派上了用場。


    正在這是大殿裏出現了一個紅袍人。


    “是打算出手了嗎?”柒月不動聲色地收起召仙香,抬眸直視著他,毫無畏懼。


    “沒有,還需要些時日,我會盡量護住你的魂魄,保你一命。”妖夙緩緩道,眼裏星火明滅。


    “嗬……”柒月忍不住嘲諷地笑了笑:“魔君大人想要我的命,我還能反抗嗎?換魂術,兩魂必有一魂飛魄散,護住魂魄?據我所知,這代價本就無解。”


    “對了,像魔君這樣恩將仇報的人,我還敢指望什麽呢?”柒月斂眸,勾起唇角。


    妖夙修長的身子在寬大的紅衫下有些消瘦,俯視著柒月笑了起來:“是嗎?恩將仇報?我確實恩將仇報,但我又有什麽辦法呢?我是魔,柒月你同魔講什麽道義,確實太過可笑,你是太天真了還是太愚蠢了,嗯?”


    柒月盯著腳尖一言不發,她和妖夙這種人確實沒有什麽好說的,她隻盼望著這位瘟神快些離開。


    妖夙蹲下來麵對著柒月,看著她微微顫動的長長睫翼,低聲笑了笑:“柒月,你怎麽不說話了?”


    柒月沉默著撇開臉,他卻強行掰過她的臉,讓她直視著自己,觸及她眼底的憎惡,瞬間冷下臉。


    “若不是為了她,我也不會如此。”說罷便狠狠地甩開柒月,看著她匍匐於地,眼裏閃過一絲黯然。


    “魔君開心了?”柒月捂著撞在地上的胳膊,笑的有些勉強:“開心了便離開吧,柒月感激不盡。”


    妖夙從小因為尷尬的身份受人排擠,柒月是唯一一個不帶任何目的靠近他的人,偏偏他還隻能恩將仇報,妖夙心裏煩悶,很快便消失在了大殿裏。


    柒月呼了口氣,索性雙手一攤,躺在冰冷的地上,也不曉得在想些什麽。


    漆黑的大殿依舊如此,不過對於柒月而言與白晝無異,她赤著腳在大殿裏徘徊,手裏拿著兩根金絲雕紋香,一臉糾結。


    “向誰求救呢……”


    她歎了口氣,方拓吧……著實靠不住,方止呢?不想!子玉?虧欠不起啊……


    最終她還是覺得宮湮靠譜些。


    熏香嫋嫋,白煙一絲一縷聚散,柒月念了幾聲咒語,對麵卻毫無反應。


    還有一根,柒月有些失望地看著手心裏的香,難道要讓她找楚嫣出山嗎?柒月忍不住笑出了聲,笑未達眼底,心裏卻有了定論。


    “怎麽了?”子玉的聲音有些疲憊,像是在忙什麽,卻還是耐著性子。


    “我……”柒月支支吾吾,突然不好意思起來。


    “你在哪裏?”


    “……魔宮。”


    “等著。”話落,便失去了聯係。


    柒月愣了愣,子玉……好像有些不一樣了。


    沒過多久,妖夙又來了,臉色陰沉的模樣讓柒月有些不安。


    子玉本在極寒之地,知曉柒月被困在魔宮,便盡快斬殺了困雪神獸取得神草,風塵仆仆地趕來,不過半天卻還是晚了一步。


    血色蓮花已經合攏,而換魂祭奠也已經開始了許久,子玉看著死氣沉沉的鬼麵法師和香燭縈繞的靈牌桌子,手有些發抖。


    一身紅衣的男子突兀地出現在子玉麵前,笑的有些魅惑邪氣,眉目似用朱筆一筆一劃的勾勒出的一般,好看的讓人訝羨。


    “可惜,你來晚了。”


    子玉皺了皺眉,臉色冷若冰霜:“若你交出人來,我可以既往不咎。”


    “哦?區區上仙卻好大的口氣。”妖夙饒有興趣,懶洋洋地抱臂依在柱子上,微微上揚的眼角暗含了些挑釁。


    “那邊試試。”子玉抬眸直視著妖夙。


    柒月聽到了外麵的打鬥聲,突然有一刻清醒,她掙紮著想要睜開眼睛,無奈,她隻能在蓮花裏感受著魂魄一點點破碎消散,意識愈發模糊。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什麽重重地撞在了蓮花上,柒月心裏一顫,感覺蓮花施加在自己身上的那股力量突然消失。黑暗裏,星星點點的魂魄又一點一點聚攏。


    “原來……”妖夙捂著胸口,嘴角溢出一絲絲血跡,他抹去血漬看著子玉,猖狂地笑了起來:“看來是我小瞧了你,原來是你……”他咳嗽得厲害:“怪不得你敢說出這種話……”


    子玉沒有再理狼狽不堪的妖夙,施法弄開蓮花,看著身子微微蜷縮著的柒月,眼裏閃過一絲疼惜,小心翼翼地將她抱起,再望向妖夙眼神裏卻是殺意浮現。


    “子玉……”柒月拉了拉子玉垂落的頭發,睜不開眼睛:“子玉……”


    “我在,別怕。”子玉的聲音瞬間軟了下來,像是小心翼翼地嗬護什麽珍寶一樣。


    柒月聽到子玉的話,終於安心地窩在他懷裏安靜下來。


    妖夙看著子玉臉色複雜極了,最終也隻是嘲諷地笑了笑:“原來水神大人遲遲不歸,任由自己兄長篡位,是被一個情字困住了。”


    子玉將目光從柒月臉上移開,看向妖夙喃喃道:“留著你,對她始終是個隱患……”


    “難道你有把握殺了我?”妖夙手上結印,外麵傳了一身驚天動地的獸吼聲,一瞬間連周遭空氣都冷卻下來。


    “妖鵬?”子玉臉色凝重,抱著柒月的手緊了緊,他這些天一直在極寒之地,自然不曉得外麵發生了什麽,卻也知道妖鵬一族:“傳說妖鵬一支早已滅絕,你們魔宮竟有如此手段。”


    “不然有什麽籌碼與水神一博?”妖夙勾唇一笑,下一瞬宮殿化為灰燼,三個人站在烏雲翻滾的天空下,腳下一片狼藉。


    “倒是看得起我……”子玉自嘲地笑了笑,輕輕地將柒月放下,飛快結印為她施加厚厚地保護罩。


    漫天飛雪,青衫獨立。


    子玉麵前是巨大的四翼妖獸,雪白的毛發下青黑的皮膚隱隱可見花紋遊動,嘴散發著墨色光澤,四肢雖短卻強健有力。


    “妖鵬心境,如何?”妖夙斂眸勾唇,聲音低低的,卻還是能讓子玉清晰的聽到:“我便不奉陪了”說罷,妖夙便徹底消失不見。


    百裏冰霜比極寒之地更甚,陰邪之氣縈繞著化作飛雪,柒月看著遠處不斷閃現的黑影與光紋不斷衝擊著,天地間回蕩著獸吼和殺伐果斷的琴聲。


    一陣陣打鬥攪起的颶風,猛烈得幾乎撕扯破了這方空間,結界也被擠壓得變形。


    柒月看得眼睛生疼,看到子玉的衣衫被血汙得不成模樣,鼻子酸澀得厲害,腦袋裏一陣陣眩暈,讓她險些挨不住。寒氣入體,腳都失去了知覺。


    魔宮主殿也亂做了一團,妖夙背對著夢魔,看著一麵巨大的鏡子裏映出的百裏雪界,神色莫測。


    “那些仙界的人居然被妖鵬引來了魔宮,已經派人去處理了。”夢魔頓了頓,向鏡子睨了一眼,試探著提醒:“若是繼續下去,妖鵬可能撐不住。”


    “是嗎?”妖夙愣了愣:“公子如玉,水神無雙……確實如此。”


    “誅仙陣……”夢魔有些猶豫:“一旦開啟恐怕連妖鵬都得魂飛魄散,魔君是否再考慮一下?”要曉得,這隻妖鵬雖不複上古妖獸的強大,卻也能成為魔宮的一大助力,魔宮幾乎動用一切力量才從上古誅仙封印裏救出那麽一隻。


    “他活著,魔宮便無翻身之日了。”妖夙臉色凝重,袖下的手緩緩握緊,水神動怒豈是他們能為敵的?如今子玉尚且是上仙之身便如此強大,難保他不會歸位。


    “換魂術本是萬無一失的……”夢魔歎了口氣,有些疲憊,妖夙為了柒月想盡了法子,好不容易可以保全她的魂魄,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妖夙的目光淡淡的落在那抹藍色身影上,閃過一絲落寞,如果子玉魂飛魄散她應該會很難過吧?妖夙扯出一個殘忍嗜血的笑容:“那便一起死吧。”語氣輕描淡寫,他作惡無數終於可以放下那一點點困擾他的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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