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然怔了怔,意外的從君未瀾火爆的脾氣裏感覺到了一絲關心她的意味。


    該不是錯覺吧,她歎了口氣,即便是錯覺,她也想錯下去。


    “我沒有別的選擇。”怡然坐在床邊,這麽多年來,都以為從不會與人道說的苦悶湧到嘴邊。


    她一下一下撥弄著帳勾上的穗子,思緒慢慢就有些遠了,“人家都喚我一聲小姐,可我和弟弟在阮府相依為命的日子都不如一些得臉的下人。”


    “弟弟剛出生時沒什麽不同,長到一歲以後才發現他不會說話,性格也古怪,大夫瞧了都說是個傻子,爹要送到鄉下去養,我娘不肯,就這樣失了寵。”她苦笑了一下,發現自己還挺囉嗦。也不敢回頭再看君未瀾的表情,怕見到的其實是他也嫌棄她們。


    怡然咬唇,豁出去繼續說吧,反正也起了頭了。


    “我弟弟畫畫特別好,我想他將來也無法繼承家業,總需要個維持生計的本事。就動了心思想讓他好好學畫做門本事。原本覺得外麵的老師再好也恐怕沒有我耐心,正好二娘給采晴請老師學詩詞歌賦,我就在門外偷學,但沒一兩次就被發現了,她們……這時候說要趕可心出去,我……我隻能時時刻刻在可心身邊呆著,日子久了,發現就是偶爾去偷聽一回課,也都聽不懂……”


    君未瀾沒有說話,目光早從白仙身上移開,一眨不眨的看著怡然。


    “我自己不行,隻能求人打聽外麵什麽先生人好,願意收弟子學畫。原來好的先生不是收徒格外的嚴格,就是學費昂貴。等我給天安攢好學費的時候,已經好多年過去了,我那天帶著天安去……”


    床上的女子沉浸在她的回憶裏,不知不覺蜷縮起來,抱住了膝蓋,削尖的下巴壓在膝蓋上,她看著床上的承塵一角,訴著不快的過往。可他偏偏能感覺到,那雙明亮的眼睛不是苦的,她是個堅強的女子。堅強,所以承擔了格外多的重量。


    然而他還不會告訴她,他們的初見其實就是在她帶弟弟去求學的那一天。


    他第一次見她,就被她眼裏的東西所驚住了。


    那麽柔弱的女子,身體裏原來有著驚人的爆發力,她堅持要守護珍愛之人的模樣,強大的像個天神。


    他離的很遠,卻忍不住有種“想剝離她身上一層層的盔甲,好讓她輕鬆一點”的想法。


    正好那些老頑固們說,平常人家到這年紀總是有房妻室,才說的過去。


    他原本覺得娶個什麽樣的人回來,都是一樣的。而她似乎過的並不好,他就當做件好事,改善一下她的生活。


    不過事實,仿佛並非如此。


    君未瀾把心思回到眼下,他想聽聽怡然怎麽說那天的事。


    而她則選擇了跳過太過刺目的回憶。


    “我沒能給弟弟請來老師。”怡然垂下眼睛。


    落寞的聲音讓君未瀾的心像被什麽撞了一下,生生蔓延出痛的感覺來。


    怡然無比無助的抱著自己,“那天回家,聽說李府來求親,還帶著的繡品大賽第一個的映月觀音來,點名要娶繡這幅圖的娘子,而二娘已經讓采晴認了,彩禮也收了。我其實……並不覺得損失什麽,我不想出嫁,不想和弟弟分開。沒想到隔天,君府也派了人上門來求親。”


    她想起當時的情景,苦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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