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未瀾踩著晚霞回房,怡然見他頭發濕漉漉的,趕忙站起來,“要給你打水洗漱嗎?”


    “不用啦,剛洗了回來。”書院有個澡堂子,反而在屋裏隻能簡單擦擦了事,君未瀾對她一笑,“你想洗的時候告訴我,我把人趕走。”


    原來他也知道讓她生活在這裏是不方便的。怡然默默不言。


    君未瀾已看見了桌上的飯菜,眼睛一亮,“你做的?”


    “嗯。”


    “怎麽隻有半條魚,尾巴呢?”


    “在隔壁屋。”怡然淡淡的解釋,“每個菜都分了一半給花千帶去跟他家公子吃。”


    君未瀾聞言便笑了,“跟花千處的不錯吧,幾個書童裏就數他最有機靈,跟他一起,沒人會欺負你。”


    怡然隻是淺笑。


    君未瀾又環視了一遍窗明幾淨的屋子,“你打掃過了?”


    “嗯。”


    “娘子很賢惠。”


    怡然卻沒有因為他喊的親昵而臉紅,隻是幹幹的站著。


    君未瀾看她不太起勁,腦子一轉就明白了,“又打掃又做飯,今天累了吧,早點休息。”


    她抬眼看了他一瞬,眸子的疏離讓君未瀾心頭一沉,“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


    他是關心她的,怡然歎息,可怎麽都高興不起來,也問不出口:他過去真正住的地方是哪裏。


    “我吃過了,先回去休息了。”她說完走向房門。


    隻是句普通的話,一個單純的動作,不過心裏有事哪有不露陷的,君未瀾頓時清明起來,扶著腮幫子,看著她的背影。


    “跟我住一間。”


    他的聲音在背後響起,似乎是想起了早上那些人的對話,還分明帶著忍笑的鼻音。


    “不了。”怡然拒絕,“小書童就應該跟小書童一起休息。”


    她拉開門便閃了出去,連君未瀾都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他坐在原地,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無奈的搖搖頭。


    大概就是受不了花嫋他們暗示她是孌童吧。


    這樣也好,君未瀾笑笑。


    花千幾個都隻是十歲的小孩子,怡然跟他們在一起,就如跟一群弟弟一起差不多,他並不擔心她的安危。


    反而住在這間屋子裏,他還要時不時解釋晚上的去向。


    君未瀾拿起筷子夾了口魚肉放進嘴裏,目光緩緩的,又在屋子裏轉了一圈,然後道,“以後別弄那麽多灰塵,好像我天天輟學一樣。”


    “是。”一聲應答從厚實的牆後傳來,清晰的就如同人在桌邊,“關於野貓的……”


    君未瀾筷子一頓,“說下去。”


    #


    夜的陰冷撲頭蓋臉,席卷全身,怡然恍惚的覺得,她心裏的冷意就是被這夜色無情的凍出來的,不由就踏上兩步進了房間。


    花千趴在床上,掃了她一眼,繼續與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


    這間書童住的小屋子,一共住四個人,與花千聊天的叫富貴,還有一個叫迎春的,聽說幾乎不回來住。


    怡然把洗漱的木盆放好,便鑽進了自己的帳子。在通鋪上住,隻有掛著帳子才好像有一點屬於自己的空間。


    花千跟富貴感歎,“今天迎春又不回來,真是個好命的。”


    “我一點不覺得他好命。”富貴年紀略大些,嗓音有些沙啞,“每次都見他身上帶點傷。”


    “他家公子是粗魯了點,可隻喜歡他啊。”花千嘻嘻一笑,“總比那誰誰好,家裏有娘子,青樓還包著花娘,還要勾搭誰誰,一點不專一。”


    “誒,我可不是這麽覺得的。聽說那誰誰娶老婆,包花娘,隻是為了避嫌,其實他是個徹頭徹尾的斷袖……”


    因為是私下裏,書童們說話也都沒什麽顧忌,儼然在這間書院中,公子把書童當孌寵是司空見慣的事情。


    怡然翻了個身背對花千,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能喪失聽力,便可以聽不見這些齷齪的事情,也不用把自己聯想進去。


    君未瀾也娶了她,他在玉階樓也包了珈伊,難道說這和花千富貴口中的誰誰一樣,都是障眼法!


    她不想深究下去,可腦子裏卻浮現了說要把珈伊娶來給君未瀾做妾時,他生氣的反應。


    君未瀾想娶的人究竟是誰?是不是那個,他來書院讀書的時候,真正陪伴著的人?也許隻有這樣,才能解釋他屋中的灰塵,也才能解釋他至今不與她圓房的苦衷。


    怡然輕歎了口氣,強迫自己,立刻睡覺!


    第二天是在頭痛欲裂中,被花千推醒的。


    “趕緊起來啊,晚起了搶不到早飯,一上午都餓肚子。”


    花千說完一咕嚕從床上跳下去,怡然才發現他……他他竟然是光著屁股睡覺的!不僅是花千,連富貴也是!


    怡然突然覺得被花千推過的肩膀好像有火在燃燒,刺痛非常。


    親眼看著天安長大,很多東西也見的多了。可這些孩子畢竟不是她的親弟弟,說到底,她也不過比他們大五六歲而已。


    住在這裏真的合適嗎?怡然咬唇,一麵迅速套衣服,一麵打定主意今天無論如何要和君未瀾談一談。


    她寧可清醒著承受現實,也不遠做個被蒙在鼓裏的傻瓜!


    結果在花千的帶領下,怡然端著成功搶到的早飯來到君未瀾屋裏,卻沒有看見君未瀾。


    她像岩石一樣盯著沒有動過的床鋪,胃裏翻江倒海,說不出的難受。


    “你來了啊。”君未瀾的聲音響起。


    怡然身影晃了晃,強作鎮定的轉身,“我給你帶了早飯。”


    她的聲音有鮮明的沙啞,君未瀾不禁走過去,“換了地方,沒有睡好嗎?”


    他伸手要摸她額頭,怡然驚弓之鳥般躲了開來。


    “沒有!”她撇開頭,倉促的把早飯放在桌上,“我昨天很累,一回去就睡著了,一切都很好。”


    可話音剛落,又鄙視自己,她分明是來要他解釋的,這又是在掩飾什麽?


    君未瀾覺察到了怡然的異樣,她的眼圈都已經紅了,裏麵凝結的水亮像一層厚厚的雲霧,阻隔了旁人去看清心底深處的真正想法。


    他認真的看著她,慢慢把精心挑選的幾冊啟蒙書放在她手邊,“一會隨我去上課吧。”


    帶你來這裏,是想你能學到——所有你想要教給弟弟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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