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國都天都,原是前朝遺都,亂世大合之後,大楚始帝和離慈皇後意見一致的選擇了這個坐落在版圖正中心的舊城為新帝國的心髒。當時戰事初結,國庫緊張,隻是將原本的前朝皇宮修葺了一番。能搬運的東西,則都從四國舊宮中運送過來。


    經過十三年的發展,天都整體的情況今非昔比,北離的沉靜,西楚的莊嚴,東齊的精致,南疆的異域,各種不同的風格融合在這裏,寬街廣路,高樓雕閣,儼然已顯出天下第一都的氣勢。


    一路上,怡然稀奇的看著馬車外麵的街景,在經過醉香樓的時候,她和明覺不禁互看一眼,皆想起不久的過去,他們離開君家的第一頓飯就是在倉城醉香樓的分號。當時他還說過,要帶她來天都品嚐一下醉香樓總店裏麵禦廚掌勺做出來的菜品。


    一晃眼,他們已經真的抵達天都。分明並未經曆三年五載,可於他們而言,這段時間綿長如斯,千言萬語也無法道盡。


    隊伍馬不停蹄,直接進宮。


    巍峨的九霄宮鑾,威儀的皇家護衛。怡然發現這裏真大,一個宮門套著一個宮門,數不盡的房間,每一間看起來都大的嚇人。


    “皇帝一個人住在裏麵不會寂寞嗎?”


    唐蓁就在附近,聽見了指著前方迎接他們的隊伍,“那麽多人陪著,怎麽會寂寞。”


    太極殿的首領阿監烏達親自做迎,花卓當先踏上白玉台階,明覺與一位叫徐岑的將軍寒暄著,恭喜對方最近又得了個兒子。


    “這回是老四了吧,我記得你家老三是個女娃娃。”


    徐岑不像花卓,是個長得頗為和氣,有點兒佛相的男子,拍著明覺的肩道,“是老七啦,你記的沒錯。老三和老五都是女娃娃。大兒子今年十五,前進軍隊力量的,陛下說過了年要給他指一門親事。”


    明覺忙著說話,怡然卻緊張的不行。


    見皇帝怎麽行禮來著?她根本不懂這些,隻覺得雙手擱哪兒,哪兒別扭。


    唐蓁看出了她的窘迫,穿著盔甲,給她比劃了一下女子麵聖行禮的動作。縱然怡然知道唐蓁接近她是有目的的,她討厭他,可那是平時。現在看他大男人的模樣來扭捏這些女子的動作,怡然忍著笑,看的很認真。


    旁邊的小宮女已紅唇緊抿,低笑了一聲。


    怡然聞聲回頭,小宮女忙收斂笑意,頭頸低埋。


    怡然靈機一動,跟小宮女請教,“唐少帥做的對嗎?”


    “將軍做的是命婦麵聖的禮。”小宮女聲音細聲細氣,拿眼偷瞄了一下怡然,知道她肯定不是命婦,道,“普通人麵聖,不分男女都是三叩九拜,姑娘按照祭祖的方式叩拜就是。”


    怡然點頭。


    小宮女繼續指點,“禮後,陛下沒說起之前,要跪著說話。不可直視聖顏,眼睛要看著地。就是陛下許姑娘抬起頭,目光也要落在陛下膝蓋之下。”


    怡然稍微鬆了口氣,反正以她的膽子,她是怎麽都不可能直視皇帝的臉的。


    嘀嘀咕咕說到太極殿門口,小宮女對怡然輕一點頭,“姑娘進去吧。”


    怡然跟上明覺的腳步,卻見帶路的烏達太監示意所有人停步。


    烏達獨自入了內殿。少頃,他出來,傳召花卓、徐岑和唐蓁一眾入內,卻是將明覺和怡然留在了外麵。


    唐蓁刻意放緩步伐,瞥見烏達對二人道:“君公子將東西交予雜家便可退下。”


    唐蓁心頭一疑:莫非這人真隻是普通江湖中人?


    明覺一臉平常的和怡然從太極殿出來,這次帶路的小阿監把二人往宮門方向引了一段,慢慢腳步一轉,又換了方向。


    “我們還不出宮?”怡然小聲問。


    明覺搖搖手指,“另有安排。”


    “唐蓁臨走的時候看我們的眼神真怪。”


    那當然了。莊明覺暗笑,唐蓁以為楚風會接見他們,若真如此,豈不就是承認了他們的身份非同尋常,那此刻在宮中深受禮待的另一位‘安逸候’又作何解釋呢?烏大總管親自出迎給唐蓁帶去的懷疑有多深,最後他看見他們不得麵聖的否認就有多大。想來經過今日這個細節,唐蓁會明確告訴靖王,排除‘君子墨’其人就是莊明覺的嫌疑。


    小阿監將兩人引到入千裏香,這是一處夏日聽雨的暖閣,暗格裏放置著冰塊,再加上樓閣甚高,有風習習,怡然一進屋子就覺涼意宜人。


    明覺往下手的位置上一坐,對她招手,“坐啊,傻站著做什麽?”


    “皇……皇帝一會過來,看見我們坐著多不合禮數。”怡然正兒八經的堅持。


    明覺拿她沒辦法,翹起二郎腿,優哉遊哉的,臉上那種玩世不恭大少爺的神情又回來了。


    “其實有件事,我一直忘記告訴你了,其實楚風這個人啊……哎呦,幹嘛打我?”


    怡然急的又狠拍他記下,在外麵直呼大楚始帝名諱也就算了,“這是皇宮啊,你怎麽還沒大沒小。”


    “你這絕對是公報私仇!”明覺指責。


    怡然跺腳,“我是為你好,我……我跟你哪有什麽公仇私仇?”


    “有!有!有!怎麽沒有!”明覺站起來,叉腰做潑婦狀。幾天不發瘋,他如今倒是變本加厲了,“你別不承認啊,這幾日唐蓁對你可殷勤的緊,你是不是想逼死我,然後跟他私奔。”


    簡直是赤裸裸的汙蔑!


    怡然的臉由紅轉白,又由白轉青,最後所有的顏色消失,化作了眼眸裏的灼熱。


    “誒,別哭啊。我瞎說的,你別哭。”明覺慌神,“我……我這不也是吃幹醋嘛,其實我知道你對他肯定不會動心的,我知道。”


    怡然的眼淚嘩啦啦直流,他以為她就願意被個人天天盯著嗎?他以為她就沒有想盡辦法躲唐蓁嗎?她以為她不知道明覺是防唐蓁懷疑他們,估計把她留在老虎嘴邊,讓老虎檢驗真偽的嗎?


    她不是不願意幫他,護他,替他隱瞞,她隻是難過在做了這些事以後,還聽見這樣的不理解!


    明覺手忙腳亂的給她擦眼淚,道歉,做保證,結果怡然還是越哭越凶。


    他雙手合十,求她,哄她,“我再也瞎說了好不好?親親小娘子,大人有大量,就原諒我這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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