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風一人雙騎,終於在三天之後找到了於闐遺族的藏身之地。那是一個被季節性河流衝刷出來的溝壑,當他看到族人們的生存現狀,即使是這個性格堅毅的漢子,也是忍不住難受。


    衣著破爛,麵黃肌瘦,這些都還是次要的,當看清整個族群內一千多人隻有不到百十個健康男子時,眼睛都紅了。


    一人兩騎的尉遲風引起了於闐族人的警惕,立刻有十幾個男女戰士圍了上來。看著這些拿著破爛武器的族人,尉遲風問道:“這裏是誰在主事?”


    人群後邊一個獨臂的蒼老男子站了出來,問道:“你是誰?”


    尉遲風臉色難看,沉默了一下才道:“灼灼找到我,告訴我族人的狀況不好,沒想到竟然這麽差。我是尉遲風,自逍遙閣而來,你是誰?”


    看著尉遲風那依稀有些熟悉的容貌,老者眼睛泛紅的說道:“小風嗎?我是你山子哥尉遲山啊!”


    尉遲風跳下馬,和蒼老男子擁抱在一起,痛苦的問道:“山哥,你怎麽變成這樣子了?你可是隻比我大兩歲的!”


    兩個自小一起長大的夥伴,讓外人看怎麽都覺得這是一對父子。尉遲風實際上是四十多歲,看起來卻像三十多。而尉遲山卻像是六十多歲的老人,滿頭白發。


    “你看看族群現在的樣子,就知道我為什麽會變成這樣了。我們現在15歲以上的健康男子隻有78人,算上傷殘的也隻有112人而已。婦女975人,還有91個孩子,這就是我們的全部族人了。”尉遲山的聲音中沒有絲毫的感情,所有的感情都被現實磨的粉碎。


    “山哥,我來了你就不用擔心了,全部跟我走,我們去天山,逍遙閣能給我們一塊繁衍的土地!”尉遲風安慰道。


    尉遲山眼睛亮了一下,隨後又黯淡下來,“我們沒有能力趕那麽遠的路了,隻怕走不出30裏就會被喀喇汗國的人知道。整個西域之地所有人都是我們的敵人,他們都想抓住我們換取喀喇汗的賞賜。而且我們沒有足夠的戰馬、食物等物資,留在這裏也就最多撐幾天而已!”


    尉遲風自信的說道:“你放心,我自有辦法,任何阻擋我們腳步的人,全都會死!你現在讓人收拾東西,我們明天就出發,然後找一個熟悉這裏路線的向導,我出去弄些糧食戰馬。”


    “你去哪弄糧食戰馬?就你一個人能弄到多少。我們還是再想想辦法吧。”


    “山哥放心,我有辦法。這附近是不是有一夥兒叫黑雲的馬賊?”


    “你準備去搶馬賊?就你一個人?黑雲我知道,是附近方圓百裏內最大的馬賊團,他們的首領實力可是極強的!”


    “不是去搶,是去要!因為。黑雲是我徒弟!”


    隨著尉遲風說出這句話,尉遲山真的愣在了那裏,就連尉遲風到來都沒有給他這麽大的震撼。震撼過後就是狂喜,有了實力強大的馬賊幫助,成功遷徙到天山的可能更大了。“原來如此,我說為什麽黑雲知道我們是誰之後沒來找我們麻煩呢,原來是這樣?”


    尉遲風好奇的問道:“怎麽回事?給我說說。”


    “我們到這裏有一個多月了,一直藏在這片深溝裏。兩三天以前我們被黑雲的人發現了,但是當他們知道我們是尉遲一族之後,卻並沒有找我們的麻煩,看來原因就是你那個徒弟了。他既然是逍遙閣弟子,那為什麽來這裏當馬賊?”


    “我們逍遙閣雖然不與外人接觸,但是並不能真的避世,總還是需要些生活資源的。他就是逍遙閣安排出來的一個弟子,用來給逍遙閣收集各種資源的。如果他知道你們是尉遲一族,還找你們麻煩,那我這個師傅可饒不了他!你看誰能帶路,我去找黑雲!”


    “我和你去吧,我知道黑雲的大體藏身地!”


    “不,你留下,安排族人們收拾好東西,我們明天就出發。你隻要找個人帶路,到了地方我自會找到黑雲的!”


    “那好,讓雷子的兒子去吧,你還記得雷子嗎?”


    “當然記得,山林風雷,雷子和林哥呢?”


    “林子十幾年前就戰死了,就連他兒子也死了,雷子前幾年死的,他兒子倒是還在!”


    尉遲風聽到兒時的兄弟隻剩下眼前這一人,說不出話來,隻剩下一聲長長的歎息。尉遲山自人群中叫出一個二十多歲的漢子,對他說道:“小武,這是你風叔,和你爹小時候就是兄弟。你帶著你風叔去找黑雲,一切聽他安排。”


    “是,山叔,風叔。”小武聽到要去找黑雲馬賊團,沒有絲毫懼色,點頭答應下來。


    尉遲風看著眼前神色堅毅的孩子,欣慰的說道:“雷子的兒子真是一條漢子!小武,我們現在就出發。”


    尉遲風在小武的帶領下,離開了這片溝壑,想北方而去,那裏是黑雲大概的藏身地。尉遲山看著走遠的尉遲風,自語道:“希望這一次我們能找到一塊可以生存下去的土地!”


    自於闐國被滅,至今已經接近二十年時間了,這二十年,尉遲一族就像戈壁上的遊魂一般飄蕩著。信奉佛教的尉遲族在這個******為主的地域,到處都是敵人。他們的人口也從五萬人變成現在的一千多人,也許要不了多久就會徹底消失在這片大漠中。而他們向往並且納貢的漢人國度宋國,也因為西夏、青塘等地的阻隔,不能給他們絲毫幫助。


    他們隻能靠自己,去戰鬥、去拚命,男人幾乎死光,那就女人去戰鬥。他們從沒有放棄過對生存的渴望,直到族群滅亡的邊緣,也沒有放棄。現在,他們終於看到了一線光明,隻要能到達天山逍遙閣的範圍,族群延續下去的希望就有了。


    想到這裏,獨臂的尉遲山眼睛裏亮起名為希望的光芒,轉身大踏步的回到族人聚集的地方,大喝道:“所有人做好準備,進行我們最後一次遷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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