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紫禁城禦書房內,光緒皇帝坐在禦書案後麵的龍椅上不住的唉聲歎氣。而禦書案對麵三米外,翁同龢垂頭而立默不作聲,看不到他的表情。


    禦書案上有兩本奏折,一本是關於南洋自強軍的,另一本則是北洋新建陸軍的。


    從一開始頒旨編練新軍開始,南洋自強軍一路領先,光緒以為秋操時北洋必敗,到時候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向李鴻章發飆追責,並乘機把他調離直隸,掌控直隸軍隊大權。


    然而,進入七月後,光緒接到了大量的分析報告,王辰浩督訓的北洋新建陸軍進步飛速,國內外的軍事觀察員開始用更多的目光關注他,用更多的筆墨讚美他,大有反超南洋自強軍之勢。


    就國家而言,光緒希望看到這種奮起直追的拚勁兒過後,能夠給國家增加一份安全保障。但就個人而言,光緒作為皇帝卻大權旁落,受慈禧太後製肘,這是絕對不允許的。


    光緒要反擊奪權,但直隸的官僚集團都是慈禧太後的人,想要擺平他們就得控製直隸軍隊,想要控製直隸軍隊就得趕走李鴻章並奪了王辰浩的新軍軍權。


    眼下王辰浩訓練的北洋新軍漸漸起色,自強軍能否穩贏北洋新軍此刻已經沒人敢打包票了。


    “這個王辰浩,朕是又愛又恨。”


    愛其才能,國家之奇才棟梁。又恨其陣營,偏偏處於偏向後黨一方的李鴻章門下,又偏偏插手新軍,阻礙光緒的奪權大計,這一係列因素累積到一起,這是光緒一直未召見王辰浩的緣故。


    沉默了老半天的光緒終於說話了,翁同龢這才抬起頭來,說道:“皇上,北洋新軍已經不穿號衣全都換上了西洋式軍服,連軍職、軍銜的名稱也都換了,皇上可以給王辰浩扣上蓄意謀反罪名,將其之罪拿問。”


    光緒眼睛一亮,但旋即又暗了下去,否決道:“這個辦法行不通,王辰浩完全可以用新軍新氣象這個‘新’字來辯駁,況且當初編練新軍時朕已經答應新軍效仿西洋兵製,這個罪名不但製不住他,反而會招致國人對朝廷的詬病。”


    翁同龢歎口氣,道:“當初還真小看了這個洋後生,沒想到他在海事上有建樹,對練兵也頗有章法。若是被他練成北洋新軍,再在會操時勝了南洋,他就是第二個李鴻章。”


    光緒也想到過這點,頓時眉頭擰成了鐵疙瘩。


    翁同龢想了想,突然道:“這王辰浩編練新軍用的都是新人,李鴻章的淮軍係統當中難免有些人不服氣,依老臣看這不啻為是一個機會。”


    光緒問:“你的意思是?”


    翁同龢笑道:“皇上可試著拉攏一些人為我所用。”


    ※※※※※※※※※※※※※


    時至盛夏,頤和園一片湖光山色,鬱鬱蔥蔥的如詩如畫。


    排雲殿前,昆明湖畔的長廊內的一處亭台內,一老一少兩個旗裝女子一邊欣賞景色,一邊聊著天兒,不遠處是幾個隨侍的宮女和太監。


    年老的女人便是大清國除慈禧外地位最高的女人,唯一的固倫長公主榮壽,而年輕女子正是恭親王府的凝香郡主,榮壽唯一的侄女韞彤。


    “你有段日子沒回去了吧?”


    凝香點點頭,榮壽又問:“莫不是跟你瑪法鬧別扭了?”


    “沒有啊!”


    榮壽笑道:“那你還不趕緊回去跟你瑪法匯報工作去?我這裏知道的可都告訴你了。”


    凝香反駁道:“瞧您說的,我好像是間諜似的?”


    榮壽撲哧一笑,道:“還冤枉你了不是?你這鬼精靈到我這來還不是替你瑪法打探情報?”


    凝香甜甜一笑,露出兩個小酒窩,笑道:“我這不是看大姑你孤單沒人說話嗎?”


    榮壽輕輕在凝香的腦門上戳了一下,笑罵了一聲,卻是高興的很,“小丫頭片子就是心眼兒多,你瑪法若有你十分之一的心眼就好了。”


    凝香撅嘴道:“瑪法的心眼壞著呢,這些天竟騙我出去相親,煩死了。”


    榮壽哦了一聲,恍然大悟的點點頭,這才上下仔細打量一番,然後笑道:“一直沒發現,咱家的丫頭已經長成大姑娘了,也該是出閣的年齡了。”


    “才不要呢!”凝香撇撇嘴,不屑一顧的說道:“那些個王公貴族家的貝勒貝子們每一個有出息的,不是遛鳥鬥蛐蛐,就是包妓養妾,在京城裏的都這樣何況外麵天高皇帝遠了,咱旗人的江山遲早得被他們敗光了。”


    “咱家韞彤才貌雙全,天生麗質,隻可惜天下好男人雖多,但生在愛新覺羅家的女人,這能選擇的男人太少,差不臨兒的就行了。”


    “才不要!”凝香很是堅定的道:“我寧可終身不嫁也不嫁那些草包!”


    榮壽歎口氣,道:“旗人子弟沒落了,這天下遲早得還給漢人,你要是生個男兒身就好了,繼承你瑪法的王爵,咱大清還能有幾十年的興盛。”


    這話說到了凝香的心裏,她不由得也歎口氣,說道:“就算凝香是男兒又能怎樣?”


    大廈將傾獨木難支,凝香話到嘴邊留一半,後麵的話又咽了回去,隻是衝著遠方的美景發呆,不知在想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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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津直隸總督府,李鴻章臨時從上海趕回來,就是要知道王辰浩自己鼓搗的直隸鋼鐵公司的事情。


    這鋼鐵廠可是大事,張之洞的漢陽鐵廠花巨資興建完成如今虧損嚴重已經被朝廷勒令停工了,因此李鴻章迫切的要知道王辰浩的這個直隸鋼鐵公司的情況,他不希望也走漢陽鐵廠的老路。


    鋼鐵,國之支柱工業,萬萬不可兒戲。


    雖然王辰浩沒用李鴻章出一分錢,屬於王辰浩個人資產,但李鴻章出於對直隸北洋的整體考量,這個直隸鋼鐵公司關乎北洋的經濟和軍事工業的發展,因此還得進行監督和督促。


    王辰浩將直隸鋼鐵公司的籌建計劃一一想盡給李鴻章說明,李鴻章聽後大感滿意,但就公司規模遠超漢陽鐵廠,這老李在鋼鐵工業方麵終於可以抬起頭來,不用再被張之洞笑話了,自然十分高興。


    不過,對於王辰浩的空手套白狼的集資方式,李鴻章有些不滿。


    “這種事情以後不可胡來了。萬一辦砸了,不但辰浩你要惹官司欠一屁股債,幼儀也會跟著你受牽連,那老夫的一世英名也都盡毀了。”


    “您教訓的是,辰浩以後不敢了。”


    王辰浩連連致歉,李鴻章見事情沒有辦砸了,反而今後北洋也有了自己的鋼鐵工業,他高興多於生氣,也就不再訓斥王辰浩了。


    談完正事,王辰浩拍拍手,頓時李國棟帶著兩名親兵抬著一隻大花瓶進來。


    “這是?”李鴻章一看見那花瓶,頓時來了精神,急忙站起身快步來到跟前轉圈兒打量著那個花瓶。


    花瓶正是那天王辰浩跟李幼儀出海時從沉船裏挖出來的青花瓷,當時李幼儀說那是明代的青花瓷,她喜歡於是留下了。


    王辰浩因為鋼鐵公司的事情差點惹李鴻章生氣,跟李幼儀商議了一番後,決定送些禮物安撫一下李鴻章。由於李鴻章喜歡古董花瓶,於是便把這個青花瓷拿了過來。


    “這是明代的青花瓷,我和幼儀的一點兒心意,還望——”


    王辰浩還沒有說完,李鴻章突然打斷他道:“這哪是明代的青花瓷?”


    王辰浩心裏一涼,暗討糟了,不是明代的青花瓷那是哪的?若是清代的可就糗大了。


    正緊張時,隻聽李鴻章興奮的道:“這是元代的青花雲龍紋梅瓶,老夫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


    “原來是元代的,我也不懂,幼儀說是明代的,還擔心您不喜歡呢?”


    李鴻章嗬嗬一笑,說道:“府裏有幾個和這一模一樣的青花瓷,不過是明朝仿製的假貨,這真正的元代雲龍青花梅瓶極為罕見,一隻怕不下一百萬兩銀子。”


    一百萬兩銀子?


    王辰浩頓時傻眼,當初跟李幼儀合計時,這明代的青花瓷雖然也很貴但不過幾萬兩銀子而已,怎知竟然是元代的珍品?而且還值一百萬兩銀子?


    “送我的?”


    “啊~是!”


    “好,辰浩和幼儀你們有心了,老夫很高興。”


    李鴻章哈哈大笑,連連誇王辰浩懂事。


    看他滿麵春風的樣子,王辰浩一陣心疼,但又不能要回去,悲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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