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老,我翻找對比了好久,就發現了這幾個異常。”


    這個時候,聽到錢老的詢問,王觀有所保留道:“不過,畢竟東西到我手裏就半天時間而已,沒來得及徹底研究,也不知道其他書冊還有沒有。”


    其實,王觀用特殊能力看過,可以肯定沒有了,但是也沒有必要把話說滿,免得顯得不夠慎重。反正他也料到,就算他說沒有了,錢老等人也肯定會再檢查好幾遍。


    當然,那是事後了。


    現在錢老等人,還是比較關心這幾篇字帖之間,到底有沒有聯係。如果有聯係的話,又是什麽聯係,或者說到底是誰的傑作?


    一瞬間,眾人的目光集中在王觀身上,既然是他發現了大觀太清樓帖臨本的奧秘,那麽肯定也知道了些什麽。


    “王觀,還是剛才的問題。”錢老表情多了幾分認真:“你是偶然發現的異常,還是基於什麽理由,才發現了書冊字帖的不對。”


    “說起來,那真是運氣。”


    王觀沒有再賣關子了,在蕭山手裏拿回那本書冊之後,就笑著說道:“當時我在那家店裏就是在翻看這本。不過說實在話,上麵的文字大部分是草書,我也是連猜帶蒙的才辨認出好幾個字,自然覺得十分的無趣,就想順手扔回原來的地方。”


    “然而,扔得有些不準,把書冊扔地上了。”


    說到這裏,王觀語氣多了幾分慶幸:“還好扔在地上了,書冊又自然翻開,我連忙拿了起來,卻在書冊的中間,也就是這篇鵝群帖之中,發現了一枚淡淡的鈐印痕跡……”


    “有印,在哪裏?”周老連忙問道,要知道字帖的印章,往往是非常重要的線索,也是辨識作者身份的依據,絕對不能忽略。


    “一開始的時候,看到那個印,我以為是臨大觀帖作者的款識,但是仔細辨認之後,才發現不是……”說話之間,王觀也捏起了一張書頁。


    雖然說王獻之的鵝群帖的字數不多,才五十來個字而已,但是篇幅卻占了不少,幾乎用三頁紙。現在王觀拿起來的,正是第二頁。


    不過,由於裝幀是蝴蝶裝的形式,所以一二頁是相連起來。另外二三頁版心內向,單邊向外。王觀所看見的鈐印,就在第二頁的邊角,一般人比較容易忽略。


    這個時候,王觀盡量把書縫扯平,在他的提示下,大家連忙湊近打量。隻見一方淺淺的鈐印就在書縫角落之中。鈐印的顏色微淺,但是字跡不算模糊,依稀可以辨認出來。


    “興化魯公?”一瞬間,俞飛白皺起了眉頭,莫名其妙道:“興化在什麽地方?有姓魯的名人嗎?魯肅,還是魯迅?”


    “你別瞎扯。”唐清華擺手道:“不要誤導人,魯肅也就罷了,魯迅可是姓周的……”


    “廢話,我當然知道。”俞飛白沒好氣道:“指不定,這個魯公也是筆名。”


    “一邊去,少來扯淡。”唐清華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未必……”


    與此同時,錢老若有所思道:“魯公不是筆名,然而也有可能是封號。”


    “封號?”王觀一怔,忽然反應過來:“魯國公?”


    “曆史上的魯國公雖然不多,但是也不少。”


    周老沉吟道:“比如說唐代的顏真卿就封過魯郡公,說起來也能稱為魯公。另外還有宰相韋溫曾封魯國公,晚唐時的孔緯也是魯國公……”


    “對了,就是這個顏魯公。”


    聽到這裏,俞飛白驚喜交集道:“難道說,這是顏真卿的手筆?”


    “飛白,你多想了。”王觀無奈提醒道:“不要忘記了,顏真卿是中唐時期的人,而澄心堂紙是五代才發明的。最重要的是,唐代哪來的大觀太清樓帖?”


    “對喔!”俞飛白拍了拍腦袋,及時醒悟過來:“也就是說,這個魯國公,應該是在五代以後的人。不,應該說是宋代人。”


    “宋初名將曹彬,就曾封為魯國公,不過這人是武將,不以書法聞名。另外他與興化也沒有什麽聯係,而且他死的時候,大觀帖還沒出現呢。”錢老低頭想了下,突然笑道:“易之,我突然想到一個人,不僅出生地在興化,也被賜封為魯國公……”


    “我也想到了。”這時,周老有些興奮,也有幾分躊躇道:“是他嗎?如果是他的話,確實很有可能。畢竟他晚年改學二王字帖,書風筆法姿媚,字勢豪健,頗具二王風采。當然,最主要是他有這個時機、動機、先天條件……”


    “周老,您說的到底是誰呀?”俞飛白心急,連忙問了出來。


    “這個人,你們肯定知道。”


    周老笑著說道:“很有爭議的一個人,有人說他是禍國殃民的權臣奸佞,也有人說他是戰戰兢兢如履 bo冰,專門為皇帝收拾爛攤子的忠臣良臣。反正這人在政治上飽受譏誹,但是在書法上的成就卻十分的不凡,堪稱一絕。不過,由於罵他的人多了,大家不太情願認同他在書法藝術上的傑出成績而已……”


    在周老述說的時候,王觀等人的腦子飛快運轉起來,不斷的匯集相關信息,收羅與之相關的曆史人物,最終鎖定了一個人。


    “蔡京!”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蕭山,他十分吃驚,有些釋然,又有些不確定道:“周老,您說的是不是宋徽宗時期的權相蔡京?他在大觀二年被封為魯國公,而且曾經主持大觀帖的摹刻工作,甚至奉旨書寫帖內的款識標題。”


    “沒錯,我說的就是蔡京。”周老笑道:“蔡京是興化仙遊人,政治上的問題我們不研究,隻說他的書法。根據史料記載,他書法初學本族堂兄蔡襄,後學歐陽詢,最後學習二王字帖。可謂是博采諸家眾長,自成一體。”


    “現在大家談到宋代的四大書法名家蘇黃米蔡,蘇黃米沒有什麽爭論,提到蔡的時候,一般會有兩個觀點。一是指蔡襄,二是指蔡京。”


    周老微笑道:“在古代的話,認為這個蔡是蔡襄的人比較多些,但是在現代,覺得是蔡京的可能性更大。當然,這個排名我們也可以不管,反正有爭議就說明蔡京書法的出眾,在當時就是冠絕一時。傳說之中,就連狂傲的米芾,也自歎不如蔡京。”


    “雖然這個隻是傳說而已,並不能當真,但是也能夠從側麵上說明了一些人對於蔡京書法的推崇。就算蔡京在道德上有缺失,也不能抹滅他在書法上的貢獻。”


    周老娓娓而談,似乎已經確定幾篇字帖就是蔡京的作品。


    “易之,你能肯定嗎?”這個時候,錢老沉吟道:“畢竟,隻憑一枚鈐印,不算鐵證,還需要更多的證據。”


    “需要什麽證據?”


    就在這時,旁邊傳來了陌生的聲音。王觀連忙看去,隻見一個六七十歲左右的矍鑠老人,小心翼翼的抱著一個方長盒子走了過來。


    “王兄,你總算是來了。不愧是當領導的,就喜歡擺架子,姍姍來遲。”周老輕笑起來,語氣調侃的意味居多,並不是在指責。


    “周兄,你這是當麵指鹿為馬,栽贓陷害呀。”老人無奈道:“為了這東西,我不知道費了多少唇舌,才勉強拿出來了。如果待會拿不回去,估計要受到大家的口誅筆伐了。”


    明白那人的小心思,周老笑了一笑,就不再說話了。


    與此同時,錢老站了起來,一邊過去迎接那人,一邊給王觀等人引見起來:“這位是故宮的王館長……”


    當然,王觀他們也知道,現在的故宮館長不姓王,那麽這個王館長應該是副職。不過他們也沒有因此而有所輕視。畢竟由於特殊的國情,故宮博物院的館長那是行政職業,屬於真正的領導,所以專業水平多少讓人有些摸不準。


    相反,副館長之類,尤其是得到錢老和周老熱情相迎的副館長,王觀幾人自然不會懷疑他的水準。甚至可以確定,又是一位大師級別的人物。


    “俞飛白、唐清華、蕭山……”


    與此同時,錢老點了幾個人名之後,重點介紹起來:“王兄,這個就是寶物的主人,你的本家王觀了。”


    一瞬間,王館長笑容愈加燦爛,把方長盒子放下之後,主動和王觀握手,熱情洋溢道:“小友,說起來我們可是一家人,以後要多多親近啊。”


    “呃……”王觀含糊應聲,一點受寵若驚的感覺都沒有,心裏反而充滿了警覺。無事獻殷勤,需要小心提防才行。


    一番寒暄之後,王館長坐了下來,隨之看到桌上堆滿了書冊,有些好奇道:“錢兄,這些是……”


    “沒什麽,沒什麽。”


    不等錢老回應,周老就把夾帶五篇疑是蔡京臨摹字帖的書冊摟到了身前,然後掩飾道:“就是不相幹的東西,你肯定不感興趣的。”


    有句話叫做欲蓋彌彰,就是指周老現在的行為了。


    “到底是什麽寶貝,讓我也開開眼。”


    本來王館長真的沒有什麽興趣,隻是隨口一提而已,現在卻多了幾分狐疑。不過,他也清楚,自己再問,周老肯定不會說的,所以幹脆直接伸手去扯一本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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