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不好說。”


    此時,錢老笑著說道:“有些東西,隻可意會,就算告訴你,你也是聽不明白。你慢慢的學吧,總有一天會領悟的。”


    “唉……”俞飛白長長歎氣起來。


    “飛白,不要覺得我是在糊弄你。”錢老解釋起來,表情多了幾分緬懷之色,好像是想起了什麽往事:“當年,我年輕的時候,也曾經遇見過一位奇人。他非常厲害,鑒定書畫的時候,根本不用眼睛看,而是用手去摸,一摸就知道東西的真假。”


    “我想,不可能啊,這不是胡謅嗎?因為繪畫是個平麵的東西,不是立體造型,可以摸出不同的輪廓來。可是人家真有這個本事,我特意拿了幅畫去請教,他真是順手一摸,就明確的說出具體的年代來。”


    說到這裏,錢老也有幾分感慨:“那個時候,我覺得這人真是神了,所以誠心誠意的向他請教其中的秘訣。然後,他也是給了我一句,隻可意會,不能言傳。也是讓我多摸多練,反複的研究,時間長了就懂了。”


    “當時我年輕氣盛,自然是覺得這人藏私。可是後來慢慢的琢磨,才算是慢慢的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他這個摸,主要是在感受書畫的包漿,尤其是絹本和紙張的紋理不同,反複摩擦產生的影響是不一樣的。”


    錢老微笑道:“隻要用心的去感受,牢牢的記住每個朝代、每個時期、每個地方的絹紙的細微差別,自然可以做到這種神乎其技的本事。無他,手熟爾。”


    “那該要練多久,才到那種程度啊。”俞飛白忍不住咋舌。


    “所以才要你多學,多研究。”


    錢老笑道:“當然,也不是建議你向那位奇人學習。畢竟這個也不能作為科學的標準,最終確定書畫的真偽,還要將裱工,紙張,題款,印鑒,繪畫風格等綜合起來看。”


    “算了,您老讓我學,恐怕我也學不來。”俞飛白苦笑道,很有自知之明。讓他待在一個房間之中,麵對數以萬計的書畫,不斷的摸索研究……枯燥無味的過程,簡直就是酷刑,不如殺了他算了。


    “就是知道你們年輕人,性子浮躁,根本不可能沉下心來學。”錢老搖了搖頭,多少有些失望。要知道這個方法盡管笨拙,卻很有借鑒的意義。不指望能夠做到一摸辨真偽的地步,至少對書畫的材質更加了解,也是很大的收獲。


    也害怕錢老心血**,真讓自己學習這門技術,俞飛白急忙轉移話題道:“錢老,您剛才是不是在聲音裏聽出特別的東西了?”


    “沒錯。”錢老點頭道:“在你耳中,聲音是沙啞低沉,但是我卻在沙啞低沉之外,聽到了一縷悠揚悅耳的餘音。”


    “悠揚餘音?”


    俞飛白一臉茫然,其實不僅是他,旁邊的王觀等人,也是很迷糊。


    錢老見狀,自然輕笑道:“現在明白我為什麽不說了吧,說了你們也不明白,甚至在懷疑我是忽悠你們。”


    “嗬嗬……”俞飛白尷尬笑道:“錢老,我我可沒懷疑……”


    “聽了錢老的話,我卻是想起了一個典故。”與此同時,皮求是嗬嗬一笑,臉上若有所思道:“也是關於香爐的。”


    “什麽典故?”王觀好奇問道。


    “話說當年乾隆皇帝,他到東陵謁陵,一行人馬走到一個叫燕郊鎮的地方,還有幾裏路就要到鎮上了。然而天卻突然下起雨來,自然要找避雨的地方。大家左右環顧,隻見路旁矗立著一座荒廢的寺廟,就走了進去。”


    皮求是徐徐說道:“進入寺中之後,眾人發現整個大殿早已蕩然無存,隻有一個用鐵鑄成的八尺高的香爐與兩個一丈多高的燭台。因為東西太笨重,無法輕易挪動,被扔在荒草中。”


    “大殿沒了,沒有辦法,乾隆隻得進入寺內殘存的偏房中暫避躲雨。但是在走過香爐的時候,他的馬鞭偶然打在了香爐上,發出鏗鏘響亮的聲音。”


    皮求是笑道:“乾隆一聽到聲音,就感覺不對。於是命令禦前侍衛用利錐把香爐錐開一個孔,仔細一看,原來全部是用黃金鑄成的,隻不過外麵塗了一層火漆,所以像鐵鑄的而已。再看那兩個燭台,竟然與香爐一樣,也是黃金製品。”


    “不是吧,八尺高的黃金香爐,還有兩個一丈多高的燭台也是金子。”俞飛白一臉的神往,也有幾分懷疑道:“真的假的?”


    “那就不知道了。”皮求是輕笑道:“反正,據說乾隆把香爐和燭台帶回宮中,再派人在荒廟中仔細搜索,找到了一塊石碑。根據碑文記述,才知道這是明代嘉靖年間,一個大太監的家廟。反正就是一個傳說,到底是不是真的,我也不太清楚。”


    “不過,就算這是杜撰的故事,但是也應該有一個原型。”皮求是笑著說道:“和錢老差不多,聽到聲音,就能鑒別其中的異常,肯定不是虛構出來的。”


    “那是,乾隆算什麽,號稱十全老人,還不是經常打眼,錯把贗品當成真東西珍藏。”俞飛白笑嘻嘻道:“他哪裏有資格和錢老相提並論。”


    “不要胡說八道。”


    錢老搖頭道:“誰都有打眼的時候,乾隆皇帝自然也不例外。然而,你們卻偏偏揪住他打眼的事情不放,卻無視人家慧眼識珠的情況。這是很片麵,有失偏頗的做法。”


    “是是是,我錯了……”


    俞飛白很沒誠意的點頭,然後回頭盯住大香爐,摩拳擦掌道:“清華,去拿個錐子來,或者鋸子也行。”


    “別鬧。”王觀無奈一笑,提醒道:“裏麵未必是黃金。而且,隻是塗火漆的話,應該可以刮下來的,而不是形成一層堅硬的鏽斑皮殼。”


    “哦,也對。”


    俞飛白覺得有理,但是想一想,又擺手道:“那更要弄開鏽斑看看裏麵是什麽狀況了。說不定真是黃金,那你就發了。”


    “不急,讓我再看看。”說話之間,錢老繞著大香爐走了一圈,不時伸手輕輕敲打爐壁,或者彎腰察看斷底。良久之後,錢老似乎有了什麽發現,忽然笑道:“王觀,常言道,真金不怕火煉,你敢不敢試試?”


    “用火燒?”王觀有些吃驚。


    “沒錯。”錢老點了點頭,笑著說道:“鐵鏽很堅硬,無論是砍、刺、鋸,都十分費勁,不如直接拿火燒,這樣比較快。”


    “嗯?”


    王觀若有所思,然後幹脆點頭讚同道:“錢老覺得可行,那就燒吧。”


    “這個主意好。”俞飛白不怕事大,連忙不迭的表示同意,一臉笑容道:“那我叫人送幾根噴火槍來。”


    “不要噴火槍,要木柴。”錢老搖頭道:“你去叫人買兩擔木柴回來。”


    王觀一聽,頓時更加確信自己的判斷。錢老肯定是看出什麽端倪來,才把握十足的打算用火燒。而且,使用的還是木柴這種可控溫火,而不是蜂窩煤炭、高溫噴火槍這種烈火。


    與此同時,俞飛白皺起了眉頭:“木柴?這個就比較麻煩了。”


    這倒是事實,別看錢老現在住在大宅門,但是廚房裏的用具,已經是沼氣爐、煤氣罐、電磁爐什麽的,木柴基本上已經在大城市消失。要買兩擔木柴,肯定比找幾根噴火槍難。


    不過,這事也難不倒唐清華,隻見他摸出了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隨便吩咐了幾句。半個小時之後,就有人送來幾百斤的木柴,而且還是最上等的鬆木。


    “嘿嘿,好久沒有玩火了,讓我來……”俞飛白興致勃勃的跑出來,把木柴堆在大香爐的四周,搭成了篝火堆的形狀。


    此時,王觀卻是多想了一層,有些遲疑道:“錢老,在這裏放火,不會有什麽問題吧?”不是擔心發生意外,而是害怕有人報火警叫消防隊來。


    “沒事,我已經叫人去和鄰居打過招呼了。”錢老笑道:“另外,也通知了小區的物業、居委會,就說我們在燒烤……”


    刹那間,王觀一臉佩服之色,難怪有個詞叫老謀深算。自己還在想的階段,錢老已經把一切安排妥當了,這就是差距。


    “錢老,這樣可以了吧。”俞飛白叫道,卻是用木柴把大香爐全部覆蓋起來。


    “過了。”錢老搖頭道:“沒留下空隙,木柴怎麽燃燒。”


    “對了,差點忘記這茬了。”


    俞飛白反應過來,連忙抽出了七八根木柴,留下了足夠的空隙,這才按照錢老的指示,點燃了幾頁報紙,再塞到木柴空隙之中。


    鬆木易燃,很快就燒起來了,化成了熊熊大火,把大香爐包裹在其中。金黃色的火焰,把空氣都燒幹了,讓空間出現扭曲的現象。


    不過,這不是大家關注的重點,隻見在跳躍的焰火中,本來黑乎乎的大香爐,變得愈加的漆黑了,好像是木炭一樣。但是到了後來,卻漸漸冒出通紅的顏色,似乎就要融化了。


    見此情形,俞飛白有些擔心道:“錢老,火勢太猛了,要不要減弱,或者幹脆撲滅?”


    “不要著急,耐心看下去……”錢老十分鎮定,注意觀察大香爐的情況,眼中的笑意也更加的濃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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