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最初,張勁並不想收留劉老爺子醫治的,主要就是因為初次見麵的時候,這個劉老爺子給自己的印象確實不咋地。這種自詡傲骨錚錚的人,眼睛裏最揉不得沙子,什麽時候說的不對或者做的不對了,這老爺子就會不理不顧的發一頓火,就像上次他隨團來蹭飯的時候一樣。自己又不是人家的孫子,憑啥受這氣?


    但是當看到這個老頭求上門來的時候,露出那副渴求、怕死的樣子,張勁又心軟了,稀裏糊塗的就答應了下來。以至於當天晚上在**自己哀歎,“唉,我還是修煉的不到家啊!咋就心軟了呢?


    在醫院工作的時候我可是號稱‘心比鐵硬、嘴比心硬’的無良醫生啊!看來著臉皮和心眼也和練功一樣,‘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不在藥劑科工作一段時間,連‘鐵石心腸’這個本事都退化掉了。


    直到幾天之後,張勁才發現,這劉老頭似乎並不像想象中的那麽難以相處。雖然說話不那麽委婉圓滑,但是卻更顯的直率不虛偽。性格上也並不像之前想象的那種滿身是刺,碰到誰紮誰,反而有一些孩子氣的可愛。


    **


    人老了,覺也就少了。再加上老人更加懂得用‘早睡早起’的規律生活來養生,所以通常來說老人起床的時間總是比較早。而年輕人則恰恰相反,無論是讀書的少年、青年,還是工作的青年、中年,幾乎都是‘晚不睡,早不起’的類型。


    所以,在幾乎每個城市的每個廣場上,每個公園裏,每天早晨看到晨練的人總是一些老人,做操、跳舞、練太極。


    頭一天已經在張勁家安頓下來的劉老爺子也不例外,張勁家的公雞剛叫第二遍,這位年過六旬的老頭兒就已經醒了過來,抬頭看了看床頭的鬧鍾,剛好五點整。


    經過昨天晚上的第一次針灸治療,喝過昨晚的第一碗張勁親手調配的中藥,再加上張勁家周邊的靜逸環境和清新空氣,劉老爺子睡了一個記憶中都未曾有過的好覺,早上一起來就覺著周身前所未有的輕鬆,皮膚清爽剔透的好像會呼吸一樣。


    在一樓的衛生間洗臉刷牙後,劉老爺子就精神矍鑠的推開房門,走進了前院。早晨的太極拳,是劉老爺子每日必備的功課。


    “呦,劉爺爺,早啊!”劉老爺子剛剛走進前院,二樓的露台上就有一個聲音傳來。扭頭看去,正是已經結束一小時晨練的張勁!


    “早啊!現在像小張你這麽早起的年輕人可是不多啊。”對於張勁這麽早起,劉老爺子也有些詫異。


    張勁灑然一笑,用一副輕鬆的口氣說:“應該是白天睡的太多了吧?所以天沒亮就睡不著了。”隨口解釋了一下後,張勁繼續說:“您老也是起來鍛煉的吧?運動完就去廚房吃早飯。我先去吃,就不等你了。”收到劉老爺子的回應後,張勁再次笑著致意一下後,扭頭消失在二樓露台上。


    這幾天晴的厲害,早晨六點多出來開始就烈的不像話,根本在露台呆不下去。所以剛剛七點多,等劉老爺子打完拳吃過早飯,張勁已經在老槐樹下的躺椅上躺好,正抱著一本《交際德語教程》看呢!


    走進後院的劉老爺子看著張勁癱在躺椅上的那副沒骨頭的樣子,忍不住的腹誹:“剛剛還尋思著這小張勤快,起得早呢!結果沒成想扭過頭就看他又躺下了……”


    劉老爺子心裏想著,嘴裏倒是沒有說出來。雖然這位劉老爺子的脾氣大了一點,也怪了一點,但怎麽說也是六十多歲的人了,對於人情世故不可能一竅不通。


    他也知道,自己畢竟是客居在人家,而且相識時間尚短,算不上熟悉。再加上自己還要靠人家活命,啥該說啥不該說,啥能說啥不能說更是要注意一些的。病人得罪醫生,無論如何都算不得耿直,那隻能算一缺心眼兒的二百五。


    “呦,小張看書呢!啥書啊?”劉老爺子走過去有些沒話找話的說。


    張勁抬頭看了一眼湊過來的劉老爺子,往前欠了欠身,指著旁邊的椅子說:“劉爺爺,吃完飯了。來,那邊有椅子,坐。”


    說完,張勁又舉起手中的書,把書的封麵露出來給他看,“在家閑著沒事,隨便學點東西,全憑興趣。”


    看清張勁手中的書名後,他在劉老爺子心中剛剛產生的憊懶形象再次破碎,重新凝結成一副好學的上進青年形象,“原來是在學習啊!現在的年輕人一個比一個浮躁,好高騖遠。肯塌下心來充實自己的人也是越來越少了。”作為在教育文化崗位幹了一輩子的劉老爺子,對這一點深有體會。


    心裏對張勁的印象大好的劉老爺子自然掛上了真切的笑臉:“剛吃完早飯,要消消食,就不做了。你看你的書,我四處走走就好。”說著,背著手就在張勁這方不小的院落中溜達起來。


    兩個小時後,張勁完成了當天的讀書任務,從躺椅上爬起身來,向一樓的儲藏間走去。接下來,該是喂雞、喂魚的時候了。


    劉老爺子從小就生活在城市,從事的更是吟詩作畫這種很文青的職業。當年特殊時期的時候也隻是掛著牌子掃大街,沒有幹到農活。所以,他雖然知道‘開軒麵場圃,把酒話桑麻。’的詩句,也能想象的出孟浩然詩中的意境,但是說到農活他還真就沒有幹過。


    從事藝術工作的人,往往都會比常人的心裏年輕,為了創作的**,他們也常常刻意的保持著對事物旺盛的好奇心。所以,劉老爺子對於這沒幹過的農活也是感興趣的很。看著張勁端著篩選、調拌好的飼料走出來,他也忍不住的跑上前去幫忙。


    “來,小張,飼料給我。我來幫你喂好了。”劉老爺子說著,就毛手毛腳的去搶張勁手中的小桶。


    看了看有些興奮的過來拽桶把手的劉老爺子,張勁沒有馬上放開,而是嘴裏問道:“你來喂?行麽?”


    就像是找到好玩東西的劉老爺子連忙拍著胸脯保證:“這有啥不行的?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麽?再說了,不就是喂雞麽?這有啥難的?走進去,倒在食槽裏不就行了?”


    感覺到老爺子爭奪飼料桶的力氣越來越大,張勁嘴角閃過一絲壞壞的笑意:“既然你一定要喂,那就試試吧!”說著鬆開了之前抓著飼料桶提手的右手,看好戲似的端著肩膀,眼瞅著劉老爺子樂顛顛的拎著飼料桶,推開雞柵的柵欄門。


    果然。


    “小張,快來這些鵝和雞都瘋了!”劉老爺子剛剛走進柵欄門兩秒鍾,呼救的聲音就傳了出來。接著,就見劉老爺子雙臂護頭,一身雞毛的從剛進去的柵欄門處跑了出來,原本手中的飼料桶已經不見了。


    劉老爺子的狼狽相引得幸災樂禍的張勁心裏笑開了花,他養的雞和鵝與別人家的可不一樣。別看是圈養不是散養,但是憑他宗師級馴養師的本事,這些雞和鵝的野性大著呢,攻擊性極強,就算是頂替看家狗看家都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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