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水迷糊了雙眼,羅橫顫顫巍巍地用手抓向長劍。不知不覺,芮塵的話變成了他此時的心聲:


    “自裁吧!別再害人了。”


    羅橫握住了劍柄。


    隨著手輕輕用力,劍身輕而易舉地從地磚中抽了出來,然後被羅橫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羅橫轉頭對著人傑哭喊:


    “傑哥,銓哥,姨娘,還有彩蝶妹妹。謝謝你們,這幾天是我這輩子過得最開心的幾天。


    我羅橫沒有和你們在一起的命,我是殺人凶手,我害了趙伯伯,我害了老仙長,我還會害了大家。


    下輩子如果能相見,我...”


    “乓!”


    羅橫話還沒說完,長劍就被一把殺豬刀挑飛了,然後“鐺啷啷”落在地上。


    平銓不知道什麽時候衝到了羅橫身邊,抬手就是一巴掌,然後舉起他的衣領,憤怒吼道:


    “說什麽呢!小黑你瘋了!”


    羅橫小媳婦似地哭得梨花帶雨:


    “我是災星,我是災星...嗚嗚嗚嗚嗚”


    “我不管什麽災星,我隻知道你係我們弟弟!”


    平銓將臉貼近,讓羅橫看著他的眼睛:


    “你係災星也好,掃把星也罷,隻要你係我們的兄弟,我就不許你洗!說好了的,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洗,你都忘了嗎!”


    羅橫哭得更凶了:


    “可是我不能連你們都害了!”


    “誰說你會害了我們?若不是真心實意,我們怎麽結拜的兄弟?”


    人傑的聲音穿過人潮,來到羅橫耳邊。他的身影也出現在羅橫身旁。


    “始解。”


    隨著一聲低吟,人傑那雙始終在世人麵前閉上的眼睛,緩緩睜開了。


    一片金色光芒溫暖地從他眼中照耀而出。


    所有被金光照拂過的人,渾身哆嗦了一下,剛才還忿忿不平的心情突然冷靜了許多。


    一道濃烈的金光直射向羅橫眉心,隻見那眉心之中居然鑽出了一小團半透明白光。白光在金光的照射下似乎發出一聲尖叫,然後瞬間被吞噬殆盡。


    “哼。”


    芮塵發出一身暗哼,然後猛地看向人傑。他兩耳後方顯現出了一對虛幻的耳狀紋身,紋身噴吐出一大片亮白光芒,洶湧地射向人傑。


    人傑也毫不示弱,用神眼金光鋒芒相對地照了過去。


    一白一金,兩道光芒在空中相遇了。


    白光明顯在總量上要多得多。從聲勢上看,白光就像太陽星,而金光就像是一個渺小的凡星。


    可是,二者剛一接觸,白光竟開始節節敗退。隻見金光將白光吞噬了進去,然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壯大。


    沒過多久,局麵就顛倒了過來。


    芮塵隻感覺金光迅速布滿了他的視線,衝到了他的眼前。可他不但沒有感到危險,居然還有種被佛光普照般的愉悅感。


    直到...


    “啊!我的心耳!”


    芮塵雙手捂耳,“蹬蹬蹬”往後退了三大步,然後一邊哀嚎,一邊吐血。剛才他要不是見機不妙,立刻將心耳關閉,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主子!”


    紅衣女子臉色大變地衝了過去,一把扶住芮塵,然後滿臉凶惡地看著人傑。


    “鈴鈴鈴!”


    她左手掏出小鈴瘋狂搖擺,同時另一道聲音從她身上傳了出來:


    “竟敢傷害主子!魂飛魄散心如搗,鬼哭神嚎...唔唔”


    話還沒說完,她也被金光照在身上。雖然不像芮塵那樣深受重創,但聲音再也發不出來了,手上那鈴鐺搖半天也不見動靜。


    “居然也是性光!”


    紅衣女子聽到芮塵咬牙切齒的低語聲,瞳孔猛得一縮,轉頭一臉不可置信地望著人傑。


    ......


    人傑這是第一次在外人麵前始解。


    剛才彩蝶悄悄提醒自己,對方可能在用天心宗功法,讓他試著感應下。


    於是他開始不斷蘇醒小眼和性光。


    人傑慢慢發現了,對方通過耳後釋放出一種和他性光很相似,但顏色卻是白色的光芒。也不知用了什麽手段,這個光芒很淡很淡,一隻小眼看不出來。


    這些白光重點關注著羅橫,還有一些灑在他人身上。當灑在人傑身上時,他體內性光一口便將其吞掉,吞掉後好像總量還增多了一點點。


    起初人傑還沒發現那白光的作用,於是他試著撤掉性光,讓白光照進來。


    他還是沒發現什麽不同。


    可再接著放出性光將白光吞噬之後,他發現自己的頭腦變得清醒了,也發現了對方話語中的漏洞。


    人傑終於明白,對方在用那白光做什麽。


    此時羅橫已舉劍自刎,被平銓攔了下來。人傑立刻全力激發,開啟了神眼的始解狀態,快步衝了上去。


    ......


    看著從雙眼射出漫天金光,一招打敗芮塵,像天神一樣的人傑,周圍不少普通百姓一個個忍不住拜了下去,口口喃喃道“神仙下凡了”。


    突然,芮塵一把推開紅衣女子,怒吼一聲:


    “劍來!”


    落在地上的長劍瞬間飛到他手裏。芮塵全身上下連帶著手中長劍再次冒出白光,不過這次換成了蓬勃的白色靈氣。


    他全力爆發之下,威勢竟不弱於祈年。這看起來年紀輕輕的芮大人,居然有先天九品修為。


    “年!”


    祈年眼見要打起來了,頓時興奮地一聲怒吼,一邊凝聚土之鎧甲,一邊朝芮塵衝了過去。


    人傑也將玄鐵殺豬刀握在了手上,眼見大戰一觸即發。


    “住手!”


    一道黑棺從天而降,砸到人傑和芮塵中間,帶起一陣土石飛濺,然後謝無僵從裏麵滿臉沉色地走了出來。


    原來的謝無僵,給人傑的感覺是溫爾儒雅,人畜無害,也就那次鄭家搗亂時爆發了一次,但沒有針對過他,沒什麽直接感受。


    而今天的謝無僵,剛從黑棺走出來,身上就爆發出滔天血氣。


    包含芮塵、人傑在內,所有商街之人都感覺自己血液凝固,渾身僵硬,除了還能眨眨眼睛,其他部位根本動都動不了。


    連跑到一半的祈年都摔了個跟頭,快撞到人時被謝無僵一揮手定住,然後就在原地仿佛化作了一座石雕。


    謝無僵轉身看向芮塵,兩眼冒出血光,寒聲說道:


    “芮大人,來到我湘城,居然還在光天化日之下妖言惑眾,動手傷人,六扇門真是好威風啊!”


    芮塵發現自己嘴巴能說話了,立馬出聲解釋:


    “謝城主您誤會了,我這是在奉命調查蕭無生入魔一事,我身上有六扇門密令,不信您解開禁錮,我給您看。”


    芮塵雖是六扇門荊州總捕頭,但其官位比正三品的謝無僵還是要低上半級。這人對普通百姓視如草芥,但在官場上無比謹慎,哪敢被謝無僵拿住把柄。


    “哼。”


    謝無僵倒是沒有真去查驗,這種事芮塵不可能撒謊。既然有密令,那按照六扇門的權利,確實可以先捉拿,後通報。


    他繼續說道:


    “即使如此,你在情況還未調查清楚之前,就直接對羅橫痛下殺手,這恐怕不符合規矩吧?”


    芮塵連忙解釋:


    “羅橫是下凡災星一事,下官已全部調查完畢,證據確鑿,無需再帶回六扇門查驗,剛才說的每個字也都是事實,絕對沒有任何誇大。


    雖然還未下格殺令,但此等禍害蒼生之徒,怎可放任其繼續逍遙作亂?下官此舉也是為了湘城百姓及趙人傑的安危考慮。剛才施展功法,就是想讓他幡然醒悟,自行做個了斷!”


    “自行了斷?羅橫本性善良,每次出事,均不是他本人意願,所以他並沒有害人之心。沒有害人之心,就是無辜之人。你如今對無辜之人下手,六扇門的八字宗旨呢?”


    謝無僵厲喝。


    “我剛才說得很清楚,我此舉是作為一個好心人,勸羅橫拿出大唐男子應有的擔當。謝城主,我神劍峰一脈的誅心劍雖然可影響心緒,但都是以事實為根基,不會指鹿為馬。


    這羅橫已無藥可救。若真是善良之人,若換成我是他,一旦知曉此事,絕不會再多苟活一日。多活一日,說不定就得多害一人!”


    芮塵雖然態度很客氣,卻是得理不饒人,此時與謝無僵兩人開始了據理力爭。


    “芮大人,你練成性功,號稱誅心耳劍,一直聲稱要超越吳伯陽。自從吳伯陽上次失誤後,有人四處揚言他的判斷不如你。可如今在老夫看來,你也不過如此。


    這連救治之法都沒嚐試,就斷言說羅橫無藥可救?”


    “此話可不是我說的,是天機樓說的。天機樓和羅家都束手無策,怎麽,謝城主您有辦法?”


    “如果連天機樓都否定了,我謝無僵當然沒辦法。可天機樓從沒說過下凡災星不可製。他們可是說得清清楚楚,可用天生吉物鎮壓。”


    “天生吉物?當今天下到哪去尋天生吉物?各大仙門要是有這樣的東西,今天鐵定第一時間過來把羅橫收入門派了,何至於像現在一樣避如瘟神?”


    “誰說沒有?若是出現了靈根資質是‘吉靈根’之人呢?”


    “不可能,我雖隻負責荊州,但這麽大的事,不可能不知。雖說曆史上的吉靈根都是天靈根,因為沒有傳承功法,注定活不了太久,可畢竟是天生帶好運。


    這種人肯定要被各大仙門當寶貝一樣放在當世傳人身邊。如果真有,我怎會不知?”


    “你怎會不知?你這人向來看不起布衣市井,當然不知了。


    如今真就出了這麽一位吉靈根,還就在你管轄的荊州範圍內,隻因他是平民百姓,入不了你堂堂芮大人的法眼。若你真的多加關注,此事又怎會被我先得知?


    嗬嗬,我看用不了多久,六扇門也要勸芮大人學學那吳伯陽,回山門冷靜冷靜了。”


    “不可能!在荊州不可能有事能瞞過我!是誰!”


    兩人你來我往說到這裏,芮塵終於不淡定了,大聲問謝無僵。


    謝無僵此時收起功法,讓所有人恢複了行動。


    其他人大氣都不敢喘,全都誠惶誠恐地跪倒,對著謝無僵的方向俯拜。還站著的隻有人傑五人,芮塵主仆兩人,還有祈年。


    祈年先是又滾了一跤,然後氣得一聲大吼,就要撲向謝無僵。


    “祈年,坐下。”


    人傑訓了一句。祈年頓時嗚咽一聲,像小狗似地坐在原地,隻是它眼神還在對著謝無僵繼續威脅恐嚇。


    人傑已將神眼重新回到了沉睡狀態,在吩咐完祈年後,他立刻問道:


    “吉靈根是誰?是不是有了吉靈根,就能把小黑治好。”


    謝無僵笑著對他說道:


    “趙賢侄莫急,這吉靈根不會跑的,他可是一直都離你不遠。”


    “在哪?”


    謝無僵眼睛盯著平銓: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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