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貝魯魯的示意下,人傑沒有再理會地麵上那位呆若木雞的公公。他看見羅橫頂著個黑眼圈,精神狀態卻異常亢奮,便關心地問了句:


    “小黑,考試準備得怎樣了?”


    羅橫眼見貝魯魯在場,頓時抬頭挺胸、拍拍胸脯說道:


    “開玩笑,小小童生考試還需要準備?傑哥,不是小弟吹,今年湘城秀才的第一名,肯定是我!要不是童生試由每個地方獨立舉辦,我準拿全國第一,不,是準拿個‘天下第一秀才’的名號給您看,您信不信?”


    “考試具體都考些什麽?”


    人傑好奇地問了問。他隻準備讀半年童生班,肯定不會參加後續考試了,而且他也對功名不感興趣。


    “童生試最簡單,隻考口試、丹青和詩賦三樣,口試就是背誦。到了後麵的文舉,除了這‘老三樣’,還要考帖經,墨義、明經、律令、策論、兵法、算學。


    當然了,不管哪一等級考試,詩賦占的比重都是最重的。詩賦科目甚至擁有特權,如做出曠古爍今之作,引動《詩經》收錄,那麽哪怕其他科目的成績皆為丁等,也能破格錄取!


    小弟準備考上秀才後,直接參加今年一次文舉。秀才班的那些課,我早已自學得差不多了。


    誒?傑哥,能否借您的黃流玉瓚筆用用呀?雖然不知這次詩賦的題目是什麽,但萬一我用黃流玉瓚筆做出什麽傳世之作,估計也能轟動一把。”


    “小事,拿去吧。”


    人傑從儲物戒中取出黃流玉瓚筆遞給羅橫,拍拍他的肩膀鼓勵道:


    “祝你旗開得勝!”


    “好嘞!謝傑哥吉言!書院到了,祈年先把我在門口放下來,我還得去抽號。”


    人傑他們此時往下方一看,發現書院門口已是人山人海。眾多考生此時在家人的陪伴下,於院前廣場一邊場外抽簽,一邊等待著開考,數百名衙門官兵在此地協助夫子們維持秩序。


    人傑他們從上方俯瞰,發現書院內今日不知從哪還冒出了大量的黑袍誡童。


    “這還怎麽上課?”


    人傑不由奇怪地問道。


    “主子,您昏迷一陣子,所以可能忘了,今日是假日呢。我們要現在進去找老夫子嗎?”


    “稍等等,小黑他嘴巴硬,但我看他心裏還是有點緊張的。今天對他來說是人生大事,我們暫且在這看一會,為他打打氣。”


    兩炷香之後,抽簽截止時間到了,陪考的家屬們被官兵勸退三裏。此時還未到達此地的考生將按遲到來處理,一律取消今年考試資格。


    “嗚嗚嗚。”


    巨大的書院大門徐徐打開,開門聲音吸引了所有人注意,一道眾人熟悉的身影走了出來。


    從湘城天道書院走出來的蕭如華,看到眼前數千人本來還比較淡定,但看見天上年獸還有年獸上的人傑後,頓時下意識地咳嗽了一聲。


    “考生根據號碼排隊入場,進了考場,誡童將對你們一一驗明正身,若有舞弊者,代考者,勸你們即刻止步!一經發現,將取消相關人員的終身學習資格!爾等切莫喧嘩,以免影響其他同學發揮,考試地點及考試規格,會有人具體告知。”


    蕭如華仿佛被某道目光盯得有點緊張,說完這句話之後,她便一個側身,示意考生進來。


    已經在門外久等的考生們此時也是長出一口氣。大部分童生都讀了三年以上,數年寒窗苦讀,花費無數時間和金錢,就隻為這一刻,數百個夜晚挑燈夜戰的努力,也將在這一日展現得淋漓盡致...


    自己千萬要爭氣呀!


    考生們開始有條不紊地向書院內走去。在人傑視野裏,平日張揚跳脫的羅橫,此時亦安靜如雞地站在隊列裏,一步一步老老實實向前。


    “傑哥,我要進去啦!您放心吧!”


    羅橫對著天空揮了揮手,用又感動又哽咽的聲音大聲地喊道。看他的模樣不像是參加考試,反而像是要去成親一樣。


    人傑他們也對著羅橫揮了揮手,眼看羅橫在一位侍童的引導下,進了一間臨時插上“戊丙號房”的學堂。


    “好了,我們去找老夫子。”


    路上他們還看到一名大哭求饒的考生,被兩黑袍誡童從考場裏強行拖了出來。誡童手裏抓著一些小字條,此時對考生的求饒毫無所動。


    落到誡室門口,都不用喊,人傑便發現大門已開在了那裏。兩排誡童頓時彎腰行禮,口中喊道:


    “恭迎先生。”


    老夫子的聲音也從裏麵傳了出來:


    “恭迎先生!”


    誡童:


    “......”


    “咣當。”


    誡室大門剛一關上,人傑就看見光著膀子、背著藤條的老夫子跪在門口:


    “小人未能保護好聖子大人,竟讓大人在凡界遇險,小人就是人族的罪人,在此懇請大人責罰!”


    老夫子說完這句話後,將那把巨大戒尺雙手捧上,想讓人傑用這把戒尺來懲罰自己。


    人傑頓時動容。他剛準備上前扶起老夫子,就看見貝魯魯雙腿一夾,騎著烏力一把奪過戒尺,然後舉著戒尺對老夫子的背上狠狠招呼而下。


    “啪!”


    戒尺明顯不是凡物,老夫子明明是器靈,卻被打出了一道深深的紅印子,似乎還受了傷。


    “確實該罰!派個侍衛過來還得藏著掖著,那要來何用?下次再碰到這種情況怎麽辦?我告訴你!要是寶貝大人出點什麽三長兩短,你們人族就完了!真的完了!”


    “魯魯,你錯怪老夫子了!”


    人傑見狀趕緊製止了貝魯魯,解釋說道:


    “不能怪他,是我特意交代不得讓九五二七表露身份的。我不想事事被人護著,同時我也想鍛煉鍛煉自己,鍛煉鍛煉銓哥、小黑和彩蝶。”


    “寶貝大人,站在成長的角度,您這樣想沒錯。但您有沒有想過,這個時候想害您的人,會是一般人?這個時候敢對您動手的人,那幾個黃毛小子能是對手?您安危可不僅僅關係到您一頭妖,還關係到整個宗族,甚至是受我們庇護的整個人族!


    我知道您不喜歡被人護著,您原來也是這樣,但我們又必須得這樣做!在仙界,您上有大聖印記,讓天仙怯步,下有我的神徒,時時刻刻保護,為什麽?


    因為您當前還不夠強大,需要時間來成長!因為知道您情況還敢動手的人,肯定做好了萬全準備!


    您放心,您要磨礪自己,鍛煉手下,有的是機會!這凡界不是有什麽武舉嗎?再不過癮,就一家家仙門打上門去,您自己挑對手,去跟他們‘友情切磋’。或者選一個您想滅掉的地方,您負責對付您能力範圍內的人,在有生命保障的前提下,把他們統統幹掉,這樣還怕沒對手?


    在仙界,您用六十年時間,帶我們滅了一個小族,屠了五個宗門,大聖每過兩年就要為你的印記充能一次,這夠刺激吧?


    您要喜歡,我們在凡界也可以搞幾次,但前提是,必須有足夠強大的護衛力量,時時保障您的生命安全!”


    “哎。”


    人傑輕歎一口氣,然後摸了摸貝魯魯的頭說道:


    “我知道了。其實道理我也懂,但之前總是不想麵對這種身份,這種責任,是我太衝動,太自私了。我雖然不喜歡這種感覺,但就和你說的一樣,我的身上背負著整個螳螂妖族,甚至還有整個人族的希望。我不能再這般幼稚和任性,而是要學會謹思和篤行。”


    貝魯魯立即問了一個問題:


    “那我問您,如果讓您重新選擇,當時碰到花月那種情況,您怎麽做?”


    “若碰到自己沒把握對付的敵人,即使時間再緊迫,也要帶著足夠的力量去救人。若救不得,就為她報仇雪恨!如此一來,總比我意外死亡後,給更多生命帶來的災難要好很多。”


    “呼,太好了,您現在能想通,那就最好了!在仙界跟您根本說不通...我們之前真是被您一次次嚇怕了,所以可可才提議,一定要建立‘神徒’。大聖第一次給您下印記,還是偷偷摸摸下的,您後來知道時,發了好大的火,還跑去和大聖打了一架...”


    “......”


    人傑額頭上冒出幾根黑線,自己原來這麽頭鐵的嗎?


    不對,這不是頭鐵,是情緒控製!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心中所想、所期盼的,還真就是貝魯魯說的那樣。自己原來應該是不會控製...不對!是刻意這樣去釋放情緒?會不會原來掌控的那種生死刀道,和這種情緒有關?


    貝魯魯輕吐一口氣,旁邊的老夫子也做出了同樣的動作,看來他剛才負荊請罪,也是為了從側麵說服人傑,但兩人卻見到人傑此時的神色越來越奇怪。


    “怎麽了,寶貝大人?”


    貝魯魯關心地問道。


    “不知為何,我突然有一種強烈的預感。”


    “什麽預感。”


    “我原來的那種性格,可能不是因為不懂,而是自己刻意而為之,是自己在刻意釋放天性。”


    “不可能吧?要真是那樣,我還會不知道?您不會瞞我啊!”


    “因為這種話不能說,也不能去想,否則就要受影響了。”


    “什麽會受影響了?”


    “武道,武道意境,我原來的那種武道意境會受影響。”


    “生死意境?!”


    “嗯,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蹦出這種想法,就是突然覺得,刀之一道,本該如此。要寧死不屈,寧折不彎,即使有再大因果,也得永不後悔,永不妥協。”


    “這...”


    貝魯魯聽到這些匪夷所思的話,開始陷入了深思,然後像是想到了什麽。他的神色越來越複雜,也越來震驚,最後猛地一拍手:


    “不好!!”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螳螂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鳥飛梨落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鳥飛梨落並收藏螳螂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