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了嗎?”賀蘭雪沒有詢問自己的情況,而是焦急地問起伊人。[看本書最新章節請到]


    “屬下這就將娘娘追回來。”易劍愣了愣,然後簡單地行了一禮,毅然道:“就算是用強的,也會將娘娘留下。”


    賀蘭雪沒有再說話,他已經虛弱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易劍擔憂地看了自家王爺慘白的臉,又用目光請示了一下鳳九,這才出去。


    鳳九的眉頭越鎖越緊,待易劍出了門,他沉下臉,那雙溫和含笑的眼睛,變得無比犀利,滿是責難,他盯著賀蘭雪問:“王爺,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賀蘭雪勉強一笑,喘息許久,才輕聲歎道:“被你發現了。”


    鳳九久久地盯著他,眼中的慍怒,漸漸轉為平靜。


    “你本不必這麽做。”鳳九淺聲道:“那些不想記得的,忘記就好,何必要用猛藥,寧願傷害自己,也要記得那麽清楚。”


    食用忘憂草,即使不至於失憶,那些不願意記得的事情,也應該會忘記。


    但是賀蘭雪什麽都不曾忘記。


    因為他在第一次蘇醒的時候,自己服藥了……那藥的副作用極大,這也是鳳九遲遲不肯給他服用的原因,輕則吐血,重則傷及肺腑。這樣做太冒險太沒有必要,也對自己太不負責任。


    “為什麽要難為自己記得那些事情。”鳳九又道:“能忘記,不知是多少人的夢想。”


    “我不能忘。”賀蘭雪垂下眼眸,清淡而堅定地說:“很多事情,我對它是有責任的,如果逃避了,也是逃避自己的責任。鳳先生,讓你為難,很抱歉。”


    鳳九微微歎了聲。


    半晌,才低聲交代道:“最近不要動氣,也不要與人交戰,精心休養半月,我再看能否找到草藥將其毒性化解。”


    “先生費心了。”賀蘭雪點點頭,臉色愈顯蒼白。


    “剛才……”等了一會,鳳九又想起那個奇怪的伊人,淡淡問:“娘娘可是因為容後的事情,與你生氣了?”


    賀蘭雪搖了搖頭,苦笑道:“她不是會生氣的人……隻是我讓她失望了。”


    賀蘭雪的聲音尚未落下,易劍手下的一個侍衛氣喘籲籲地跑了進來,見到賀蘭雪,頓拜在地,“王爺,易大人被裴丞相困住了!”


    裴若塵折回到裴臨浦身邊時,裴臨浦早已黑著臉,幾近憤怒了。<strong>最新章節全文閱讀</strong>


    “為什麽要去攔住虎符?”他沉聲問自己曾引以為傲的兒子,“你可知道,一旦我們拿到虎符,就能向陛下證明賀蘭欽有心幫賀蘭雪,賀蘭欽倒台,夏侯便再無敵手,裴家的地位,才能永固……”


    裴若塵並不辯解,隻是斂眉束手,恭謹地立於一側。


    “難道是因為那個丫頭?”裴臨浦眉毛一軒,剛剛壓抑下去的怒火,再次翻騰起來:“你因為她與悠公主鬧得如此不愉快,這一次,甚至為她放棄了打擊賀蘭欽的機會,你……就算年輕人一怒衝冠為紅顏,好歹對方也應該是個紅顏吧!”頓了頓,裴臨浦又莫名地加了一句:“如果她是息夫人那樣驚才絕豔的絕色佳人,哪怕你放棄江山,也是值得的。可是,伊人又算什麽東西?”


    裴若塵抬起頭,有點驚奇地看著自己的父親。


    對於父親背叛息夫人的種種傳言,裴若塵聽了許多,但他從來不敢親問父親事情的始末,裴臨浦也從未提起過。


    在裴家,‘息夫人’三個字便如禁令一樣,根本無人提及。


    隻是沒想到,父親會在這種情況下,在此時、此刻,用這樣輕描淡寫的姿態,提起這個名字。


    而當他提起她的時候,他的語氣與態度,也不像裴若塵以為的那麽客觀冷靜。


    他幾乎是崇敬她的。


    作為世人公認的‘息氏叛徒’,裴臨浦竟然是崇敬被自己背叛的主子的。


    裴若塵心中一動,仿佛知道了什麽,又似乎什麽都不知道。


    裴臨浦也似乎發覺自己的失言,沉默了一會,然後整肅容色,很認真地問:“若塵,你是不是喜歡那個小丫頭?”


    裴若塵淡淡抬眸,淡淡回答,“是,但情況並不是父親所想的那樣。”


    “哦?”裴臨浦到底是做丞相的素質,隻因為麵對自己的兒子,所以才格外暴躁一些。他並不是聽不進別人說話的人。


    “我喜歡她,但是不曾對她有非分之想。”裴若塵坦然道:“無論出於什麽願因,我娶了賀蘭悠,就會一生一世忠誠於她,對她好。至於伊人……我也想對她好,可隻是出於朋友之義,出於本心而已。”


    裴臨浦沉吟不語,黑黝黝的眼睛,利劍一般地看著自己兒子。


    所有人在這樣的注視下,都有種被看穿的感覺,膽子小的人,甚至有點瑟瑟了。


    裴若塵卻隻是無比淡定地回望著裴臨浦,因問心無愧,所以坦然自若,“我也不會為伊人放棄任何東西。”他說。


    “那虎符的事情,怎麽解釋。”裴臨浦的目光終於柔和了一些,又問。


    “攔住虎符,恰恰是為了裴家。”裴若塵不忙不緩地解釋道:“父親常對我說,陛下對容家之所以若即若離卻從沒有真的削減容家的權力,是因為他需要容家來克製您。那麽,您為什麽不明白,賀蘭欽也是陛下用來克製夏侯的一個棋子?既是棋子,陛下是決計不會讓人輕易將它拿走的。到頭來,裴家反而與會賀蘭欽成敵,兩雄相爭,天朝定會生亂……如今強敵在野,江南也因為災荒而有了內亂的苗頭,天朝不能不再亂了,身為臣子,一心為國方是正道,實在不宜再爭權奪勢。”


    聽完裴若塵的話,裴臨浦隻是冷冷一笑,“這麽淺顯的道理,難道為父不知道?”


    裴若塵怔了怔,又聽到裴臨浦繼續道:“拿掉賀蘭欽,陛下也許會扶持另外一個天朝大將,夏侯是無論如何都不能獨大的……可無論換了哪一個,都不會像賀蘭欽那樣,讓為父覺得如芒在背。”


    “父親……”


    “若塵,賀蘭欽真的如他表麵上那麽恭敬嗎?他將虎符借給伊人的時候,難道不知道這是一個陷阱嗎?可是他仍然借了,那是因為……”裴臨浦深深地歎了聲,方道:“那是因為,他已經到了有恃無恐的地步。現在天朝軍人,哪怕是夏侯的軍隊,提起賀蘭欽,都如戰神一般崇敬著。這樣一個掌握了軍心的將軍給天朝帶來的威脅,遠比炎國的虎視眈眈,更加巨大。”


    “可是賀蘭將軍一心為國,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裴若塵毫不懷疑地駁道。


    “是,賀蘭欽一心為國,卻不是一心為陛下。”裴臨浦冷冷地丟下一句話,似乎不想就這個話題繼續聊下去,重新提起方才的問題,他問:“你剛才說,你為伊人,隻是出於本心?”


    “是。”裴若塵垂首回答。


    裴臨浦不置可否,負手站了半日,方緩緩地道了一句,“我寧願你不是出於本心,寧願你別有所圖。”


    裴若塵不明所以地看著自己父親,正想問明白,一名裴家死士匆忙跑來,扣地迅疾道:“丞相,我們找到逍遙王的下落了。”


    “陸川呢?”裴臨浦斂容,謹慎地問。


    陸川初時露麵時候的境況,現在想來,依舊驚心動魄。


    陣法如此嚴密,分明是鋼筋鐵桶,可是,他出現了,一人一劍,沒有章法,沒有步驟,隻用那足可挽回時光,足可跨越流年的絕世劍法,將這個陣法,硬生生地撕裂開來。


    最精密的布局,抵抗不了最不可抵禦的力量。


    在那柄劍前,所謂的奇門八卦,隻是一場笑話。


    所有人都看不見陸川是如何出招,隻知道他來了,玄衣,白光,閃過眼前,裴家引以為傲的死士,天朝號稱無敵的戰士,不堪一擊!


    眨眼,原本恬靜平和的綏遠郊外,成為了修羅戰場。


    血流成河。


    倘若不是裴臨浦反應迅疾,果斷下令一隊人馬斷後,其他人即刻撤離,他們的損失,將遠遠不止於此。


    所以,即便查知了賀蘭雪的消息,裴臨浦還是有必要問一下:陸川呢?


    來報信的人也是一臉的驚惶未定,但是帶來的消息卻是極好的,“回丞相,陸川已經不在這裏了。”


    陸川走了。


    他隻答應鳳九,幫賀蘭雪解圍,其它的事情,根本都不屑於管。


    堂堂天朝丞相,對陸川而言,不過是‘其它事情’而已。


    裴臨浦略略心安,可心底卻是止不住地懊惱……自叛逃息夫人自立門戶後,裴臨浦從未這樣狼狽過,還沒交手,便率先逃走了。


    即便陸川是世外之人,這樣的存在,還是太可怕,太有威脅了。


    隻是他一時又想不出克製之法,唯有暗暗地留了心,以圖後事。


    “如果息夫人在……”


    他不由得自語了一聲,裴若塵依稀聽到了‘夫人’兩字,想細聽之時,裴臨浦已經快步向斥候探得的方向走了過去。


    裴若塵無法,隻能亦步亦趨地緊跟其後。


    他們這次被派遣到綏遠的目的,本是擒拿賀蘭雪,完不成皇差,實難複命。


    他們找到了樹林。


    也發現了整片樹林異常森嚴的守衛。


    外圍的守衛同樣暗合奇門八卦之術,也不知是哪位高人布置的……應該是鳳九吧……每個樹梢上,都有一個極好的暗門,哪怕一個武藝平平的人,在此位置上都能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效果。


    這個布陣一點也不亞於裴臨浦之前的那個。


    而裴臨浦這邊,卻沒有一個如陸川那樣的非人。


    正在探子回報,裴臨浦躑躅難進的時候,他看到了伊人。


    一路走來,因為伊人的身份,布置在陣眼上的人並沒有針對她,這層層守衛,對她而言,便如空設一般。


    伊人暢通無阻地走了進去,現在,又暢通無阻地走了出來。


    裴若塵也在同時看到了她。


    見到伊人,裴若塵方才懸了許久的心頓時放了下來,嘴角不自覺地逸出一縷笑來,裴臨浦剛轉過頭,餘光捕捉到這縷笑,臉色頓時一變,當即揮下手去,幾個人影奉命竄出,樹林邊上的守衛也及時做出反應,隻是此時的地點已經在陣局的邊緣,有點鞭長莫及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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